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娘子名黛玉》张星玥

20、胭脂软泪留人醉

　　等温庭阳看到林黛玉的信件时，已经是中秋之后。考试期间，他的所有信件都被杜兴保管起来，出了贡院的门，他回到家里，洗了澡狠狠睡一觉，六七个时辰后醒来，才觉得自己像是重新活过来。

　　腰酸背痛的他甚至顾不上自己的形象，半靠在软榻上，开始拆封这些天积压下来的信件。杜兴递给他的时候是厚厚一沓，其中就有林黛玉的三封，让温庭阳有些意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多信件，总觉得心里暖暖的。

　　只是拆信读到内容时，眉头皱了皱，“这家伙真是！”自从他来了之后就甚少叫温庭晚姐姐，尤其在揭发了温庭晚去逛画舫这件事，他只将温庭晚当做是不懂事的妹妹看，毕竟她也才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叫温庭阳忍不住多关注着，想要管束着她。

　　看着林黛玉给他讲述家里发生的事情，温庭阳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刚刚考完试，他还得在府城等等成绩，顺便去考察市场，为他的茶园铺路。想到家里头不肯认错的温庭晚，温庭阳从林黛玉的遣词造句中隐晦窥得她的一些想法，虽来的时间较短，却也能够从最近的见闻中总结经验，想来温家有他跟父亲，其实可以让温庭晚过得更自由些。

　　既然知道她有这个想法，温庭阳瞬间就更有动力，若他能如同父亲那般稳扎稳打，通过科考入仕，日后也定能为家人们遮风挡雨。

　　想到这儿，温庭阳起身往书桌前去，铺纸磨墨，准备给林黛玉回信。他相信以林黛玉的聪慧程度，若是不想叫自己知道，绝不会透露一丝一毫。既然能明文写在纸上给自己寄来，肯定也是有想要跟自己探讨的意思。

　　如今两人还未实现关系突破，温庭阳不能太过直白，思绪万千，在心中酝酿许久，最终落笔，成了一字一句点点关心。

　　“……科考入仕不仅仅是为实现抱负报效家国，更是为了能护着家人亲友过上他们理想的生活。如今会如此约束姐姐，也不过是因为温家尚未强大，父亲尚未能撑起一整片绵延天空叫姐姐完全施展，随心所为。若日后有幸能封侯拜相，自是另说。”

　　“惟愿子承父业，日后也能为你撑起一片天。”他最终还是落下这么一句，想来等信件到了湖广，一同带去的还应该有自己中举的好消息。至此，他跟林黛玉的定亲事宜该提上议程，而在谈及婚事之前，温庭阳觉得自己该做的其实是好好跟林黛玉表白。

　　不同于时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温庭阳更希望能够亲口跟她相约一生，袒露自己的心迹。他一直相信，林黛玉明白他心意，两人是两情相悦，只是碍于她尚且年幼，不能肆意。林黛玉既然能到镇江府小住，那等他回去，也应该礼尚往来，到湖广走一趟。

　　想到林如海，温庭阳头皮一麻，脑海中不自觉开始盘算起到时候去湖广见家长时的各种注意事项，陷入沉思中。

　　杜兴端着鸡汤进屋就看到自家表哥傻愣愣坐在书桌前，笔墨未干，顺势就把鸡汤放在桌上，招呼他过来，“表哥，快些过来喝汤吧，是老母鸡汤，给你补补身子。”说完很自觉地过去给他整理书桌上的东西，洗笔收拾，动作很是熟练。

　　回过神的温庭阳只觉得自己脑门上飘过一排乌鸦，“说得跟月子汤似的，这老母鸡汤也不该是我喝。”说着就快速将桌上已经干透的信纸给叠好放进信封里，封条顺便嘱咐一声，“等会儿把信给送出去，是给林家的。”

　　他到圆桌上坐下，端去那碗清亮的鸡汤只喝了一小口就觉得浓重的参味儿占满他的味蕾，瞬间精神十足。距离成绩出来还有好几天，要是每日一碗鸡汤，估摸着到时候他得被补到流鼻血。

　　温庭阳皱着眉头将鸡汤一饮而尽，“兴哥儿，跟厨房的妈妈说一声，这么个补法不行，我没她想的那么虚。走吧，带你出去逛逛，这几日没什么事儿，正好放松放松。”

　　杜兴这些天算是把他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厮的活儿都给包揽过去，恨不得什么事儿都亲力亲为，力求把温庭阳照顾好。只是他到底是从小被家人疼宠长大，并不多会伺候人，即使是自家表弟，温庭阳也是一点儿不感动。

　　作为一个好不容易将身边人给培养出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这种被侵占的感觉并不多好。温庭筠想着该给杜兴安排些其他事儿做，省得他总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我爹昨儿让人传话过来，说明日会来，不过他大约是想第一时间知道你的成绩，给叔叔报信。”杜兴听到温庭阳的召唤，直接将手头上的活儿放下，挥手招呼守在门口的小厮过来顶上，自己跟在温庭阳身后出门去，“今天天气很好，刚刚考完，坊市肯定热闹，我们去哪儿？”

　　春实和秋实就守在门口，见他们俩同行而出，很有眼色地落后一步跟着一起往外走。几乎不用吩咐，门房远远见到他们走来，很自觉地开门，少爷没有特殊吩咐就是不需要准备马车或者马，才不过这么几日的功夫，他已经摸索出来经验。

　　走出巷子没多久，就隐约能听到鼎沸的人声，果然是如同杜兴所说的，十分热闹。

　　温庭阳熟门熟路来到茶楼里，这一处正是自家的产业，前些日子他一直避开，今儿倒是头一回光顾。杜兴跟着他爹杜文昊来过，掌柜自然是认得人，见他跟在温庭阳身后，态度恭顺中带着些许亲昵，大约能猜到对方的身份。

　　早就听说自家大少爷来府城参加乡试，原本他还打算等过几日上门拜访，好歹趁着这个机会混个脸熟，顺便汇报茶馆的情况。未曾想他倒是先来了，掌柜心里头闪过无数的念头，很快调整好表情迎过去，只当做不认识，“表少爷来了，赶紧里面请~！”

　　杜兴自然是很自豪地开口介绍，偏偏掌柜还要装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惊喜模样，让温庭阳忍不住牙酸。他没有打断两人的对话，只等发挥完全了才开口道：“安排个雅间，上些点心，把店里卖得最好的茶都拿来试试。”

　　反正是自家的生意，也不怕给不了钱。

　　这样的茶馆同一条街有好几家，但自家的生意客似云来，温庭阳一路往上走，暗暗观察着，在心里总结着。说到底，很多所谓的经商奇才其实都是时代造就的，天时地利人和总得占一些。他爹从前没多少这方面的经验，大概就是活学活用而已，效果却这样好，温庭阳觉得有需要他学习的地方。

　　从来都是个挺谦虚的人，将科考的事情都放下后，全身心投入原先就计划好的事情，温庭阳自己也挺高兴的。

　　另一边的林黛玉在温家住了三日，林如海派人来接，她才舍得离开。温庭晚还在关禁闭，但温家的氛围已经好了不少，她也算是呆的挺舒服。

　　林有德来接她的时候还带上中秋的节礼，一辆马车都拉不完的东西，叫李香香很是无奈，“你爹娘可真是客气，这都是镇江府罕见的玩意儿，得亏我提前准备回礼，否则岂不是惹笑话。”她说着，让请秋和瑞安一起去库房清点。

　　这些都是早早就给准备好的节礼，林家的本就比其他人家要厚上三分，因着林黛玉来小住的缘故，李香香还给准备不少特产，尤其是林黛玉这几日吃过的喜欢的，零零散散收拾出来三四个箱子。

　　因着今日是休沐，温博然也抽出空来送她，准备好的东西里其中有一箱全是温博然让人搜集的珍贵药材，他嘱咐林黛玉：“你爹来信说你弟弟的身子骨不多强健，我看着你的脸色也一般，回去之后让大夫看看能否用得上。”

　　说着，将一匣子的冬虫夏草放在最顶层，“这个你爹应该明白怎么用，要亲自交给他。”这个时候并没有种植一说，药材都是天然野生的，因为运输不便，这冬虫夏草的价值比之后世要更高许多，但却是对林黛玉的症。

　　温博然并不多懂医理，许多知识点来自日常耳濡目染，不敢乱下结论。他只将这些东西都给林家送去，叫林如海那边请去的大夫好好看过再用，也算是尽了心意，为他们出了一份力气。

　　“温叔叔放心，我定会转告爹爹，劳您费心了。”林黛玉带着帷幕，脸上的笑意并不被看到，但声音里的甜意却让温博然夫妻俩忍不住会心一笑。

　　李香香带着温庭陌守在门口，目送林黛玉的马车离开，消失在拐角处。温博然将人送到码头，见时间充裕，便亲自去找船上的差人交代许多，介绍林有德与他们认识，见林黛玉进了船舱，而船马上要出发，这才转身离开。

　　“姑娘，温老爷可真好，定是因为庭阳少爷的缘故。”爱喜从食盒里将李香香提前让厨房准备的糕点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温夫人也好，这点心都是姑娘爱吃的品种，姑娘快尝尝，别放久了坏了味道。”她说着，赶忙出门去准备要个炉子回来给林黛玉沏茶。

　　林有德从外头进来，手里头提着的正是个烧得旺的小铁炉，爱喜将准备好的泉水注入壶内，从随身带着的小罐子里拿出来自家姑娘爱喝的茶叶。

　　林黛玉见状，也不客气，请林有德坐下，“德叔也歇歇脚，这船速度很快，估摸着能回家跟爹娘一块儿用午饭。”她倒是没问为什么林如海今日休沐却没来接自己，想来定是有事儿给绊住，自顾自拿起一块点心品尝。

　　果然，一行人达到湖广码头的时候，日头正盛，午饭时间刚过没多久。

　　而林如海正守在码头等着她，如同几日前送她离开时的模样。林黛玉站在船边，远远看到她爹消瘦的身影，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些日子为着贾敏和林炎玉，想来是没少费心思，而她却在镇江府过着逍遥日子，甚至不多想起他们，心中愧疚如泉涌起。

　　“爹爹~”在船停靠之后，林黛玉难得情绪外放，奔赴林如海，投入他的怀里，“几日未见，怎么瘦了这么多？”

　　“怎么比先前从京城回来时还要黏腻，该不会是受委屈了吧？不应该啊，你温叔叔温婶婶最是疼你，肯定会对你好才是。”林如海没回答女儿的问题，反倒是问了几句，“快些回家吧，你娘一直等着呢。”

　　说完，带着她一起上了马车，准备回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