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天堂上帝番外》指中沙

7、嗜杀的王

　　自从被强盗掳走的那一次开始，我接下来的旅程好像变的奇怪起来。
　　有一天，我正驾驶马车走着，迎面过来一辆有护卫兵的豪华马车，然后就被车里的公爵拦住了。那位公爵说要把我送给国王陛下，并且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我说自己没有愿望，并不想去见国王。公爵却强硬的说我必须去，因为如果不去，他就要在傍晚把自己唯一的女儿送给国王了，他不愿意失去女儿只能找人代替。而我，是他最后遇见的最合适的人，不管我愿不愿意，他都会把我绑去，但是作为补偿，他可以帮我实现一个愿望。
　　我沉默了一会儿同意了，提出的要求也没有刻意为难他，只是让他送三辆装满书籍的马车，和三个教授不同知识的老师到我最开始落脚的小村庄。
　　公爵很爽快的答应了，路上对我很照顾，在傍晚前抵达了王国的大门。
　　公爵的护卫怜悯的看着我，趁着公爵离开告诉了我这个国王嗜杀成性，一个不如意就是砍头。而他另一个爱好，是尤其喜欢美人，但是献给他的美人又活不过三个晚上，导致下面的人每天的任务就是四处搜罗美人，讨他欢心。
　　我对热心的护卫道了谢，没有阻拦的进入了宫殿，又被侍女带领去沐浴又换上了盛装，这才被送到了华丽的寝殿。明亮的烛火映照着对面人冷酷的年轻面容，他的脸很白，脸颊泛着红晕，饱满的双唇很红，我和他一站一坐对上了视线，谁也没有先开口。
　　年轻的国王先笑了，但是笑容里并没有温度，审视又挑剔的说：“你的五官还算不错，但是皮肤粗糙的连我的真丝床单都能划破，双手骨节突出变形还长满了硬茧，这就是我的好公爵为我找来的美人？他连农民和美人都分不清了吗？”
　　我站在原地，对自己的外貌如何并不在意，不卑不亢的说：“既然国王陛下已经看出我的身份，那可以允许我回去继续种地吗？”
　　国王已经收起了那个笑，轻描淡写的残酷道：“不，我要杀了你，你的存在侮辱了我的眼睛。”
　　我早有心里准备，点头说：“可以。”
　　国王又开口玩味的说：“你想死？”
　　我摇头说：“我不想，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没有能力违反国王陛下的决定。”停顿了一下又说：“再说死也不是一件太可怕的事情，毕竟每个人都会迎来死亡，国王陛下不也是很快了吗？我也只比你少见了几日未来的太阳。”
　　年轻国王板下脸，黝黑的眸子冰冷中充斥着病态的疯狂，他身上的气势足以令任何一个普通人心生恐惧，冷声说：“你自己看出来的？”
　　我平静的点了点头。
　　国王冷静的说：“你能治吗？”
　　我摇头，说：“没人能抵抗有限生命的结束。”
　　国王平静的神色露出了一丝癫狂，他好似一头被困的雄狮，不甘且愤恨的说：“那我更想杀你了，你是除了皇宫的医师第一个知道的。每次看见你们这些健康的人，我就觉得怨愤，为什么你们这么普通，却能拥有人类该有的寿命。而我，明明是国王，最尊贵的存在，却要年纪轻轻的逝去。我让他们找了无数像鲜花一样的生命，然后杀了他们，因为凭什么我要死在他们前面！”
　　我仍旧站在原地，淡淡回答说：“因为国王陛下并不重视生命，所以命运又把轻视反馈给了您而已。”
　　年轻的国王闻言把桌上摆设的一切都扔在地上，随后气冲冲的拂袖而去，整晚都没有再回来。而且第二天，第三天，我都没有再见过他，寝殿的门被侍卫们把守，每天定时会有人给我送来饭食。
　　等到了第四天，年轻的国王推门而入，他的身形似乎消瘦了一些，进来便是一阵猛咳，好像要把肺叶咳破了一般。
　　我为他倒了一杯水，说：“国王陛下，您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国王刚喝了一口水，闻言恶狠狠瞪视过去，用带着冰碴的声音说：“你是在提醒我快死了吗？放心，我绝对会让你死在我前面。”
　　我不甚在意的应了声好，坐在桌边又拿起了那本游记，书写的很有意思，是作者在魔界的见闻，还是描写的自从我令恶魔搬离地底深渊，迁入地上的盆地后。我这几年一直游历在人类的大陆上，而且还是比较偏僻落后的地方，还真不知道他们后来生活的怎么样。
　　国王阴沉了脸，抢走那本游记摔在地上，暴躁的说：“我一个国王，还比不上一本书吗？”
　　我看了一眼被无辜牵扯的书，还是回答说：“不是，自然是国王陛下的存在感高。”
　　国王冷冷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我的书被夺走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沉默着过了会儿，我问他：“不知道国王陛下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皇宫外面的世界转转。”
　　国王抬起眼皮，懒洋洋的拉出了一个长调，也不知是嘲讽还是疑问。
　　我更难听的话都听过，并不当回事，接着说：“我这几天闲着无聊就看了书房里的书，发现里面游记类的很多，既然国王陛下的病反正也超不过三个月，与其困守在皇宫，不如和我一起出去看看吧。”
　　年轻国王的脸色漆黑如锅底，他从未见过在自己明确要杀他的前提下，还能这样在自己敏感的神经上蹦跶的人。
　　我很快补充上：“我知道，我要死在陛下的前面，我同意。那陛下呢？同不同意我的建议呢？”
　　国王稍稍的思索了一下，令人摸不到头脑的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耶稣。”
　　国王扯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走到书桌前拿出一张信纸，下笔不停，很快就写完了。然后，他对弯腰捡书的人说：“走吧。”
　　我沉默看着他开启了寝殿的一条地下通道，只拿着一本书就和这位国王陛下离开了皇宫，速度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到了闹市里，这位陛下很快用信物换来了一辆崭新舒适的马车，一些钱币，又带了换洗衣物和食物便打算出城。我拦下了他，在他寒风凛凛的目光中备了些药，才驾驶马车出了城。
　　“不要再叫我陛下了，可以叫我安里奥。”国王陛下在车厢里看着越来越远的城门，对前面驾车的人说。
　　我已经习惯了风餐露宿，把温暖的车厢让给了病人，还会为他做饭熬药。既然把他带出来了，也绝了他祸害别人的可能了，人生最后的这段旅程，希望能让他体会一下普通人的生活。
　　马车一直向南行驶，我们路过了一个小镇。我听到镇里的人沸沸扬扬的传递着小道消息，说是好杀残忍的国王留信和一个叫耶稣的人走了，将王位传给了他的亲弟弟，而这个叫耶稣的人，是被某公爵献上的男宠。这么劲爆的消息让众人纷纷议论，到底是怎样的绝色才能把国王拐带走。
　　我们两人正在镇上的餐厅吃饭，安里奥几乎要笑出嘴里的甜汤，此时没人能猜出这个年轻人就是嗜杀的前任国王陛下。
　　我面不改色的吃着饭，好像他们讨论的不是自己。
　　安里奥咽下嘴里的粥，调笑说：“耶稣啊，绝色美人啊，你觉得呢？”
　　我放下叉子，擦了擦嘴角说：“当然不是，国王陛下明明说耶稣是种地的粗糙农民，他们都猜错了。”
　　安里奥却只是若有所思的说：“真真假假，谁知道呢。”
　　后来我们又慢悠悠的经过了两个村庄，一个镇子，这都是王国的领地。时间过得很快，两个多月一下就过去了，安里奥的身体越来越差。他现在很瘦，经常咳嗽，只能喝一点点粥，双腿也不能行走了，大多数时间都摊在床上昏睡。
　　我早就租了一处农舍，每天尽心的给他擦洗，换衣服，喂饭，吃药。虽然吃药不能改善他的病情，但可以缓解他的疼痛。等他清醒的时候，会和他说说话，念书给他听。
　　直到有一天，他原本瘫软的身体竟然自己坐了起来，我知道他生命的终点到了。
　　安里奥静静看着尽心照顾自己的人，用破烂风箱般的肺说：“耶稣，我后悔了。如果年少轻狂可以重回，我愿意不再杀死任何一个人，那样我还有长长的岁月可以度过。而现在，我马上就要死了。”
　　我拿出一把匕首放在他的手上，淡淡的说：“知错就好，不要再犯了。既然你的生命快要结束，我也会履行我的承诺，你可以杀我了。”
　　安里奥笑了，第一次露出温暖的笑容，他扔了那把匕首，握住了那双曾经被自己嘲讽过的手，温柔的说：“不，我不舍得了，我想让你活着。你不知道我有多少个夜晚在后悔，如果健康的我遇到你，我肯定会把你直接掳回我的宫殿，做我一辈子的王后。”
　　我一言难尽的保持了沉默，这是我对将要逝去生命的最后照顾。
　　安里奥接着问：“耶稣，你爱我吗？”
　　我点了点头，肯定的回答了这个问题：“爱，我爱着世间的每一个生命。”
　　安里奥忍不住笑了，松开了紧握着的手，惆怅的说：“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感觉的到。”
　　我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安里奥又说道：“不过，我听说人死了之后会重入轮回，如果我再重新出生长到20岁，你都快有50岁了吧，我大概也不会喜欢上一个老头。”
　　我跟着联想了一下，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
　　安里奥撑着身体，感觉到一股疲惫催着他堕入黑暗，他留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这个人的身上。知道有些话不说，就再也没机会了，心甘情愿的放弃自己最后的尊严，向对方彻底投降。
　　“耶稣，我一直没有对你说过，其实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人。那天你站在我面前，全身就像发着光一样，我当时就对你一见钟情，所以才没有杀你。我不想承认自己动了心，故意对你尖酸刻薄，羞辱你的外貌。他们，说的是对的……”
　　我沉默着注视那张凝固了微笑的脸，内心突然有了一丝寂寥。
　　安里奥的尸体就葬在了这处小山庄，我安排好了以后又停留了两天，重新踏入了我的旅程。
　　我在人类的大陆上走走停停，帮助了我能帮助的所有人。被人劫掠的事情也时有发生，有一次还是被未开化的食人族捉住了，我也没想着自己能够逃离，结果因为赶巧救治了一个生病的野人，他们立刻把我解绑了，还对我恭敬有加。
　　之后，我在这个食人族部落里待了十年，教他们说话，教他们识字，教他们创造工具以及使用工具，建造房子，种植农作物甚至畜养动物，一点一点的把他们打磨出人类该有的样子。直到我觉得差不多可以了，才又离开。
　　二十年的流逝，让我年轻的容颜不再，银色的头发已经变成了花白，不算健壮的身体也因为东奔西跑和风餐露宿变的很差，我预感自己的寿命快到大限了。不过也有好处，那就是再也没人会劫掠我这个老头了，而且还是看着一穷二白的老头。
　　此时，耶稣的名字已经广泛的流传到人类大陆，很多人加入到了对他的信仰之中，但是耶稣一直游荡在大陆中最偏僻的地方，好多人都没有见过他。于是，以耶稣建教的耶路撒冷就成为了他们心中的朝圣地，而耶稣留下的那本手记代替耶稣受到众人的顶礼膜拜。耶稣这个名字，被越来越多的人类称为人类的智者、人类的救世主、人类的指路明灯。
　　只是人类的一生实在短暂，这阵风不过才有了几年光景，其他的长寿种族还远没有对人类产生兴趣，因此无人知晓一个席卷人类大陆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