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王]莫言离殇》十九青草

37、许我花期

　　四月初，樱花飞舞。
　　上野公园内，粉红与雪白的花瓣相交而落，夹杂着淡雅的柔香之气，馥郁芬芳。碧空偶尔传来鸟雀啼啭之声，和着清爽的空气，怡人不已。
　　是日，雪见与雷光被我跟和穗姐拉到这上野公园中，享受赏樱之趣。

　　“啊啦啦，快尝尝我新做的点心，这可是我学了一个礼拜才学会的～”和穗姐笑着拿出两盒看起来明黄酥脆的食物放在面前铺好的白布上。
　　“啊！看起来和中式的点心好像啊！”我兴奋地抓起一个，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喂，我说你们都多大了，还来小孩那一套，什么赏花野餐的……”雪见在一旁嘟囔。
　　“呵呵，其实这样也不错，偶尔还是要换个心情的。”雷光优雅地端坐好，脸上浮现着清和的微笑。
　　若不是服部将宵风叫走，说是检验最近的训练成果，估计现在肯定会有个面目呆滞的同志，什么话也不说的拿起这些点心在不停地往嘴里送吧。
　　看着想着，口中酥香溶解的同时，心里也浮起暖意。
　　不得不说，穿越过来的四个月，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在没有灰狼众，没有表世隐世的羁绊下这么单纯地在一起开心聚着。
　　这样的感觉很好，就像是一家人，其乐融融。

　　“呐，我想去看看花，你们慢慢吃，想着给我留点啊～”我缓缓起身说道。
　　本想叫上和穗姐一起去看，不过看她笑眯眯地沉醉在一地的美食中，我实在是难以开口。
　　“啊？就你一个人，算了吧，你就在这儿呆着吧，每年都有的东西又不是没见过。”雪见慵懒地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言外之意就是“你一个体弱多病外加超级迷路的人，不要一个人随便乱走”。
　　“喂，赏樱日可是一年一次的哎，我从来都没机会悠闲的好好看过樱花呢！”我弹了弹身上的尘土，“总之我一定要去，不然不就白来一趟了吗？”
　　“雪见前辈，要不我陪她去好了，正巧我也想到处看看。”这时雷光很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于是，雪见也没说什么，一如既往懒散地坐在一边与和穗姐探讨起食物来。

　　说实话，和雷光一起赏花真的是很正确的选择。
　　雪见的心气很高，和穗姐天生的性情不适于安静地氛围，唯有清□□光这个人，好像生来就是属于安静的，属于用心的。没有浮躁之息，亦没有死寂之感，恰好如湖面一般宁和的他，与这漫天花舞，极为相称。

　　赏花，不在于花，而在于人，在于心。

　　四月，已是春天。
　　草色青翠，野花零星。和煦的风拂过面颊，吹动起几缕细碎的发丝。而如雨一般的樱花瓣，则随着冉冉清风，宛若烟柳，摇曳在眼前，最后飘摇、旋转，静落无声。
　　我和雷光沿着公园中央湖畔走着，清笑以对，一路芳华。
　　“真漂亮……”我站定于一棵樱树前，望着此景，不由地赞叹起来。
　　“零以前没有看过吗？”没有惊讶，反而是陈述一般的问话。
　　靠着树，我摇了摇头：“看是看过，不过在这赏樱日看，还是第一次，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风景。”
　　在中国，也就是我的故乡，那里樱花很少，即使有，也不过寥寥数棵，自然比不过以樱花为国花的日本。
　　“是吗……不过樱花不论看多少遍，都不会让人感到厌烦呢。”他将目光转向湖面，焦聚在那一片片飞落于静湖的花瓣上。
　　喜欢花的人，在我看来，都是心细的。
　　侧脸望去，面前男子，如樱花一般粉色的齐肩发，白皙的肌肤，柔和的脸阔，清秀的面容，那份骨子里带有的不含杂质的气质，与我眼前的风景极是相配。
　　仿佛，他就是这风景中的不可缺少的一点。少了他，就缺了份生命一般。

　　蓦地，我想到了一个词——樱花七日。
　　传说中，樱花只开七日。在这期间，它们极尽所有，展现出全部的生命，没有哀怨。在那之后，不论是否不舍，都逃离不了化作春泥的结果。
　　七日，花开花败，一如日本武士。
　　樱花与武士，历来就被绑定在一起。如樱花一样一生只为主君而战，生死不惧，或者说，最后的战死更是他们所追求的归宿。血染天际的同时，寒光的刀刃划开长空，奏响悲歌。
　　不巧，清□□光正是这样的人。
　　他，是武士。
　　一瞬即逝的花，伴着一瞬即逝的武士。

　　想到这儿，心中泛起了不浓不淡的悲伤。

　　“雷光也喜欢樱花么？”我开口。
　　“恩。”他抬手，看着手掌间落着的两瓣樱花，“很细小，有种能握得住的感觉，所以让人很踏实。”
　　“没想到你会喜欢小花，而且还是这种花期不长的花。”
　　“呵呵，其实我最喜欢的不是樱花，而是彼岸花，红色的彼岸花。”
　　彼岸花，花开彼岸，忘川河畔的妖艳，能唤回死者生前的记忆，绝美至极。
　　“为什么会喜欢那么悲凉的花？”虽然知道他喜欢，却总也想不通为什么。
　　“悲凉……零很懂花啊……”他对上了我的眼睛，“说不上为什么，就是看到后，就感觉看到了自己。”
　　“自己？”
　　“……是，就像是自己，不论是曾经的、现在的、还是未来的。”他清澈的眼睛看着我，我却看不懂他眼神中的深邃。

　　就像自己……

　　左心房一阵刺痛。
　　就和之前看到宵风骨骼突长的时候一样。

　　我不清楚曾经的你，但是却清楚，未来的你就和那彼岸花一样，一步步走向忘川，走向死亡。
　　喜欢流逝的花，便有流逝的生命吗？如果命运真的如此决断，那么我愿祈求我眼前的男子爱上的不是樱花，不是彼岸花，而是我们脚下生生不息的草，虽然卑微，虽然平凡。
　　只是，若真的这样，或许，他就不是他了。

　　“零呢？喜欢什么样的花？”
　　“我？很多啊，只要看着舒服就都喜欢。”我整了整吹乱的头发，“呵呵，是不是很肤浅的感觉，其实我不太了解花的。”
　　“还真是符合你的答案啊。”他笑了起来。

　　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天使下凡。

　　“零？”他见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由地在我眼前摆了摆手。
　　“啊！不好意思！嘿嘿，走神了……”脸上有些热，想都能想到肯定是红了。
　　真丢人啊，怎么看着雷光就发起呆来了……不过，他还真是漂亮啊……
　　停停停，不能再继续想了！
　　于是，雷光看到眼前的女生，从发呆，到脸红，最后又开始莫名其妙地摇起头来。
　　“零？你没事吧？是不是头晕不舒服？”
　　“哎？不不，没有没有。”我连忙向他摆手，“啊，差点忘了，之前的事谢谢你！”
　　“之前的事？”
　　“就是关于我父母的事，谢谢你了。”我终于平静下来。
　　“我没帮什么，你要谢的人是雪见前辈。”
　　“不，你帮了我很多。在街上你安慰我，帮我挡下了他们。后来也是你告诉了雪见，他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能把我劝了过来。而且，那个联系他们的电话，也是你特意找的。真的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我还以为你会怪我不守信，把事情都告诉雪见前辈了呢～”
　　“怎么会……”我都囊起来
　　“那你现在没事了？”
　　“恩，当然，不然也不可能这么精神地拉你们出来。”我冲他做了个鬼脸。
　　“那我就放心了。”他释然一样的舒了口气。

　　放心……他说“放心”。也就是说，他一直在担心我吗？

　　“雷光，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为什么那样帮我呢？”心中犹豫了一下，我还是问了出口。
　　“要说为什么的话，就是你当时的表情好像在说‘帮帮我’，所以我就帮了。”
　　“表情？什么表情？”
　　“嗯，很复杂。感觉很悲伤又不敢说出口，所以觉得你一定很难受，需要人来拉你一把。”
　　听到这儿，我心中一阵惊奇，有一阵安心的欣喜。
　　一个初识不久的人，居然可以这么了解我。
　　“而且，你不是也把你不愿对别人说的身世都告诉我了吗？既然你都愿意相信我，那么我小小地帮你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相互……信任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

　　相互信任。
　　原来，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什么时候，窝便开始相信他了。也许，就是从第一面开始吧，一个安心而可靠的清□□光便成了我一个可以相信的重要的人了。
　　没有理由，虽然我们并不熟。
　　估计，相信这种东西，是靠第六感吧。不然我也解释不了，竟会比相信雪见还要相信他。
　　只可惜，如此让我珍惜的一个人，却只有短短的两年生命而已了。

　　“好了，回去吧，不然雪见前辈跟和穗小姐要来找咱们了。”
　　“恩，好。”

　　沿着来时的路，我们又一路走回。
　　路上，偶尔我会慢下脚步，看一眼他的背影，随后又紧紧跟上，与他并肩而行。
　　那个背影，看的我，有些心疼。
　　心疼……为了他以后的命运而心疼。
　　突然，我攥紧了手。
　　我要改变这个世界，改变你们的命运。宵风是，你也是。
　　两年……或许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让我留恋这片刻的美好。对我来说，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很有可能明天，我就会因为一时的疏忽而被送回原来的世界。
　　不想让你走上和动漫里一样的路。
　　死也不想。

　　一路上，我们很安静，让我思考了很多的问题。

　　终于，随着前方不远处，雪见与和穗姐侧立而站在等着我们的身影慢慢清晰，这一年的赏花已到尾声。
　　和以前一样，我说说笑笑，一路走过。

　　只是，回望的时候，才发现，四月，已不是樱花烂漫的时候，而是濒临凋谢的晚期。

　　樱花，如果可以的话，可否许我下一个花期？
　　同样，也可否许给他们，无数个下一个的，花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