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伏灵记》柳八斤

93、流云纷乱

　　天光大亮之时，剩下的人才终于抵达了齐云琉璃宫的门口。掌事的公公早已等候多时，一脸不耐烦写在那张马脸上：“诸位大人怎么这么久才到啊，可比预定时间晚了起码两个多时辰了！”

　　一直在神游的殷会期这时策马上前，居高临下道：“公公你可有所不知，我们在途中遇到刺客，一番搏斗，好不容易拼死护了贡品周全，这才晚了些时候。”

　　陈智也上前道：“关于刺客何人，此番经历又是如何惊险，请容我们稍后向皇上一一呈禀。”

　　宁羽懒得说话，随便他们争功去，他暗自戒备，故意拉近与林清的身距以防他暴起伤人。

　　常默在后道：“不管怎么样，先把东西——和人都让皇上一一过目，接下来这刺客事件也够棘手，我们得好好想想怎么调查。”

　　马脸公公道：“诸位大人说得是，先办正事要紧。”他已在宫门口守了半天，早就又冷又累想回房补个觉去。他目光一扫，首先见到那铁笼里的司阳兽，欣喜道，“哟？这便是天择的神物司阳兽吗？看起来还真特别！”

　　司阳兽既然猿身狮面，自然也拥有狮子这种夜行动物的敏锐视力，它们深夜见到尸鬼横行受到了不小惊吓，毒暗器下幸存的三只司阳兽蜷缩在笼中，既不动也不叫，显得可怜巴巴得很。

　　马脸公公继续往后看去，指着那四顶大轿问道：“这里面是什么人？”

　　一问之下，其中一顶沉香木轿的珠帘被掀开，一个雪肤花貌的美女探出头来：“这位公公可是在问我？”

　　马脸公公一怔神，对方已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另三顶轿中也各走出一名美女，容貌虽稍逊于之前那名女子，却也都算得上上之姿。四女一齐盈盈拜倒，祝清音开口道：“这位公公，我们来自长仪人士，是孟太后亲自挑选献给皇上的。”

　　马脸公公结巴道：“哦？……哦！……可是——可是听说这次长仪只是寻常进贡，并没说会赠美女啊？”

　　殷会期道：“如此美女，长仪自也不舍，可能之前没准备献美，但后来孟氏觉着年年进贡珠玉财宝，实在乏味，我们齐云现在实力雄厚，长仪和天择国不免都要高看三分，所以思来想去，决定不走寻常之路，忍痛割爱把最美的美女献来。”

　　宁羽分了心在林清身上，但听他这话也不免在心里吐了口老血，暗道：再怎么着这天鹅肉也不是给你吃的。

　　马脸公公将信将疑道：“哦……！？可是这宫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我得禀报皇上，由他来定夺才行。”

　　祝清音站起身来，走近那马脸公公道：“那就有劳公公通传了……”声音柔媚非常。

　　宁羽不禁皱起眉头，祝清音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侧过身去，眼神却是躲闪得很。马脸公公道：“这几个女子先等着，容我进去禀报皇上，殷大人，你们也可以一起入宫面圣了。”

　　殷会期犹豫了一会儿，舔着脸道：“不然你们去吧，我留在这儿就好。”说完又看了祝清音一眼。

　　马脸公公道：“殷大人自便，我们检查好贡品之后就立马进宫。”遂叫上了五六个小兵一一对贡物进行清点、查验。林清自始至终稳坐马上，连眼皮似乎都没有抬一下。

　　待得清点结束，常默、常富、陈智等人皆下马入宫，宁羽见林清始终不动，故意问道：“沐大人为何不进宫去？”

　　林清如何混入齐云兵将之中始终是一大疑点，现在近宫门而不入，必然说明他心里有鬼。

　　“沐大人既然是皇上身边的人，难道不该第一时间回宫向皇上禀报吗？”宁羽边说边向他走近。

　　马脸公公不知内情，也道：“是啊，沐大人，听说你们这一程糟得很，你得第一时间去和皇上说明才是。”

　　走在前面的陈智也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目露精光，也道：“沐大人，还是随我们一起回宫禀报吧。”

　　众人都盯着他看，林清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平和地回道：“好，走吧。”遂兀自打马向前，马行至宫门口，林清一跃而起，旋身在城门上，用双手一撑，整个人似一支利箭反向飞出。

　　不好！他想跑！

　　自初遇这假冒的“沐大人”起宁羽便提起十二分警觉，见他欲逃，也顾不得双方实力差距，纵影移风使将起来如同凌云而走，两人眨眼之间便一齐没了影踪。

　　“这……这……？”马脸公公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常默望着远处道：“大人的法术似乎更强了，之前在招摇山他也没跑那么快啊……”

　　常富一脸无奈：“常大人，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吧。话说他们俩怎么回事，去哪儿了？”

　　“是啊，他们俩去哪儿了？”常默与他面面相觑，不得其解。

　　殷会期怒上心头，心道这个当年任他欺凌的小师弟现在是越来越管不住了。

　　陈智走过来一脸镇静：“别管他们了，他们又不是三岁小儿，还会跑丢不成？当务之急是等会儿面对皇上我们得把遇到刺客的事详细呈禀，我还得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告知鲁将军，这次刺客伏击暴露齐云内部可能仍有敌国细作，今后不可不防。我提议我们都预演一遍，省得等会儿见了圣上口舌打结。”说罢，向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常默和常富愣了愣，齐声道：“好。”都暗道这陈大人果然心思细腻。

　　另边厢，林清和宁羽两人一追一逃，不出半柱香功夫已经掠出城外。宁羽法术虽稍弱，但轻功得天择灵术与齐云仙术融合，两人一前一后几乎不相伯仲。

　　阳光斜照，青空晴朗，两人如风般在城郊的野林中穿梭。这时，林清突然飞身抓住了一棵青竹，双腿相盘立于竹上，宁羽乍见他止步也收回轻功在地上站定。

　　林清道：“你玩够了吗？”声音明显不耐。

　　宁羽道：“你总算不逃了吗？”

　　林清道：“我可不是逃，只是事毕回去复命罢了，倒是没想到你的轻功还真不赖。”

　　宁羽道：“如果我猜得没错，那沐大人应该是真有其人，而你假扮了他。现在让你入宫，很可能就会把你的假面具给揭开了，所以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

　　林清悠悠地挂在修竹之上，随手扯下一片竹叶含在嘴里，眉头一挑：“没错。那个蠢货自诩齐云王身边第一密探，却连我十招都接不下来，长得还如此丑陋不堪。”林清大袖一振，在自己脸上一抹，灰败的伪装褪去，露出一张阴邪却极美的脸庞，虽是男子，容姿却便和那祝清音相比都毫不逊色。

　　宁羽说道：“你知道他是皇帝身边的人也不简单，看来你和齐云皇室一定有脱不了的干系。”

　　林清斜了他一眼：“你不用套我话，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见你执着至此，能说的便说了，但不能说的话就是不能说。”他又道，“对了，那个蠢货本来也想着套我的话，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被我塞在清心苑里，可别污了这么美丽的琉璃宫殿，回头记得把他人给捞出来吧。”

　　清心苑名字清新，其实是齐云安置失宠后妃的冷宫。这林清能想起把人藏在清心苑倒也是够绝的。

　　林清见他脸色不定，问道：“怎么，还想问别的？别忘了，你可不是我的对手，我现在也没有时间和你瞎闹。”说罢转身欲走。

　　“别走！”宁羽纵身也跃上一棵青竹，长剑出手直指林清前胸，“告诉我，灵脉，和墨不异是什么关系？”

　　林清身形一顿，转过身来，定定地望着他。

　　宁羽见他表情，心下一沉，看来果然被他言中，墨不异的奇怪体质就是因为灵脉的缘故。

　　晴空万里，偶有流云在天上纷乱地舒卷变幻着，阳光洒在野林斑驳的影子印在他的脸上。四下人声寂灭，连鸟兽声都似乎已经绝迹，他深吸了一口气，将一直以来最深的疑问说了出来：“还有，你所说的主人，你一直以来服从的那个人，是我师父姜世忧吧。”

　　一阵风吹过，竹林簌簌作响，林清“倏”地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