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伏灵记》柳八斤

57、灵火天罚

　　“真的没事了？你这高热去得也太快了吧。”宁羽吃惊道，他可没自大到认为他的药师咒能达到咒到病除的功效，“果然是和怨灵之火有关系吗？”

　　墨不异道：“这里有与我灵流相冲之物而已。那怨灵之火并算不得什么，如果有关系的话，症结恐怕也应该是那引发灵火的异变天象，而现在异变消失，一切归于平常，我也便没事了。”

　　宁羽问：“天象异变为什么你的身体也会生异？我就没有一点儿感觉。”

　　墨不异沉吟片刻，才道：“我自己也并不知晓，但这极可能与我这副‘不死之身’有关系。”他回想起在瀛北边城中身体的裂痛感与这次有极大的相似性，只是这次程度更深，可除此之外，再想不出两者之间有什么共通之处。

　　墨不异忽问道：“那人手举之物你可看清？”

　　听他说起来，宁羽回忆道：“强光太刺眼，而且他摆明了不想让我们知道，所以裹着那东西不愿大方作示，不过我看到金光大盛时，那东西的上方幻作了一个奇怪的图腾，四只脚的，应该是一种兽类，可惜时间太过仓促，最后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估计他现在早已带着那事物跑了。”

　　虽然无终岭已成巨型坑洞，万顷古木沉埋于此，但宁羽清楚地肯定那个叫林清的男人一定是活着跑了出去。

　　“那东西是个极厉害的法器，可以瞬间灭去这怨灵之火。”墨不异闭眼感受了会儿，发现空气中的怨灵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丝的残魂遗魄都已不在，又说道：“这么说来，他说是来帮忙的也真没错。”

　　宁羽想到那神秘法器爆开的巨大灵流居然顷刻之间能让大半山岭塌陷成坑，心中犹自暗暗发憷。如此强大的力量，他之前仅在瀛北极北边城的玄武璧上领教过，暴洪翻涌，滚滚而下，几乎全淹瀛北，成灭顶之灾，也只有这样的力量才能与摧枯拉朽的拔山之力相抗衡。

　　“就算是，用这样可怕法器之人也必然不安好心，这一次就算是帮忙，也是歪打正着罢了。”宁羽说，一边又想到那人对墨不异毫不遮掩的恨意，不由得有些心慌，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来路，最后还是没问出个究竟来，事情还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不异，你真的不认识那个林清吗？”

　　墨不异道：“我不认识他，但，或者他认识我也不一定。”

　　“这是何意？”

　　“我从不与人为友，不会特意去记人姓甚名谁、相貌如何，就算以前哪次遇到过也不会记得，所以我肯定我不认识他，但我却不能肯定他是不是认识我。”

　　“……”

　　这个回答可说是很“墨不异”了。宁羽忆起那林清唇红齿白的一张脸，乌黑明亮的细长眸子。抛开对他的厌恶感不说，如果迎面走来看到一个长成这样的，一般人应该能记很长时间才是。

　　“所幸这次至少还是知道了个大概。”墨不异又道，“比如，这怨灵之火所为何来；比如，十年前瀛北国师原是人所假扮。”

　　“又比如说，这怨灵之火谓之天罚，而天罚之道又和你有牵丝攀藤的关系。”宁羽补充。

　　墨不异道：“你记不记得那人说瀛北国师只是被借了个皮囊，发觉瀛北国君不力之后，便扔了皮囊另觅贤主？”

　　宁羽自然记得。如果林清是随口撒了个谎，那他就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编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谎言，难道不应该编得更合情合理一些，而且，如果是撒谎，左右好像也没理由要这么做。宁羽还是倾向于认为他说的是真的。若如其所说，林清口中的主人便是十年前的瀛北国师，但他又不是真正的瀛北国师，而只是假扮了他而已，真正的瀛北国师恐怕早已殒命。

　　如果——那人要另觅贤主，无非剩下三个选择：天择、长仪和齐云。

　　天择地处灵气充溢之地，位置得天独厚，但天择王刚愎自用、过河拆桥、群臣畏之，偌好的江山被折腾得民生凋敝、天怒人怨。长仪王年纪尚幼，虽已正式登基，实则是太后主政，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座下重臣在七八年前均已换成外戚，有才之人却无用武之地。齐云王狭隘自私、残暴冷酷，但他同时又能广招谋臣、纳谏如流，并且野心勃勃地以横扫三国为终极目标。若是让他在三国之中择其一君而辅之，宁羽想都不用想，还是会选择齐云。

　　那么那个人呢？他会不会也是同样的想法？如果他选择的是齐云王，那么，他最可能会是何人？

　　宁羽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墨不异见他不语，也不再说下去，大家心知肚明。宁羽并非对那个人没有怀疑，相反，他早就满腹疑问，只是一来无凭无据，二来即使真是那个人，以他现在的能力和实力，除了蛰伏等待，别无他法。

　　前方传来马蹄声和人语声。范连安带着他的人从载星河畔折回，远远地看到墨不异和宁羽两人，露出极为惊诧的表情。行到近处，范连安等人下得马来，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停留在墨不异身上。

　　只见他发丝凌乱，上身衣衫尽褪，腰带随意地被扔在一旁，宁羽脸上潮红未褪，嘴角还有半干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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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一幕，范连安一行几十人登时噤若寒蝉。宁羽硬着头皮装作毫不介意地向他们道：“这地方还真热是不？把衣服脱了好去去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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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回答。宁羽略微尴尬。“咳咳。”他虚咳了两声，问道，“那个啥……大师兄他们都走了吗？”

　　还是那范连安先反应过来，他上前拜倒：“回大人的话，小的已经安排了几位大人先行离开，却不知二位仍在这里，我们还以为……”

　　“以为我们被活埋了是不是？”宁羽在“活埋”二字上加重了读音，一边注意着看他的表情。

　　范连安甫地抬起头来，目光犀利，但很快他又收敛了眼神，低顺垂眼地答道：“启禀大人，小的也是听从殷大人的意思，若冒犯了两位大人还请恕罪。”说罢，带着几十人齐齐拜倒。

　　宁羽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你们做得已经很好，若不是你们近前支援，想出空出隔离带、甚至以毒攻毒的妙法，这火势定然扩散得更广，也没那么容易被灭了，我就这么一说而已。现在万事俱安，我们也要回宫复命了，想必皇上必然记着你这一功，待我回去也会帮你美言一番。”

　　范连安不动声色道：“多谢大人。往前再行片刻便有过河之舟泊着，小的送两位大人过去吧。”

　　宁羽道：“范大人留步，”他看了看墨不异，见他丝毫没有发言的兴趣，又道，“火虽灭，但一点两点的火星子说不定还在哪里藏着掖着，这无终岭现在和个漏斗似的，你们后续应该还有不少事务要处理，到时我们禀明皇上增派人手，现下不麻烦你了，我们自己去便可。”

　　范连安也不推辞：“既然如此，再拜谢两位大人了。”

　　宁羽朝他点点头，墨不异将散落的衣衫拾起，不紧不慢地一件一件穿了回去。

　　“不异，穿好的话，我们快走吧……”说罢转身欲走。这时，范连安突道：“两位大人。”

　　宁羽闻言回过头来。旁边两个小兵执了火把分站左右，夜色之下，火光映照出范连安平静得有些异样的神色。

　　“两位大人。”范连安道，“这可是附灵之火，小的斗胆想问，你们是施了仙法灭了这火、平了这山的吗？”

　　宁羽大大方方地作答：“正是啊。”

　　范连安定定地看着宁羽，半晌才道：“小的明白了。恭送两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