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伏灵记》柳八斤

94、小别重逢

　　宁羽心下又是一沉，就算他什么都不说，光这个表情他就知道是他猜对了。

　　回想起来，这一切早就有迹可循了。

　　十年前，姜世忧找到他的时机这么巧合，那时他以为是自己运气奇佳，而现在想来可能早就被设了套。十年之后，姜世忧于瀛北御尸，大展奇技，众人碍于他的地位并未公开表态，但想来私下质疑修仙派的掌门人怎会如此邪术的应该不少。而此早已失传的邪术，竟又在林清身上得见。

　　其实并非之前就没有蛛丝马迹，只是宁羽不愿也不敢怀疑自己的师父，但若假定姜世忧就是那个所谓的主人，如此倒推，那十年前将墨不异一剑穿心的便是……

　　这样一想，宁羽脸色“唰”地煞白，整个头脑都“嗡嗡”一片。他岔神之际，林清将口中竹叶向他劲射而去，宁羽一个激灵，飞起身子，这才堪堪避过，那竹叶擦着他的侧脸，拉出一个小小的口子，在他身旁一棵粗壮的青竹上直直插了进去，竹子瞬间一断为二，掉落在了地上。

　　脸上传来一阵刺痛，宁羽用手指一抹，殷红的鲜血甚是显眼。他抬起头来，见林清整张脸都充斥着愤怒，反而定下心来淡淡道：“被我言中了也不需要如此气急败坏吧？倒是没想到原来你主人便是我师父，既是如此，那我们该是什么关系？”边说着，边凝神戒备，林清杀心已起，论实力，他本就不敌，若有一个失漏必然死在他手上，现在只能胡言乱语搅他心神，盼他灵流一乱能让他寻得机会。

　　林清不发一言，随手抓了一把竹叶又向他掷去。宁羽不敢硬接，运力将一根修竹拔地而起对着竹叶飞来的方向扔了过去。半空中发出几声脆响，竹叶附着的强大灵流将整株竹子削为数段。

　　林清眼中凶光毕现，运起灵流，以手为剑向宁羽头上急劈。宁羽知他手上灵力厉害，不敢硬接，连忙抽刀相挡，肉身与钢刀相击，钢刀居然断为两截，飞插在了一旁的地上。

　　“被说中了就要杀人灭口吗？你也太说不起了吧？其实我前面是随便诓你的，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个反应，要是让你的主人知道你一点儿秘密都守不住，不知他会怎么想？”

　　宁羽边说边打，边打边退。林清越逼越紧，最后宁羽已经没法说话去分他的心神，因为他一旦说话，其实自己心神也会稍岔，而高手对决往往就在毫厘之间，他不使上十分十的精力根本无法应对。

　　林清甫听宁羽提及姜世忧，一时惊惶，灵流微乱，因此与其对招居然没占上风。大事未成，姜世忧谨慎多虑，并不愿任何人知道背后真相，若宁羽已知其中一二，其实对林清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把他杀了干净。

　　两人各怀心思，顷刻便过了五十招。宁羽越打越寒，心道都怪自己好奇心爆棚，好死不死去触那妖孽的逆鳞。姑且不论师父姜世忧知道他已经知道后会作何反应，光是他这儿可能就过不去，就算知道真相又如何，可能都没命活着回去告诉墨不异了。

　　林清运起灵流朝宁羽飞去，这次速度更快、发力更狠。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林清在心神短暂的纷乱后很快回过神来，出招即至，掌力与灵流相合，迸射出刺眼的强光。

　　宁羽见强光袭来，犹如撕开天地之口一般，附着着强大的灵力和内劲，周围劲风乍起，一时竟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宁羽使出十成灵力全部集中在掌上相抗，但心里却知这招以自己实力绝难硬扛了。

　　林清的灵术与常人不同，他的灵流也是白色，却强到刺眼，这是灵流极盛的证明。齐云和天择都有从小修仙练道的高人，寿数最高超过百岁，修灵九十余载，但饶是如此，灵力也仍远不及林清，何况此人十年之前已经内外兼修，功术非凡。墨不异是其体质非常因此灵力惊人，那么此人也必非凡俗之辈，否则明明年纪轻轻，无论如何灵力不可能如此强大。

　　出招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宁羽身手虽然不敌，心念却转得更快：已经来不及躲闪了，强光飞射瞬间带起的气流卷起地上的尘土，一路留下烧焦的印迹。硬碰硬自己一定处于下风，就不知这一招过后自己是轻伤重伤还是干脆死翘翘了。宁羽绝望地闭上眼睛，眼前最后浮现的是墨不异的脸孔。

　　身旁乍起一道劲风，接着，宁羽发现自己的背后覆上一个冰冷的手掌，他还来不及回头，正前方强光划过与其掌中灵流相击，霎那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如雷般的巨响，宁羽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出来了，喉头一股咸腥涌上，他强自把它咽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调匀内息。前方被强大灵流所击，炸出一个硕大的坑洞来，兀自冒着黑烟。宁羽看向自己的手掌，只见掌中黑白光流互融，掌心如烧，一个用力，灵流便窜出数丈之高。墨不异一袭宽袖黑袍，站在他身后，神情端肃。

　　“不异！你怎么来了？！”宁羽还来不及惊喜，林清后招又至，疾风夹着劲力袭来，更甚之前。墨不异沉声道：“专心对敌。”遂双手结印，掌中图腾隐现，身上黑雾浓郁得散不开。

　　宁羽一听便也马上凝神，两人一黑一白两股灵力合而为一，林清眼见墨不异出现心神又是一乱，怒意不自觉就冲上脑来，周身灵流翻腾。他一遍遍默念咒决，周身的灵流在他每念完一遍之后便爆出更强的光来。

　　“这是……？！”宁羽未及说话，林清杀招已至。前后左右，周遭尽被他狂暴的灵流包围，想要全身而退根本来不及了。他心中一凛：这是铁了心要置他们于死地！

　　然而墨不异似乎也没打算退走，他左脚踏前一步，专注着将灵流灌注于掌中。一条龙样的图腾在他身后幻化而起，宁羽瞪大双眼，几乎不可置信，他想揉揉眼睛看个清楚，但现下正聚力集灵，不可妄动。黑色灵流明显较自己白色的灵流强大太多，两者交织在一起，墨色瞬间将白光覆盖。

　　“稳住。”墨不异说了这两个字后，后者带着劲风携厉招便至。根本没有脱逃的时间和空间，除了硬碰硬之外已别无他法。

　　两股灵流半空中相击，这次双方都有准备，灵力的释放更加彻底。宁羽这次没听到惊天动地的巨响了，不是因为这次的对抗耗灵较少，恰恰相反，正因为这股力量太过强大，他和墨不异都已提前做好准备封闭了自己的五感以自保。

　　震耳欲聋的声响传彻大地，齐云琉璃宫屋檐的角铃忽地齐声“叮铃铃”响了起来。正在行路的太监、宫女不禁停下了脚步，巡逻的士兵立马警觉起来。

　　“怎么回事？”

　　四方天地风吹过，角铃清响了几声后很快归于寂静。

　　“一阵妖风罢了。”宫人向周围张望了一会儿，又继续行路去了。

　　风静云淡，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而九天宫内，姜世忧正在静室抱印修行，突然，他睁开双眼，“倏”地站起身来，向着宁羽他们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