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娘子名黛玉》张星玥

21、白雪新茶月檐牙

　　中秋佳节，天气出乎意料的好，一整日的时间都在为晚上的祭拜做准备。林家格外热闹，林霁玉被委以重任，处处都得亲自盯着，几乎快把腿都走细了一圈。林黛玉自然也没能幸免，她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贾敏和林炎玉。

　　等终于忙完所有事儿，一家人在院子里赏月，贾敏强撑着起了床。庭院里给贾敏安排的是躺椅，她半靠着，看着女儿逗弄她弟弟，另一边林如海跟安安下棋，她就这么看着，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许久没有这样和睦融洽的时候，仿佛时间停止在这一刻，大家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让人忍不住心生暖意。先前一直忙忙碌碌，怀着孩子的时候完全分不出心神来照顾孩子们，眼下好容易一切都过去，这一刻，她努力忘掉自己无力的身体状况，不愿想起。

　　“夫人还是要多多静养，平日里听从医嘱，按时服药，身子养好才是正经。”林如海见她神色恍惚，也不多打扰，等贾敏的视线投射过来，才跟她搭话，“翻过年要去京城，届时岳母大人见着你这般模样，怕是要怪罪于我啊！”

　　林黛玉在边上补一句，“爹爹的担心得极是，我去京城时，外祖母便时常挂念您，前些日子我回来的时候还给准备不少珍贵药材，可都是要给您的。”

　　她想起在京城的那些日子，恍若隔世。林黛玉有些担忧她娘的身体，忙不迭从弟弟身边挪到她娘那儿去，靠着贾敏说道：“娘，您可别大意，听闻月子最是重要，这身子得好好养，大家都很担心你，您看弟弟，这些日子长得多快。”所以，得养好身子看着他长大才是。

　　安安张了张嘴，到底没能憋出什么话来，只跟着点点头，算是应和他们。她的视线落在贾敏尚未恢复有些虚胖的身子上，垂下眼眸，不敢对视。

　　贾敏笑着说道：“好好好，都听你们的，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将养这么些日子，已经好上许多。”她试图宽慰几人，“大夫不也说过只要定时用药，膳食多加注意，定会慢慢好起来。”至于能好到什么程度，贾敏不强求。

　　如今她只盼着自己能多活几年，看着女儿们顺利出嫁，看着儿子平安长大。

　　想到这儿，她看了看林如海，小声问道：“前些日子我一直没顾得上问，安安的婚事如此了？”这事儿本是该她出面张罗，怀个孩子完全没能顾上，贾敏很是愧疚，心说等婚事定下来，定要好好给林霁玉补偿才行。

　　“初初看了几个，我想着再打听清楚，等过了中秋我再跟你谈谈。”林如海看好的人选都是同僚中选好的，门当户对，跟安安还算合适，不过的确是该让贾敏来操持，“到时候你若忙不过来，我再想想办法。”不拘着是委托族里的老人，还是请来覃氏李香香她们搭把手，都能办妥当。

　　林如海的视线落在旁边满脸羞红，垂着脑袋不敢看他们的安安身上，打趣了几句，倒是让众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下人们送来月饼，其中有一定例，是温家送来的水晶月饼。林黛玉只爱这份精巧，用夹子给他们分一分，借机为姐姐开脱，“好生奇怪，明明温家婶婶已经将方子送来，但是家里做出来的味道却是大有不同。”分明已经是每一步都精准按照方子操作，就是不能复刻出来。

　　她明显更爱温家送来的这味道，无论是从前就有的豆沙芋泥，还是今年尝试的浆果夹心，各种搭配都很适宜，深得林黛玉的欢心。

　　当然，喜欢的不只是她，林如海和安安也挺喜欢的。下人们上了甜汤，大家喝汤赏月，闲适得很。

　　贾敏见大家吃得香甜，心情也挺好。她面前放着的却不是月饼，而是山药糕，因着是过节，撒了些桂花糖，看着挺好，她也不嫌弃，拿起一块配着自己日常要用的药饮，只觉得这山药糕上的桂花糖甜到了心里去。

　　送了贾敏回屋，林黛玉快走两步赶上林如海，父女俩一起逛逛园子，是难得的亲子时间。林黛玉憋了许多话想跟她爹说，这会儿趁着没人，全都吐露出来。

　　“爹爹，我听温叔叔说那冬虫夏草最是养身体，娘亲适合吗？”她知道那一箱子的药材都挺珍贵，是有钱买不到的好东西，温博然要不是这些年有意识去培养这方面的人脉，也不能如此轻易就收到这么多。如今不仅仅是林家，张家和李家，大多数需要用到珍稀药材的时候都会找他。

　　林黛玉回家后她爹就把一匣子的冬虫夏草都拨给她用，每日三根泡水喝，才这么几日的功夫就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的确是有变化。也正是因此，林黛玉只恨不得给家里人都用上，好好调养身子，才有这么一说。

　　不过这事儿当然轮不到女儿提醒才发现，林如海早就已经找大夫问过，“大夫说暂时不用，等过段日子身子骨养得更好些，再进行温补会比较合适。”他提起妻子的身子也有些忧愁，“眼看着过了八月天气就要转冷，还得小心照顾你娘的身子才是。”

　　这么说着，心里盘算着该再找个名医为贾敏看看，总觉得这样下去情况不大妙。在儿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康健的衬托下，贾敏的恢复速度着实慢些。

　　“爹爹放心，您只管忙去，我跟姐姐会好生照顾娘亲的。”她说着，看了看林如海略显消瘦的身子，忍不住嘱咐道：“您也要多顾着自己的身体才是，温叔叔总说要劳逸结合，我看您就该向他多学学。”

　　林黛玉觉得在这件事儿上面，温博然显然是值得他们学习的榜样。她去温家的这些日子，温博然每天都会回家陪着李清雯他们吃晚饭，日常在家的时间虽不多，但也会时刻关注家人的情况。除此之外，早上跑步运动，餐后散步消食，即使公务再繁忙也不会耽误自己的作息……

　　要说健康，没人比得上温博然。

　　林如海忙起来时常是见不到人，有时候带着幕僚巡访地方，三五天都不回来。日常用饭也不多定时，时常会因为赶不上就不吃，林黛玉有心想要给些建议，却怕因此给林如海添负担。

　　“张口闭口都是你温叔叔，才去镇江府住了这么几日，心就被温家人给笼络了去，可想我这女儿是给人家养的。”他避开林黛玉头上的簪钗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行了，等翻过年一起到了京城，有的是机会跟他好好学习。”

　　“到时候，你跟庭阳的事儿也该有个定论。”说到这儿，林如海忍不住抚了抚自己的胡子，“你若有新想法要记得跟爹提前说。”他跟温博然几乎是默认等温庭阳考完乡试，就找个时间坐下来将在这件事儿进行最终确认。

　　但这些日子他旁敲侧击过许多次，却没办法从林黛玉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不免有些焦灼。女儿不愿意跟他分享心事，林如海心情不是很美妙。

　　“温婶婶那日跟温奶奶也是这么说，她们似乎是打算等庭阳的成绩出来就上门。但我还未收到庭阳的信，还是再等等吧，等他从府城回来，或许他会来一趟湖广。”如果她的揣测没有出错的话，温庭阳应该也是这么打算的。

　　林黛玉反正不着急，她跟温庭阳年纪还小呢，即使有几分情愫，也仅仅是朦朦胧胧，还不到很深刻的程度。

　　虽然，她一直深信两人会有很好的结果。

　　“那等他来了我再问问？”林如海不免有些好笑，看着女儿稚嫩的脸一本正经说着这事儿，丝毫没有害臊的样子，无奈在心里暗叹。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状似不经意转移话题，问及温庭晚的事儿，“听说挽挽被关禁闭？”

　　林如海觉得挺奇怪的，按着温博然对女儿的疼爱程度，不应该会有这个情况发生才对。但他听着秦妈妈提及，也不像是假的，只是深究原因时遮遮掩掩，不免好奇。

　　“是啊，挽姐姐被同窗带着去逛了画舫，温婶婶气坏了，这事儿温叔叔也拗不过她，我回来的时候她且还被关着呢。”这事儿不用瞒着，若她不说，想来等过个一两日林如海也有得知的途径。

　　“这……”林如海瞬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看着女儿一副习以为常不甚在意的模样，着实是摸不清她的想法，“也是你温叔叔宠溺太过，才叫她养成这性子，怪不了挽挽，得怪你温叔叔。”林如海自诩也是疼爱女儿的人，却做不到温博然的那个程度。

　　他一直都觉得温博然的教育方式是有问题的，温庭晚被他这样教养着，到如今才出岔子已经是很神奇的事儿了。

　　不过很显然，这件事情的后遗症远不是关个禁闭就能够解决的。他看着女儿的神色，总觉得有些违和，难道她也受到影响有了那不该有的想法？

　　虽然一直都允许她穿着男装外出游玩，但不代表着林如海会同意让女儿跟温庭晚一样去书院上学，然后被同窗拉着一起逛画舫。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去多了绝对是没有好处。再则，若此事被外人尤其是他们的政敌得知，妥妥就是个把柄。

　　林如海觉得，或许决定回京城对他们都是一件好事，至少在京城，有那帮肆意惯了闹出了无数的笑话的贵女衬托下，别说是林黛玉，哪怕是温庭晚，做什么事儿都不会显得突兀。

　　他确信，这几个孩子一起长大，骨子里传承着的是他们的血，是他们的意志，不会做出被世道不容的事儿来。当然，也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的目光改变自己的人。

　　想到这儿，林如海忍不住想起从前他们三人一起喝酒时提及的儿女婚事，他一直笃定温博然会成为中间串联起三人友谊的那一个。如今出了这件事，张柏邧应该会瑟缩一步，那温家的闺女跟张家的儿子这婚事想来要黄。

　　林如海不由自主想到了正在议亲，跟那两个孩子年纪相仿的长女林霁玉，心思一动，有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