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伏灵记》柳八斤

85、戏中有戏

　　墨不异被安排在姜东习和姜元的中间就坐，流水潺潺、美点渠中而过。他毫不客气先取了三大盘置于小桌之上。姜元轻声提醒：“皇上还没说开始呢！”

　　墨不异把一颗葡萄送进嘴里，道：“那算了，先等等吧。”说是等等，嘴上却不停。姜东习一旁愤愤然，却忌惮他灵术高强不敢公然叫板，姜元见提醒无用，也只好一笑了之。

　　听说这次的戏目是关于谪仙斗三鬼的，内容大概是凡人与三恶鬼相斗，最后一一将其杀死，升上天庭，位列仙班。聪明的人乍听这个戏码便乐了，现在那些文臣实在太懂得圣上的心思，三鬼就代表了瀛北、长仪、天择三国，而那谪仙自然是齐云，只是诛杀三鬼倒也罢了，最后升上天庭，位列仙班这一出似乎太过狂妄。

　　那边厢，戏已开场，三个黑衣鬼面和一白衣男子伴着乐声走上前来。黑衣的鬼面分别是藏青、杏黄和丹红三色，果然暗合了三国的代表色。那白衣男子未戴面具，看他粉面朱唇，年纪应该比姜元大不了几岁，可能和宁羽差不多，往前一站如琼林玉树，俊极美极，惹得几个宫女娘娘频频装作不经意地向他那儿瞟去。

　　姜元年纪虽小，也不禁感叹：“这人……长得真好看啊！”往旁边瞥了一眼，暗暗比较，又心道虽是好看，不过墨师兄挺拔英气，还是更胜一筹。

　　姜东习也跟着叹道：“原来春祭演酬神戏的伶人长这个样，看来都是万里挑一来的了。”

　　姜元听到这话，伸长脖子，隔了墨不异的座位对姜东习道：“非也非也。此前酬神戏的主角不是此人，可比他差远了，这人应该是新来的。”

　　姜东习脸色一黑，之前的春祭大典他都没资格参加。他当下没好气地说道：“我当然知道，随便说说的。”

　　戏已上演，白衣男子手舞大刀与三个黑衣鬼面斗了起来，演戏不同真武斗，双方都是花腔花式，但舞得也着实好看，一招一式都是环环相扣，行云流水，令人目不暇接。齐云众人好像已忘了刚才那紧张的情景，边看边喝彩，觥筹交错间，人人都是春光满面、春风得意。

　　墨不异对戏文歌舞毫无兴趣，埋首只管吃喝。虽是室外的流水筵席，但御宴到底是御宴，山珍海味果然无一不备，寻春楼的菜肴味道再好，食材与帝皇家相比还是差得多了。

　　夏良群心头已宽，举杯对身边的姜世忧道：“相国今日又帮朕大忙！”

　　姜世忧也举杯道：“皇上言重了。不说臣身为齐云之相，本就应该一心为国，鞠躬尽瘁，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再何况臣也确实没做得什么事。”

　　姜世忧说这话时语气平和自然，夏良群闻言心中倒是一动，心道一直以来对他多加防备，暗地打压，可或许他还真的是一心为国的忠臣，别无二心。只可惜此人功高盖主，实在是个祸患，藏弓烹狗，卸磨杀驴，皇家的权柄高于一切，就算他是真的忠臣，事后也只能处置了。

　　夏良群举杯，先干为敬，说道：“这杯算朕谢相国的。”

　　姜世忧连忙也一饮而尽：“不敢，臣自当为国效力。”

　　“墨不异。”夏良群对他道：“你这孩子今天也辛苦了，来人，赐酒！”

　　墨不异吃到一半，似没听到，姜元赶忙用手肘顶了顶他，旁边宫女马上过来斟满了酒。“……我不喜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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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他这话的人立马就安静了下来。竟然有人胆敢在皇上面前拒绝赐酒？！

　　姜元大惊失色，拼命给墨不异使着眼色，姜东习好整以暇，他巴不得看场好戏。

　　其时白衣男子已经将两名鬼面斩落于前，最后一名丹红面具的“鬼”还在垂死挣扎，白衣男子的大刀正要向他劈下。

　　夏良群心情大好，难得他并不在意，只是问道：“为何不喝？难道这酒不够醇，入不了你口？”宫廷御酒平素都藏于地下酒窖，非进贡则由酒师特别调制，专人看管，比之寻常酒水自是醇厚百倍。

　　墨不异不卑不亢：“禀皇上，酒乱心神，草民不爱喝。”

　　夏良群还待继续询问，冷不防间，只见眼前白光一闪，那白衣男子的大刀居然调转方向，劈头往他身上而来。

　　皇帝面前自是不能使刀用剑，但演戏除外，因此这白衣男子的大刀是堂而皇之地在森严的守卫下带进来的。可是也正因为只是演戏，这刀枪棍棒的都是耍耍花腔，由几个管事的事前一一检查，刀剑是绝不允许有开了刃的。

　　这白衣男子一刀劈下，极快极狠，但他再快却快不过旁边姜世忧。他随手一拂，身前案几整个飞了出去，正撞在大刀之上。那白衣男子大刀一震，前刃快速裂开，露出森然的寒光，竟是一柄锋芒极盛的好刀，那刀刃碰到木制的案几犹如砍瓜切菜般将其劈成两截。

　　“保护皇上。”姜世忧一边起身护驾一边冷静地说道。

　　“有刺客！快保护皇上！”几十个太监侍卫反应过来，也纷纷大叫出声。

　　几乎与此同时，四面八方暗藏的大内高手齐齐跃起，一涌而上。夏良群到底一国之君，遇到有人暗杀也并未慌张，他退后几步，让高手在他四周围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姜世忧一人立于前首。

　　奇袭要的就是快、准、狠。白衣男子一招不成，齐云严加防备，那他再袭成功率就太小了，但他一点儿没有放弃的打算，一下将身上宽大厚重的戏袍扯下扔到一旁，露出里面紧身的黑衣，人如闪电，动作极为灵活，直对着夏良群再度砍去。

　　姜元和姜东习早在第一时间护在夏良群左右，虽然未持兵械，但紧急事态下是允许使用灵术的。两人双掌腾焰，盯着白衣男子准备在他身形稍顿之际就来一下子。

　　墨不异则是避到了一旁，他低头看看宫女递过的御酒，随意地丢到了一旁，幸好这时筵席之上早已是人仰马翻，根本没人注意。

　　白衣男子欲二次劈砍，两旁的侍卫高手一拥而上，把他挡在前面。那白衣男子处变不惊，一刀劈向半空，瞬间却幻出千把百把刀形来，一个侍卫刚大叫道：“这是幻术！”那千把百把刀却瞬间将围着的一圈高手横刀劈下，顿时血花四绽，刀刃无论碰到人身肉躯还是长剑短&枪全部将其斩为两半，不少断肢残首顺着河渠汇入下游，清澈的渠水立马变成了淡红色，腥臭的味道迅速蔓延在空气中。

　　可怕的是，明明一刀下去却真如千刀劈落一般，虽然十几个大内高手挡在前面却仍挡不住那男子的攻势。

　　这一刀斩群英震煞齐云众人，宫女们看到那血腥的一幕忍不住尖声惊叫，有的甚至直接昏倒，有柔弱的文臣也忍不住惊呼出声急急忙忙往远处躲避，武将们则大声喊道“保护皇上”一边往夏良群处靠近，筵席上盘盏倒翻，一派狼藉。

　　夏良群沉下脸，隔着包围圈紧盯着那白衣男子。那白衣男子拨开挡在前面还未及倒下的尸身，如电般瞬间便窜至姜世忧面前举起了大刀。

　　“师父！”

　　“师父！”

　　姜东习和姜元见师父有危险大呼出声，一边抢身欺前，手中天雷破和灵火弹不断向那人招呼。白衣男子见状改劈为挡，灵火弹乍撞在刀上火星四溅，灵流飞散开来，瞬间无踪。一招之后，姜东习和姜元已近他身，三人立马恶斗起来，刀光在艳阳下寒芒闪闪，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墨不异抱着双臂远远躲着。那白衣男子极为年轻，外家功夫却已炉火纯青，但从他出招至今未见施展灵术，如果真要刺杀皇帝，其实诡异的灵术和仙术才最适合不过，用刀或者用剑若一击不成就难有第二次机会。

　　现在看来已经明朗得很，那人就是对着夏良群而来的，不过有这么多高手在，还有九天宫掌门守护，他必然无法得手。

　　姜东习和姜元两人一左一右夹击那白衣男子，实力相当，打得难解难分。五十多个回合过后，那白衣男子终于也现出惊惶和错愕的表情来，心思一散，招数也乱了起来，姜元看准时机一掌过去，饶是他反应迅速，肩头也受了这一击，顿觉剧痛来袭，携着灵流的掌力在他肩上爆开了一个拳头大的伤口，鲜血顺着手臂留下，毫无停息之势。

　　姜元的这一掌和宁羽首次在招摇山对付图力的那手是同个招数，厉害的不是招数本身，而是招数上淬的灵力，只要伤及肌理，流出的鲜血便会一直不停，若不管不顾将流血至死。

　　那白衣男子吃痛之下却是不哼一声，当下虚晃一刀，意图绕过两人直取夏良群。

　　之前三人打斗，那白衣男子的大刀舞得滴水不漏，但这虚晃的一招在高手面前却一眼被看破，反而像是不管不顾地露出破绽要玉石俱焚。

　　白衣男子灌注所有内劲，大刀瞬间幻化出上千把利刃来，他将大刀脱手，对着夏良群狠掷了过去。大刀如千军万马，将前面挡道的高手一一斩落，一时各种痛呼、惊叫此起彼伏，而大刀如长了腿一般毫无减速地朝夏良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