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王]莫言离殇》十九青草

16、逃不掉的命运

　　从刚才的短暂争吵之后，迎来的便是一路沉默。
　　我们两个人，各怀心事。一个手握方向盘，注视前方；一个侧脸凝窗，眼神空惘。
　　同样是凝结的空气充斥着车内，如同我刚刚上车那时。只是，我不像几分钟前那么坐立不安。处于同样的环境，现在的我内心如无风无浪的静水，没有波澜轻皱，当然，也没有流动的生机。
　　就这样，时间不快不慢地走过二十分钟。

　　车子停在了一个小区内一座普通的建筑前。
　　“就是这儿了，你先下去，我把车开到车库。”
　　我安静地下了车，走到建筑的正前方，仰头抬望。
　　建筑不大，只有一层的样子。米黄色与白色相间的粉饰，周围环绕着护栏，零星有两棵光秃秃的树，后面是车库。我又看了看附近，也都和眼前建筑差不多，只不过有一层的，也有两层的罢了。
　　对这房子的第一眼感觉，我是很满意的。普通的东西比较让人又亲切感，这个房子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颜色也比较淡雅，大小也刚好。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只要里面的摆设正常，那对我来说就是无可挑剔的了。

　　“进去吧。”雪见从我身后走过，边说着，边掏出钥匙，径直去开门。
　　跟在他的后面，我开始想象着屋内的样子。估计会是超级混乱吧，没准连站住脚的地方都没有，反正动漫里雪见的屋子我是不敢恭维。
　　咚……哗啦啦……砰……
　　随着一系列开锁、钥匙晃和开门的声之后，一个装饰简约的客厅剪影出现在我眼前。出乎我意料之外，虽然现在在门口看不到客厅的全貌，但是视野所及之处倒是十分整洁，难道雪见并不像动画片里那样是个“不修边幅”的人？不管怎么说，我对着屋内的第一眼印象也是非常好。
　　之前在车上的郁闷现在全都抛到脑后了，现在我想的就是要好好逛逛雪见这个屋子，毕竟我以后都要住在这儿，如果缺什么少什么都得赶紧补齐了，不然以后就会很麻烦。
　　想着，我随着雪见在玄关换了鞋。但是，当我刚刚踏进客厅，看到客厅全貌之后，我瞬间定住了。
　　角落里一双黑色的鞋子和黑色的裤脚闯入我的眼帘。
　　“啊……”我心里忽的一沉，一种不好的感觉袭来。
　　黑色……
　　蜷缩……
　　角落……
　　……
　　“怎么了？”见我惊叫了一声就矗立不动地呆在玄关与客厅的边上，雪见回头问道。
　　“那有人……”我抬起右手指向那个黑影蜷缩的角落，手臂还带有些许颤抖。
　　此刻的我，心剧烈地跳着，我期待着雪见的答复，也害怕着雪见的答复。“雪见说过他是一个人住的，所以，不会是他的……”，我一直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也暗示着自己。但是，那种不安的心慌却毫无消减，反而愈演愈烈，看着雪见看了看我指的方向，回到头来将我对我说的时候，我竟然还萌发了一个堵住耳朵不要听的念头！
　　“哦，接你之前头领刚送来的，是气罗使，晚了就是为这事儿耽搁的。”雪见几乎毫不在意地说到。
　　！
　　气罗使！
　　宵风！
　　“你不是说你是一个人住的吗？”我的语气，已经不像是询问，而是有质问的味道了。
　　“恩？之前是，他也是两个小时前刚送过来的”，雪见有些听到我的问话有些惊讶，但也没说什么，“以后他在住这儿，跟你一样。真是的，为什么小孩都送到我这来，真是烦人……”
　　雪见自顾自地抱怨着，进了客厅后就打开了电脑。
　　而我，已经完全听不到雪见的抱怨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突然想起来，今天是2月10日。
　　2月10日啊……
　　动漫里，宵风就是在2月10日这天被服部送到雪见这儿来的。
　　呵呵，莫言，你倒是在医院里逍遥享受了一个月，却完全忘了这事……
　　此时的我，心里苦笑着。
　　自责？懊悔？嘲讽？无知？自以为是？
　　哼……
　　不论哪一个，都足以让我无地自容。

　　“还站在那干嘛？赶紧进来。“气罗”的事和穗又不是没跟你讲过，用不着这样。”
　　是啊，都已经这样了，还怕什么……
　　我僵着身子往里走，眼睛一直盯着那个黑色的身影。渐渐地那个身影在我面前慢慢变大，腿、身子、一直到头。最后，我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看到了这个抱膝蜷在角落里的孩子。
　　黄色的宽檐帽子，全身黑色的外衣，如骨一般纤细的手紧紧地抱着膝盖，头埋在膝下，帽檐也挡住了半边脸，隐约能看到的，只有那泛着光的眼睛。那眼睛我看的不清楚，在帽子的阴影下，像是黑洞一样的存在。黑瞳没有光，却反着从旁边窗子照进来的光，可仍是死一般的深邃。　　那种感觉不是死寂，却比死寂更可怕，仿佛要将周围一切都吸入一般，将所有物体都吸入到那不知有多深多暗的黑洞中，了结一切。
　　这双眼睛，是眼前这个只有14岁的孩子的眼睛。
　　14岁……14岁的我，是在初二无忧无虑地闹着的。可14岁的他，却成为了气罗使，死神一样的存在——他在赐予别人死亡的同时，也将死链挥向自己……
　　“不用同情他，那是他自己选的，没人逼他。”雪见看我一直没有动静，说道。
　　“可他只是个孩子啊……”我收回对着宵风的目光，转向雪见。
　　而当雪见看到我的眼神时，他停了一下。他看到的，是一个近乎怜悯与哀求的眼神，一种含着无奈、心疼、无力、悲哀的眼神。雪见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对眼前这个从未蒙面的孩子而露出如此复杂的神情。
　　“孩子又怎么样，这是他自己决定的。”良久，雪见不再看我，一边操作着电脑，一边回应。
　　是啊，孩子又怎么样？对服部来说，实用性永远大于人性。服部收留我也是做得这样的考虑吧。不过，宵风和我不一样。成为气罗使，就是意味着结束了他的人生！
　　宵风，最终，你还是没能逃过命运这个东西么……
　　莫言，口口声声说什么要救宵风，最后呢？还不是跟随了命运的车轮随波逐流。就算在医院期间我意识到了今天将要发生的事，在日本想找一个人难道就能让我说找到就能找到么？面对这些，我能做什么？我又能做得了什么？一切不过是空想的虚妄，不过是对人无力回天的嘲笑。

　　再一次注视着眼前这个孩子，这个看不到面容、将自己锁在黑暗中祈求解脱的孩子，我心中的恨意、悔意掺杂不已，而叹息、眼泪却终究被压抑而止。
　　母亲因为他的出生而死亡，后来被父亲和后母在颈部划了一刀险些丧命，终被逐出家门的他最后被服部捡了回来。
　　一切都不是他的错，上天却要将所有的罪与罚都降到这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人生谁能料，堪悲处、身落柳陌花丛。

　　我眼前这个孩子的人生，已是绝望。
　　哀莫大于心死……
　　走到这一步，谁也不能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