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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深夜对酌 ...

  •   “啊,好,回....”辛彻张口结舌。
      “还不行,”周羽钦按住辛彻的肩膀,“她的伤怎么走路。”
      辛彻点头:“啊,对,不行。”
      “那至少...能不能换个医院?”羊羊抬头,眼睛里浸着乞求和恐惧,真的像只受了惊的小羊羔似的,“我不想...在这。”
      周羽钦乍然想到,这地是这小破城唯一的一家公立医院。
      也就是说,羊羊的妈妈,也大概率是在这....
      怎么忘了这茬呢。他说怎么觉得仿佛羊羊进了医院状态似乎更差了。
      “你现在回家生活也不方便啊,”周羽钦半蹲下身子哄羊羊,“转去省里的医院好不好?”
      羊羊没有吭声,只是略带失望地低下头。虽然没有拒绝,但显然是抗议的。
      辛彻让周羽钦先回家。周羽钦自己也确实困得不行,留下去说不定倒添麻烦,就和辛彻说了有事给他打电话,回店里去了。
      昨天那帮人约摸不会善罢甘休,他得回去看着点。大概最近的半个月都得住店里了。
      周羽钦回店里草草锁了门,倒在客座的沙发上睡着了。
      倒是一觉无梦。
      醒来的时候,入目只有一片漆黑冥冥,周羽钦差点以为自己瞎了。
      他打了个寒战,挣扎着爬起身,用酸痛的胳膊撑起左手摸索,抓到了桌上装饰用的油灯型小夜灯打开。
      里头昏暗的小灯丝估计也没受过这么大的重任,闪了几下才摇摇晃晃亮起微弱的橘黄色光。
      手机早就耗尽电量关机,周羽钦把它插在桌旁充电,起身缓缓端着电力煤油灯去把灯打开。
      也不知道羊羊怎么样了?周羽钦把手机开机,刚想问问,辛彻的消息率先弹了过来。
      --哥,在店里吗?
      周羽钦点开,那条信息是九点二十五发的,现在已经十点零六了。
      --在,怎么了?
      --方便开个门吗?
      --你要过来?
      --嗯,可以吗?
      --当然,我现在就去开门。
      周羽钦连三跨五地梳头洗漱,怕辛彻来了等久,连脸都没擦干就去开了门。
      卷帘门升起,辛彻正坐在门口,穿着一身简单的白卫衣和牛仔裤,兜帽盖住头,听见声音,举头笑着和他打招呼:“哥。”
      “你来了多久了?”周羽钦带着水珠的脸感到了夜晚瑟瑟秋风带来的刺痛,砭人肌骨。
      “我也刚到。”还是那副笑容,还是那句话。
      然而这次,不论哪一样都显得单薄得多。
      辛彻跟着周羽钦进门,带了一身的久浸的寒气。他坐在吧台对面,周羽钦如平时一样坐在吧台里。
      周羽钦把菜单推给辛彻:“喝什么?”
      “都行。”辛彻笑得有些许苍白。像是酒店迎宾得罪了经理之后带着绝望等开除时站的最后一班岗,反正也没工资能糊弄就糊弄不能糊弄就假笑一下劝对方快滚。
      “那就喝这个,”周羽钦从酒柜旁边拎了一箱Heineken砰咚墩在桌子上,“便宜点。”
      “好啊,”辛彻歪头笑笑,“既然便宜,那我请你。”
      周羽钦扑哧一声乐了:“我的酒,你怎么请?”
      辛彻掏出手机转账:“转给你了。这就算我请了吧?”
      周羽钦打开手机,果然辛彻小蝙蝠发来了一笔转账:“745?”
      辛彻点头:“还有前几天我跟羊羊喝东西的钱。”
      “你倒是记得清楚。我都没印象了,有这么多吗?”周羽钦没推脱收下了转账,尽管他本意是不想让辛彻付钱的。
      辛彻虚握拳头在嘴前笑笑:“其实不记得,只是有零有整的不会让你觉得我给多了。”
      周羽钦啼笑皆非,想退还给辛彻又不知道退多少,只得暗暗说下次这孩子再来,就用这次的钱还有剩为由死活不收钱。
      “你怎么现在过来了,羊羊呢?”周羽钦从桌上整箱里拿出两罐深绿色的看起来非常喀秋莎的Heineken,开了一罐递给辛彻。
      “回家了。”辛彻单手拎过酒瓶喝了两口,“医生说她只是位置不方便加上口子多又深不好处理,但严格来说伤其实不是很重,犯不上再折腾去省立医院。”
      “她自己一个人在家?”周羽钦诧异。
      “请了两个护工,轮班看着。”辛彻手里的酒已经快咽下半瓶,“我毕竟是男的,待久了怕她紧张。”
      “对了...羊羊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大?”周羽钦拧眉,“我听你说的,她虽然...经历过很多,但却是个很坚强的小女孩。怎么会...”怎么会才被人骂了几句就这样呢。
      “是一种移情和投射,她的心理医生说过。”辛彻已经喝完了一整罐,又从箱子里挪了四罐出来,“因为以前受到的伤害几乎都没能很好地发泄出来,一点点联系过去的事情都会像连锁效应一样,顺着记忆引炸她的大脑。”
      周羽钦抬头,看见辛彻的脸色发白,白眼球却变得微红。别人喝酒上脸,这孩子喝酒...上眼?
      “那她怎么会…朝那种位置下手?”周羽钦有些难以启齿,“我听着都疼。”
      辛彻叹口气,又吨吨灌下大半罐,而后放下酒瓶,像是个失意的上班族醉汉一样低着头:“心理医生说,可能和过去的那些男的有关。......怪我。”
      周羽钦没问,辛彻却继续张口了:“盛名刚走那阵,我想着让羊羊快点走出来,就挺鼓励她去谈恋爱的。”
      “我却忽略了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几个好人。”
      “我为了给羊羊自由也为了让她别太紧张,不干预她的社交圈子,只要在外面的时候隔两个小时报一次平安就行。”
      “那天,她出门快三个小时还没跟我联系,我给她打了电话,她没接。过了一会儿发消息来,说她在和朋友打游戏,还发了个位置,在金鼎宾馆。”
      辛彻捏得酒罐子喀拉作响:“我怕管多了就是在控制她。盛名天天跟我抱怨他妈控制欲很强让他很烦。位置已经发过来,我也没有问太多,只说了一句早点回家,然后我就去宾馆楼下的咖啡厅,等她玩够了接她回家。”
      “又...过了三个小时。打了十几个电话还没打通,我才意识到不对劲,进了宾馆去找她。”周羽钦听出辛彻的声音隐约带着颤抖,似是懊悔,又像是遗怒。
      “可那是个小宾馆,入住的人不是每一个都需要身份证的。登记查不到,就只有从头开始查监控。”
      “我到的时候,羊羊不着寸缕被绑在床上,眼睛、脸上、身上全都是...连看都看不清,模糊见到我来也只是一个劲地哭,不断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辛彻闭着眼深吸一口气,“我想给她解开绳子,可一靠近她就只会发抖,语无伦次地道歉,说什么都仿佛没听见。”
      “他们打了羊羊,打到浑身三处骨裂,一处骨折,手指的筋被生生搓断。因为羊羊给我发的那个位置。”辛彻咬牙粗喘两声,眼睛比之前红得更甚,像是狼人变身夜晚的血月,“他们逼着羊羊给我发消息说自己没事。羊羊冒着险向我求救,而我却...她平时从来不发位置的,为什么我没意识到呢。”
      周羽钦拍拍辛彻的肩膀。这种明明有机会挽回却生生错过的感觉,他太懂了。
      “我就在楼下,哥,就在楼下。”辛彻微微哽咽,“只要我去找找她,就能救下我的妹妹。再不济也能揍那帮畜生一顿。”
      周羽钦冲动地想抱住辛彻对他说,这都不是你的错,全都不怪你,但他忍住了。只是叹口气,道:“后来呢,你们报警了吗,那帮人抓到了吗?”
      “报了。警察到的时候他们就在附近喝酒,围看他们的‘战利品’视频。”辛彻把酒罐砸在桌面上,咚地一声响出回音:“他们做笔录的时候,我才知道组织这事的是羊羊当时的男朋友,前后叫了足足八个人。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干吗?”
      周羽钦瞪着眼摇摇头。
      辛彻冷笑一声:“因为他出轨被羊羊抓到了。他觉得羊羊要是也多找几个男的,就没资格怪他了。”
      “我......”周羽钦愤怒中带着不能理解,“操。”
      “后来她去精神心理科住了一个月的院。她的心理医生跟我聊的时候说,”辛彻握着易拉罐低头,刘海挡住眼睛看不清情绪,“她难过不是因为疼,不是因为被轮...奸,也不是因为我没看懂她的求救。”
      “是因为她觉得,妈妈用命保护的东西,被她弄坏了。”
      周羽钦浑身上下都抽痛着,说不出半句话。
      然而这还没完,辛彻又接着说了诸如羊羊为了融入社会去兼职做服务员被吃顾客豆腐,对方却倒打一耙,老板让她道歉;在学校因为拒绝了几个男生表白就被他们联合造谣说她是公交车五块钱一次;因为说话有点带着温柔讨好而被学校女生孤立了三年...等等一系列“小故事”。
      周羽钦这才明白以前电视剧里的一句台词:“女子活在世上殊为不易。”
      殊为不易,殊为不易。
      虽然他周羽钦这种当同性恋的,也没比女孩儿的社会地位高到哪去。然而他能隐藏自己的性向,女性柔软的外貌却无处遁形。
      辛彻又开了一罐:“她的心理医生说,她恨自己是个女孩,却又矛盾地借自己的女性身份,想讨别人欢心,让别人喜欢她。所以才有那样的行为。”
      “哥,你说,他们这帮人,到底把女孩当做什么呢?”辛彻苦笑着问。
      “宠物?摆件?硅胶娃娃?”
      “总之不是人。”
      周羽钦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也根本没得安慰,只得开一罐陪一罐地跟他喝酒。
      他想象得到为什么羊羊总是经历这种事。长得清纯好看又不算是绝世美人,性格柔弱声音又软,看起来相当好欺负。
      “那种事,我也经历过。”两人无声无息喝完了半箱 ,眼见辛彻的情绪渐渐平复,周羽钦才开口,“不过倒没有她那么严重。但对当时的我来说已经算是天塌下来了。”
      “不过你看我,”周羽钦笑着说,“不是好好的吗,看不出半点不正常对不对?”
      辛彻瞳孔一缩,又瞬间放松下来:“我觉得...也没有很好吧。羊羊不发病的时候看起来很开心,但她一点也不快乐,她无时无刻不在讨厌这个世界。哥你...也只是在藏着。”
      “小彻,”周羽钦垂头笑了,“有谁不是藏着什么在生活呢?只要我能伪装一辈子,那我就是一辈子的正常人。”
      辛彻启唇轻声说了什么,周羽钦没听清。
      “你说什么?”周羽钦问。
      “没什么。”辛彻摇头。
      周羽钦也没刨根问底,立刻转移了话题:“那你这几天不打算回家了吗?如果没地方去,可以在我店里凑合凑合。楼上有床。”
      辛彻本想拒绝说他还有别的房子可住,而到嘴边的话却变成了:“那就麻烦你了哥。不过这里...楼上在哪?”
      周羽钦站起来,走到大厅中间空旷的地方,按了下墙边的开关,中间的某块天花板翻下,一个折叠楼梯降了下来。
      “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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