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里金鳞是俗物》且喜今年大雪

2、第二章 看开了人生是吧

　　周羽钦接下糖，并没剥开。
　　他把它攥在手心。
　　辛彻也不傻，所以他决定装傻。匆匆告辞过后便约定明天再见。只留于武和周羽钦在店里听他碰响的风铃。
　　“怎么回事羽哥，突然这样，看这孩子不顺眼？要不我换人，不让他来了。”于武这话说得小心翼翼，不知道是怕得罪谁。
　　“恰恰相反，太顺眼了。”周羽钦坐在椅子上一脸满足，活像回味风尘滋味的嫖客。
　　于武人都傻了，一脸天真地表示疑惑：“那你怎么突然...”
　　“就是因为太顺眼了。”
　　于武完全没听懂，但是没有关系，他听不懂的周羽钦语录又不止这一句。再攒两年兴许能出本书。
　　“顺眼就行，顺眼就行。他爸干房地产的，他进来了，乐队经费就不用愁了。”于武不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快活。
　　“...我看起来很穷？”周羽钦皱眉抬眼，不是非常能理解于武的行为模式。
　　于武哈哈一笑：“不穷，但肯定没他爸富。有冤大头为啥不薅？”
　　周羽钦假笑地抿抿嘴：“他知道你把他当经费吗？”
　　“知道，咋不知道呢？这孩子不把钱当钱，没事没事，只要不崩它几十个，他不带眨眼睛的。”于武嗑着花生，眼神里写满了对富裕的向往。
　　周羽钦还想说什么，店里进了客人。几个小姑娘小伙子说说闹闹地点饮料，周羽钦忙着招待，倒把话题岔过去了。
　　第二天周羽钦去店里的时候，辛彻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今天是一套墨绿色的宽松西装，配了金属的裤链和胸针，单耳戴个小金属耳环，抓人眼球又不喧宾夺主；手上卡西欧的腕表，衬得手背小臂处的血管和骨节更加清晰。白皙的肤色和叛逆的配饰交相呼应，浑身上下写满了玩世不恭四个大字。
　　周羽钦不禁感叹这孩子真是又有钱又特娘的会穿，天天都像个小众网店的签约模特似的。
　　“羽钦哥。”辛彻笑眯眯地抬手，打了个招呼。举手投足像个小狐狸精似的，眼角挂着笑意，动作幅度与起止都刚好地可怕，像是四月份带了过敏源花粉的香风。
　　周羽钦就因为这一笑差点没绷住，简直要腿软。他想着这小孩也太会勾人了，平时就是个男女通吃的小怪物吧。一走路就招风那种。当然，也不排除是他自己的南桐滤镜？
　　“你早，你早。”周羽钦低头找卷帘门的钥匙，把裤袋翻得哗啦啦作响，欲盖弥彰地掩饰其实根本没表现出来的慌乱。
　　要命的是辛彻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别着急哥，慢慢来。”
　　太糟糕了啊这个语言！！！周羽钦脑子里在咆哮。
　　“怎么来这么早啊？”周羽钦面无表情地转移话题。
　　“我平时习惯早出门，麻烦你了吗哥？”
　　“哪能麻烦到我，我根本不知道你来了。下次别这么早，我这人起床晚出门也晚，来之前给我发个消息问问我在不在。”周羽钦终于摸索出钥匙，打开锁，“卡拉”一声掀开了卷帘门。
　　辛彻掏出手机：“那加个微信吧哥，平时交流什么的也方便。”
　　“啊，你扫吧台上最左边的码，那个就是我微信。”周羽钦一边跟辛彻走进店里一边说。他没敢掏出手机，他的钢化膜碎了还没换，手机上的指纹也不知道擦没擦干净，有点...丢人。
　　“嗯，加你了哥。”
　　“你昨天说你会写词是吧？有成品吗，给我看看？”周羽钦坐在吧台旁双人桌椅的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发问，转移他不知道加了微信之后该做什么的尴尬。“你坐。”
　　于是辛彻跟着坐在他对面：“有的哥，要什么风格的？”
　　周羽钦虎躯一震，没想到他会坐在自己对面，但又想不到他如果不坐自己对面该坐哪：“啊，毕竟是摇滚乐队，硬一点的吧，朋克那种。”
　　神经病吧，人家跟我谈事，店里又只有我俩，坐得远才是有问题。周羽钦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好，哥你同意下微信，我发你。”
　　周羽钦这才打开手机，屏幕上两个小红点赫然出现。
　　“哪个是你？‘满盏黄金’还是‘devil kiss angels’？”
　　辛彻抬眉：“都不是。”
　　“...不好意思。”周羽钦这才发现他打开的是生活号，吧台上的二维码是工作号。
　　很尴尬，有种去常光顾的餐馆的隔壁死对头那吃饭，结账出来的时候被餐馆老板见个正着的奇妙感觉。
　　“啊，同意了。”周羽钦这次没问是不是，因为那人的昵称满打满算只有三个字，“辛彻”再加一个小蝙蝠的emoji。
　　“好，我发给你，哥你稍等。”
　　“嗯，”周羽钦点了个头，“你这名字也太简单了，比你大个十来岁的才会这么取名，你这孩子可真成熟啊。”
　　“那倒没有，”辛彻没有抬头，手指依然翻找着，“只是以前改了之后一时间想不到什么词做微信名，而且直接写名字也挺方便的，至少没人加完再问我是谁。”
　　“你看看，”周羽钦笑着说，“那些大叔也是这么想的。”
　　辛彻笑了两声，抬头说道：“发过去了哥，你看看这个怎么样。不满意的话也有别的。”
　　“好，我看看。”周羽钦点开微信。
　　歌词是用一个文档软件分享过来的，点开可以查看，但不能修改、复制和截图，一看就是熟练的写手常用那种。
　　他点开链接，里面的歌词并不长，或许是还没完成。是这么写的：
　　“你可以杀掉我用车轮用刺文用胡言乱语的人
　　Hey god.I dare to break your ridiculous balance
　　死过一次就变成恶鬼缠身
　　腐烂从裂缝长出食人花做消化糜烂众生的圣者花神”
　　“不错啊，就用这个吧。”周羽钦非常满意，这个少年连写出来的东西也非常对他审美。又凌乱、又坚定，很低迷却又比谁都热烈的感觉，太星号的带感了。
　　“那我回去把它补全，我不常写这种，可能时间会长一些。”
　　“确实好像不是你经常会写的风格。慢慢来不着急，曲还没着落呢。”
　　辛彻有些讶异：“哥你...不是会作曲吗？”
　　周羽钦愣了一下，心想这于武怎么什么都跟孩子说：“我...不是很喜欢创作类的事情。”
　　“啊，是吗...可惜了。”辛彻眼神暗了暗，又带着笑继续说，“那哥需要人吗，我认识个作曲编曲还不错的，不过是个小姑娘。”
　　“当然可以啊，摇滚又不搞性别歧视，非要说歧视那也是歧视男的。只要那女孩儿不介意跟一堆老爷们混就行。”
　　“行，我问问她。方便的话让她现在就过来。”
　　“哟，随叫随到啊。你女朋友？”周羽钦故作轻松地悄悄紧张起来。
　　“不是，哥，放心吧。”不知是不是天生笑眼，辛彻总带着那不达眼底的笑意看人，让周羽钦觉得自己被看穿看透、从外衫开始向内，一路被洞察到肋骨。即使得到否定的答案，也并没能让他放松。
　　这句“放心吧”更是让周羽钦整个无措了起来。折磨像食肉虫爬满皮肉，效果无异于法穿射手出了痛苦面具。
　　这是辛彻在防止他看上那个小女孩而提前打了定心针，还是...？
　　“哥你不需要的话，我就不让她来了，没事的。”辛彻马上察觉到了周羽钦的情绪变化。
　　“不...让她过来吧，如果她有空的话。”周羽钦恨不得给自己两拳，作为一个饱经社会风霜的成年人，怎么能反复破势呢。娘的，打起精神来啊废物。
　　“她说可以，十分钟到。”辛彻关上手机，“不过哥你一会见到她尽量和她保持个半米的距离，她心理上有点小毛病，挺怕男性的。”
　　“行，我一定注意。”周羽钦点头，“但是她怕男的你还让她来？这可一年到头没几个女性。”
　　辛彻笑笑，本就不消退的笑意又增添几分：“羽钦哥你们都是好人，让她锻炼锻炼也好。”
　　“你才见我两面就说我是好人？小孩子还是要保持警惕性，不能这么随便相信陌生人。”周羽钦进了吧台，拿起一个小咖啡杯一边擦一边说。
　　“哥你又不是陌生人。”辛彻小声喃语。
　　“嗯？”周羽钦抬头，并没听清辛彻在说什么。
　　辛彻像是走了神才回来似的，身体微微一震看向周羽钦，又低眸笑了一下，摇摇头没有说话。
　　叮铃一响，是手机的出场基础通知铃声。辛彻抬手看了一眼手机：“哥她到了，我出去接她。”
　　“行，去吧。”周羽钦把杯子擦干净，打开奶壶开始煮奶茶。
　　到了还得出门去接，就算不是女朋友也快了吧。
　　周羽钦摇头，算了，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只见了一面见色起意的漂亮少年而已，又不是陈年积月的爱而不得，他在这难受个什么劲。
　　再说他又不可能跟这少年有什么发展。各方面的不可能。
　　周羽钦几乎瞬间想通了，立刻把心情平静下来后开始低头开柜子，翻找半成品芋圆。
　　组个乐队天天看着这么漂亮的小孩，何尝不是一件美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