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夙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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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华灯初上，烟火纷杂，佳节刚过去没几日，五邻六舍仍能闻见挥之不去的浓厚气息，游人在这余韵中，竟也能感到一分温暖。
沈酌先前应了尹栖陪他逛夜市，且保证不会食言，虽说二人昨晚才刚去过洛城的夜市，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不，也许能说明什么。
尹栖昨晚浪·了一夜，前番并未觉得困，所以今日他仗着体力充沛，就胡作非为，终于，因果来了。
偏他下午还不知道补觉，硬是撑到了晚上，他突然后悔上午自己提出的无理要求了。搞什么啊，非要出来逛什么街，好生待着不行，尹池桉你可真行！
不过他转念一想留在这里的目的，即使今晚不出来溜达，也就只能待着酒楼里等人‘‘不请自来’’。
——
向城的集市不如洛城大，但也是相当热闹了，尹栖发现，向城虽然不大，但风格却十分开放，尤其是到了晚上，城中名伶会走上高台抚琴浅唱，来的正是时候，上元前后，这些名伶都会不间断地公开弹唱。
高台在城楼南边最高的楼台里，位于城中，凡路过都会瞧见。
有兴趣的客官还可进他们的酒楼图个乐，大眼一看，正是向城那家最奢侈的酒楼，尹栖他们住的那家。
对于向城爱闻乐的普通百姓们来说，听名伶弹一曲比闻仙乐还难，这白嫖的好机会谁能不来?
尹栖他们倒是对这些不大感兴趣，不走是因为前来观看的人将路面堵死了，几乎寸步难行，于是刚出来的尹栖只得被卡在中间。
‘‘......’’真不会挑时间，偏偏赶上名伶群演，堵的水泄不漏，什么都干不了还净耽误时间。
唉，早知道就不该出来的，失策失策...
尹栖在心里默叹。
他回头找沈酌，人就在他身后，估计人再多一些就要紧贴着他了。
他这一转头，差点扑到沈酌怀里，沈酌倒是下意识想要接着他，尹栖连忙后退，慌慌张张，差点撞着路人。
沈酌面无表情拽过尹栖，到自己身边，尹栖只听到他低沉清冷的声音犹在自己耳边：‘‘师兄慢些，撞人可不雅观。’’
尹栖闷哼一声仰头看着他，那人肤色冷白五官硬挺，眼眸黑里透红，皙白肤色的衬托下显得各外妖冶，不带一点感情的样子简直就是高岭之花本花。
长这么俊俏怎么就有了长刀鞘的嘴？咄咄逼人的，那家姑娘会喜欢...
尹栖不由得想起了沈长川忧虑的眼神和叨唠，打心底为沈长川担忧。
‘‘盯着我做什么?’’沈酌愣是被他看了好一会儿没开口，这会人愈发多了，才问他。
‘‘怕你走丢。’’尹栖发现最近自己和沈酌说话总是不经大脑，想到什么说什么。在别人眼里一向纯纯无害实在老谋深算诡计多端的尹师兄，竟在自己师弟面前败下阵脚。
‘‘那师兄可不要让我丢了。’’沈酌顺着他的话走，公然不拆穿他。
‘‘哦...我知道了。’’尹栖心不在焉道，他确实也有这种感觉，就是沈酌变了，或许是他太长时间没见过他，生疏了也是，近期他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可是说归说，服不服又是一回事，总之虽然沈酌变了，可他还是情不自禁去信任他。
不由自主，发自内心地，想去信任一个人。
不过片刻，一干美人踱步缓缓走出，各持乐器起奏，她们各个身姿窈窕，身着素白配着狐裘，脸上戴着银丝面具，款式各不相同。尹栖查了下，十一个人。
应该还有一人，想必就是头牌了。
果不其然，待着十一人落座，有一女子娉婷款款走出，身着赤色罗裙，上面有着星星点点的细闪，最外面的狐裘看起来甚是奢繁。她戴着的面具也与众姑娘不同，闪闪发光，似由千丝万缕的金线相织而成。由于戴着面具，所以只露出来下半张脸，娇小玲珑。身姿妙曼，应该是位绝色佳人。
姑娘们的衣裾云鬓皆随风飘摇，下面的人都说这是天宫派下来的仙女。
随即，乐声响起，众人纷纷合上了嘴，静静聆听这仙乐曲，琴声渺渺，霁月清风，如丝如雾般入耳。
那位风情万种的赤衣女子转轴拨弦，抚琴清唱，小调悠扬声入人心，人们似乎都被她给勾魂摄魄了，皆是说不出话来。
尹栖虽有感叹，却不为所动，这些曲子他再熟悉不过，打小练到大的，再听一遍也只不过是往事重提罢了，何况风格根本不一样。
浑然不觉中，一曲唱毕，下面的人都叫好起来，掌声迭起不绝于耳。
‘‘再来一个！！莲姑娘再来一曲！’’
‘‘莲姑娘赏脸，再来个曲儿！’’
透过面具，莲姑娘的星眸扫到了什么，眼神一下子亮起来，微微长了嘴，脸上泛起了红晕。
这点变化，下面的人是看不见的，只以为莲姑娘曲罢将走，极力挽留。
不知为何，本来唱罢一曲就该走的人，却迟迟不肯起身，尹栖回头看看沈酌，以为那姑娘看上了他，可看沈酌冷冰冰的也不像。
应该不会是自己，莲姑娘的眼神所致之处看起来要更靠后，他向后张望着，倒不是好奇这姑娘心被谁牵走了，他好奇的是居然有人比沈酌更耀眼。
可是他向后望望，没有找到如意的答案，只好悻悻回过头。
‘‘看着架势，莲姑娘要是再唱上一曲啊！’’
‘‘我估计也是，不然姑娘彼时就该离去了...’’
人们私底下讨论着，声音此起彼伏。
尹栖此时可以清晰看见，莲姑娘的嘴唇上扬，抚琴欲奏，音还未出，一支箭‘‘唰’’地飞出，横冲直撞掠过姑娘发髻，撞落了她的步摇发簪，还生生削下一缕青丝，那箭挟着一张纸条镶在木版上，其力之大，入木三分。
他睁大了眼，完全意料之外，不过还是眼尖地看见了箭尖穿插的纸条，向沈酌使了眼色，拨开人群，火急火燎往台子上跑。
莲姑娘在出箭的瞬间愣住，微张了张嘴，她再反应过来时，底下已经乱成一片。跑的跑，散的散，嘴里都在叫喊着‘‘有刺客，救命啊...’’云云，场面一度混乱，全然不顾楼上那位倾国倾城的佳人。
她倒是临危不乱，目光还是紧盯着后面那一点，生怕什么离开了不是，身边的同伶都劝着她走，连拽带拉才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沈酌和尹栖一同向上，正好与几个伶人挟着往下跑的莲姑娘打了个照面，尹栖用余光瞥了一眼莲姑娘，随即继续上楼。
高台距离地面不远，轻而易举就到了，沈酌眼疾手快，拔下了羽箭连同上面的纸条。
须臾，他把纸条展开给尹栖瞧，那张泛黄的纸平躺在沈酌苍白的掌心，上面只用朱砂写了一个字——
‘‘赤’’
两人俱是一阵沉默。
尹栖拿过那只箭，仔细看了剑身与尾，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猛的一激灵。
这分明是江绪的箭！
前世弓花挽得最好的，非江绪莫属。可是，他怎会出现在这里，似乎如何解释都说不通。还夹张纸条，他是要提醒他什么吗?
‘‘赤’’又是什么意思?尹栖有时间竟什么也想不出来。
‘‘江绪的箭。’’沈酌端倪一阵，迟疑一下道，‘‘先前在门口看见那人像他，以为看错了，遂未答，师兄勿怪。’’
‘‘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什么，只是，他来是想做什么?’’尹栖离开之前就已感觉江绪奇怪，现在更已，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有什么不能当面说，临行时还要躲着他。
尹栖的不安瞬间就上来了，前世江绪背叛他背叛畔江，投靠了晁家，没错，他离开了，尹栖那个时候正处在风口浪尖，他偏偏那个时候离开尹栖，那个时候尹栖的心都碎了，他甚至不顾颜面扫地去挽留他。
有什么用？
虽说晁家尖酸刻薄，曾与尹栖他们为敌，但好事也做了不少。
让尹栖难以接受的并不是江绪的改观。
他只是觉得他还是头也不回就走了多少有些薄凉了，这么多年的师兄弟，说散就散了说实话他不甘心，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所以直到最后，尹栖还是一直相信他有苦衷，他还是肯信江绪的。
只是目前，他仍是心有余悸，怕他和那时一样，一声不吭就走。
不过尹栖觉得，起码现在，还没什么恰当的理由可以让江绪奋不顾身离开畔江的，所以，他暂且可以理解为江绪在帮他们。
既然是在帮他们，就是好的，那么‘‘赤’’的含义又究竟是什么？
还需要进一步了解。
只是，给他们的时间不多，或许一天，又或许更甚。
沈酌在台上向外环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
‘‘晚一步，人走了。’’
尹栖摇摇头，‘‘罢了，该来的时候他总会来的...’’
只那一刹，尹栖瞳孔骤缩，感到身后一凉，即刻转身，右手将要召剑，怎料沈酌比他先一步出了剑，挡在他身前，待转过身却是一片空，他估计八成是他错觉了。
可是那感觉又不像错觉，刚刚好像确确实实有人驰过他背后...只是太快了...
这只能说明那人身法极好。
罢了罢了，非时没时间去操那人的心。少倾，尹栖神色凝重闭目道：‘‘先回酒楼，俞先生可能已经在等我们了。’’
沈酌隐去剑，尹栖霎界复睁开了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脑子里转过了个千思万绪以及接下来的应对策略。
尹栖迈大步离开了高台，沈酌紧随其后。
夜晚没有风，可是空气里却藏了一股凛冽寒气，吸进鼻腔格外不适，夹杂了尘土的气味，尹栖的鼻尖渐红，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沈酌不说什么，只是递给他手帕。
‘‘谢谢。’’
尹栖率先上酒楼，进了门，他的步伐总算从容了起来，理了理头发，摆好笑容一步步迈上台阶。
推扉而入——
还没人。
真的没人吗?
尹栖负手绕过屏风，挑挑嘴角，缓缓道：‘‘先生何必如此，即已来之，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不出意料地，俞华坐在窗边，一腿曲起来，一腿吊儿郎当挂在边框上，闻言跳下来，脸上表情捉摸不透，总归是挂着一抹笑。
‘‘尹仙长爽快，鄙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坐。’’
沈酌轻轻碰上了门，看到的情景就已经是两人卧膝长谈了。他默不作声走在尹栖身边站着。
‘‘说吧，想干什么?’’尹栖开门见山道。
‘‘尹仙长不妨先说说，对我了解有多少，让我先有个底。’’俞华仍是绷着脸，挑着不大自然的微笑，更像是紧张。
‘‘先生不必拘束，你既然能进来，就说明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助你。’’尹栖客客气气对他道。
‘‘好，鄙人...先谢过尹仙长。’’俞华脸色不太好看道。
‘‘先不要着急谢，告诉我，你想干什么。’’尹栖循序渐进，不知不觉中就套来他的话。
俞华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点头，对尹栖道：‘‘江湖上多多少少会有我和他的传闻，想必尹仙长也有所耳闻。’’
‘‘略有耳闻，不是很了解。’’尹栖努力回想着，眼神淡漠，零零碎碎的片段散落在他脑海里，他大抵是知道一半了。
‘‘这么说吧，我...就...其实...’’俞华有些难以启齿。
尹栖就那么耐心地等着，等他开口。
‘‘我...’’
‘‘你喜欢男人，龙阳之好断袖之癖，有一个很喜欢的爱人，因为他的身份使然，被人嫉羡，他不幸离世，三魂六魄俱散，你所来目的就是尽力拢回他对吗?’’尹栖见他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直接替他说了出来毫不避讳。
俞华颇有些意外看向他，‘‘仙长...知道的挺多，大概就是这样。’’
见他松了一口气，尹栖实在不忍心伤害他，叹了口气，正了正色，硬是说了出去：‘‘不过你应当知道，结果越好的，意外越多，也就是，极有可能人都救不回来，连自己也搭进去，你...可想好了?’’
‘‘我早就想好了，如果他救不回来，我绝不独活，只是...会不会施术者也会被卷进去。’’这是俞华唯一的顾虑，他只希望不要连累尹栖，毕竟本身就是自己的事。
‘‘不知道，但我是法术创始者，应该没什么问题。’’尹栖是真的不知道，这套法术他没怎么用过，就算用，也并没有过很大的风险。
但是，这世界上哪有一成不变的东西?
‘‘你一个人去？’’俞华问他。
‘‘有何不妥?’’尹栖觉得奇怪，不就是他一个人去吗?
‘‘我和你一起。’’沈酌冷不丁冒出一句，尹栖并没有多大意外，也没有表示认可。
‘‘你知道这法术的禁忌吗?’’尹栖严肃地问沈酌，眉头微蹙，一丝不苟甚至有些愠怒。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夙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