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伏灵记》柳八斤

50、星星之火

　　越近走水处，呼吸吐纳也变得艰难起来。

　　马畏火光，众人只得在数丈之远站定。只见数百个持斧持锯的逐鹿关兵士以面罩蒙住口鼻，正齐刷刷围在前方。周边横七竖八都是些被砍倒的高大乔木，人为制造的火势已然惊人，滚滚浓烟直冲云天，近看简直遮天蔽日，若不眯起眼，眼睛立时便被熏得睁不开。

　　而更远处，滔天火海更是肆无忌惮地蔓延，所到之处一片焦黑、寸草不留。青天白日里，浓烟已把苍穹熏成了灰黑，不时有旁枝落叶沾上火星子，借着风力将火势迅速扩大了去。

　　乍一看这情景，九天宫众人暗自心惊，他们还没见过这阵势。宁羽暗道幸好逐鹿关这几人还算靠得住，如果一开始就换了殷会期这样的蠢材组织救火，形势想必更为恶劣。几人中，只有墨不异背着手走来走去，似乎在细细观察着周边的环境。

　　宁羽跟了上去：“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他使用了闭气之功，否则根本开不了口。

　　这闭气之功需要气沉丹田，以内劲发声，虽是音色清晰，却是从腹中而出，他自己没觉察到不妥，这传腹之音实在是显得有点滑稽。墨不异一怔，随即舒展开眉头，也是觉得好笑：“嗯。是有一些发现。”他定定地看着他。

　　“发现什么了？”宁羽自腹中发声而问。

　　“……这次事情恐怕麻烦了。”

　　正说着，忽地那范连安一声大喊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全员注意！退后十步！”

　　原来，更远方的火线已然扑了过来，即将与近处的火线猛地相撞。宁羽踏前一步挡在墨不异面前，姜元心中生悸，不禁在旁也抱住了宁羽的胳膊。

　　那熊熊之火犹如得了失心疯，四处乱窜、吞噬可以吞噬的一切，赤色的火焰最高腾起超过十尺，火浪如潮涌般很快涌了上来。

　　两条火龙狭路相逢，“扑”地一下迸发出一声巨响，震得人心一颤。火线迅速汇聚，合为一股，焰火冲上了半空，卷起团团的黑云遮天。一时白日如夜。

　　殷会期见情势似乎不妙，急急地想问那范连安这法子究竟管不管用，不过他的闭气之功还不纯熟，这浓烟之下也开不了口，只得暗自心焦。

　　令人称奇的是，这股升腾的火焰在空中嚣张了没多久便很快萎了。焦黑的树已被烧尽，分隔出的地块内被伐倒的乔木先前被逐鹿关兵士们搬到了远处，相当于空出了一大片的地儿来。祝融虽毒，若无物作引，也便无可为之，众人眼看着那滔天的大火以眨眼之速熄灭。

　　“好！”

　　“好啊！”

　　“火灭啦！”

　　一时之间，逐鹿关士兵里欢声一片。

　　一炷香过后，不远处只剩下那触目惊心的焦黑和四处冒头的残烟。范连安指挥着兵士们四处搜寻，若发现哪里还有火星子便就地灭去，不能留下后患。

　　姜东习在旁吹捧：“大师兄灭火有功，看来这次定被皇上大大地打赏，师弟在此先恭喜大师兄了！”

　　殷会期确是大喜过望，这次出任务以为路远行艰，可是来时有妖灵相助，到了无终又很快灭了这野火，回头参见了圣上，这功劳看来必然得好好给他记上一笔了。可他还没高兴上一会儿，听得墨不异在旁沉声念道：“怨灵之火、灭而继燃、熊熊无烬、周而复始。”

　　殷会期听得半懂不懂，问姜东习道：“他在嘀咕些什么？”

　　墨不异侧身站到宁羽和姜元之间把他们隔开，抱着胳膊对殷会期道：“难道你以为这就完了？”酷热之中，他却始终保持着神清气正。此言一出，除了殷会期几人之外，不远处的范连安也停下了动作，朝这边张望过来。

　　墨不异嗤道：“修的什么仙，还感觉不到吗？这火绝不寻常，挟带怨灵之怒而来，哪会如此轻易就被灭去？！”

　　宁羽道：“大师兄，在这里灵流流荡，必然有妖灵作祟。”姜元也点点头：“大师兄，我也感觉到了！”

　　殷会期颇为扫兴，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一盆冷水浇了下来。虽贵为九天宫下任宫主，其实他的仙术灵力既在宁羽之下，也不如天资颖慧的小师弟姜元，即便怨灵积聚他也并未有所感。

　　他上前一步正要继续论理，忽听得一小兵在喊：“啊呀！这里又着火了，明明我检查过一遍了，全都已经灭了呀！”

　　另一小兵急忙道：“快点快点，用脚踩！”随即几人凑上前去，你一脚我一脚把地上的零星火点子给灭了。

　　这边厢未完，远处又有士兵惊呼：“怎么又烧起来了？！快来人帮忙啊！”一时之间，火线处居然又先后出现了十七八个火点，众兵士应接不暇、手忙脚乱。殷会期隐隐感觉到不对，欲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范连安正想着去看看怎么回事，墨不异脸色忽变，一个箭步上前把他截住：“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宁羽脸上血色褪尽，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可了解得很，墨不异从来不屑于管闲事，做人做事总是一副游离于人世之外的样子，极少有这样正经过问的时候，那么，一旦他这么做了，就一定有特殊的原因，而观他神色、再审视众人目前处境，这一定不是好事。

　　“大、大人……”范连安见墨不异眉头紧缩，神情严肃，一时之间像是被震慑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宁羽安抚范连安：“你不用担心，墨大人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无终岭走水，此人虽只一介小都统，但对救火行动组织严密、布置得当、认知正确，这让宁羽对他颇为佩服。

　　范连安咽下口唾沫，点头如捣蒜。

　　墨不异又重复了一遍：“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或者，我换一个方式问，这里，以前是个什么地方？”

　　范连安瞪大了眼：“这里是苍南无终岭，平素有少量驻兵在此，把守齐云南大门，与长仪国相对。以前，在以前的话，这里就只是个堆尸的乱葬坑来着！”他这一说，灵力较强的墨不异、宁羽、姜元均在瞬间恍然。

　　焦黑的火线处，越来越多的星星之火莫名地出现，莫名地迅速燃起，明明已无可燃之物，却以燎原之势迅速向他们所在方向绵延铺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