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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大功得返 ...

  •   在齐云近两千年的历史中,这一天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一天,昭示着四国制衡格局彻底被打破,齐云坐收北境所有五百万亩土地,象征国运的灵脉被夺,瀛北无人再有遮天控水的能耐,甚至整个国家从版图上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遍插的齐云国旗帜。

      姜元在船舱内认认真真地重新描摹了四国的地图,又沿着瀛北地属画了一个圈,里面打了个大大的“叉”。几个弟子拿起地图,欣然道:“小师弟,太好了,以后载星河以西尽归我国,实力强大了不止一倍,长仪和天择就更加没法与我们相提并论了!”

      姜元见师兄们一个个高兴异常,丧气的话也说不出口。长仪国和天择国一方是繁荣发达、物丰人富,一方是地灵人杰、法术高深,都不是随随便便能对付的。这次狙击瀛北胜在两国相邻,征途不远,瀛北人民又早就对当政者怨声载道,在打仗时甚至成了已方助力。现在瀛北国破,唇亡齿寒的道理长仪和天择不可能不懂,以后想攻下这两个国,难度会比攻打瀛北更大才是。

      其时,墨不异正斜倚在简榻上喝茶。姜世忧灵脉到手后便贴身收起,而他身上的不适感也渐渐淡去。他摊开手掌,掌心向上,细细忆起那种由内之外的奇异的裂痛感,思忖着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始终不得其解。

      宁羽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见他双眉紧锁,一派郁郁之色,无奈地笑了笑道:“看来齐云九天宫特别弟子的身份没能让你感到丝毫的兴奋。”

      墨不异放下手,连眼皮都懒得一抬:“难道我应该兴奋吗?我感觉好像被你给卖了。”

      宁羽走近道:“如果不这么做,我怕师父真会对你不利。我人微言轻、灵术浅弱,难得师父想出这个办法来,我们也不吃亏啊。”心道,能让墨不异成为自己人,还能随意进出九天宫,那不仅算是不吃亏了,反而是捡了个大便宜。

      墨不异听到那句不经意脱口而出的“我们也不吃亏”时神色一动,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觉得他真是为了提携后辈?”

      宁羽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回道:“你也看到了,师父的灵术深不可测,连死人都能唤作己用,不管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想留你是事实,做了那些个铺垫,看起来是要你命,其实就是为了把你收为己用而已,他和你本就远无怨近无仇,我也乐得你能留下,一切都是顺水推舟罢了。齐云现在是四国之中实力最强的,九天宫又是齐云国教大派,而且,反正你也无处可去不是吗?”

      宁羽之后回想了整个经过,基本能确定师父是为留下墨不异故意拔剑相激,而非真的要杀他,只是他自己被利用了而已。不过他不仅一点儿不生气,反而因墨不异能留在他身边而感到高兴。

      听闻此言,墨不异轻蹙了眉头,支起身子,歪着头凑近他道:“是吗?是我无处可去,还是你想要我留下?”他散下的头发垂近腰际,碎发在微微的风动中触着他的脸颊,象牙白的中衣上松松垮垮地系了根绦带,整个人看起来慵懒无比。

      宁羽本想和他开个玩笑,但张了嘴却说不出口。那张脸就近在眼前,眼神如炬,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飞溢的灵流,均匀的呼吸暖热地擦过他的耳旁,心脏不知觉中就狂跳起来。他定了定神,艰难地逼迫自己直视墨不异的眼睛,脸上已绯红一片:“是我,是我想要你留下。”墨不异这才淡淡一笑,又瘫回他的床榻上,闭上了眼自顾自小憩。

      十日之后,小舟已带着九天宫众行了一半多的路。大洪水后,极北之境成为一片汪洋,但洪水裹挟的泥沙垃圾和数以万计动物和人的尸体则更多被冲刷到了南方。宁羽他们越往南行,越要注意绕开前方数量不断增加的各种异物,毕竟这小船是临时搭成,有好几条已是磕磕绊绊得快要散架的样子,只能多注意一些,这就多少影响了行路的速度。

      这一日,宁羽独坐于船首,怔怔地望着这破败可怖的情景。墨不异在不远处看了他一会儿,一个飞鹄点水轻轻落在他的旁边。空气中飘着腐败之物独有的臭味,墨不异微微蹙起眉头,这味道显然让他难受。

      “这里似乎并不适合欣赏风景。”

      宁羽目不斜视:“我知道的。”

      突然小船正撞上一块浮起的木梁,船身重重颠了一下,这才重新往前驶了过去。

      沉默片刻,宁羽叹声道:“我没有在欣赏风景,不是不想,而是因为这里没有风景给我欣赏。”

      墨不异平视前方:“瀛北在三国中国力最弱,齐云实力碾压尚且如此,等到了与长仪和天择交锋之日岂非更是尸横遍野?如此说来,若天择没有灵脉,倒是少了一个心腹大患才是。”

      宁羽想的正是这些。

      一方面,他面对这惨景实在有些不忍,但另一方面,他又知道若非如此,统一天下找天择王平反便是遥遥无期。只是当时对于天择国没有灵脉这件事他没有想太多,甚至有些庆幸这样可能少降一场大灾。

      姜世忧独占一船,舱门上拉了帘子,已经多日不出。船头引渡的弟子悄悄和大家说师父似乎一直在研究瀛北灵脉。殷会期道:“灵脉具有如此威力,自然要多多研究,师父能操纵死灵,若又能控水,那齐云更要所向披靡了。”旁边几个小弟子不停点头,全都深以为然。

      姜东习接过话头:“真是没想到这小小玉璧能引到天水毁了瀛北大部分的土地,这次真是险中取胜!”

      姜元小心翼翼地问道:“可那白须将军看起来武力平平,不知道他是怎么驱动这玄武璧的?”

      这个问题问得极好,众人陷入了沉思之中。还是殷会期先开口道:“自然是逢于彻这老儿告诉他的。知道要亡国了,干脆把灵脉交给信任的老头,自己去死,让老头发个大水和我们同归于尽,完全不顾百姓死活,用心何其歹毒!”

      宁羽在一旁静静听着,几个弟子都对殷会期的观点表示赞同。姜世忧突然在旁开口道:“灵脉之力,属于神之力。”他这一说,把弟子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灵脉之力,上可开天、下可辟地,这样的神力自然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也不是普通人能驱动得了的。”

      殷会期道:“师父,难道那老头不是普通人?”听这语气,如果不是普通人,那不也如此简单地就死在他手上了?!

      姜世忧嗤笑道:“灵脉之力只有以当今皇族嫡系后裔之血能驱动得了,一旦驱动,甚至可成灭天之破。这样来看,逢于彻对博脱的信任还真是不得了呢,可惜瀛北回天乏术,连神力都难以阻挡。”

      宁羽却是暗想,师父是怎么知道这是灵脉驱动的神力,又怎么知道这神力释放需借助皇族嫡系后裔之血,还好准不准地领了他们来夺玉璧呢?他从未听闻历史上任一时期释放过这灵脉的灭天之力,自然更不见任何笔录记载。

      洪水三次过境,然而来势汹汹,退势也匆匆,舟行近招摇山,群山依然如黛,江河奔流如初,国家却已然易主。

      水位已经愈来愈浅,再也承载不了小船行驶其上。姜世忧发了信号派人前来接应,自己领了众弟子弃舟陆行。齐脚踝的水浸湿了衣袍鞋袜,只有姜世忧和个别轻功较佳的弟子能以轻功轻点水面,衣不沾湿。

      姜世忧看向墨不异,只见他稳稳站于水面,显是举重若轻之态。姜世忧由衷赞道:“世人常言九天宫的纵影移风是天下轻功之首,但今日与墨公子一比却完全不如了。”

      墨不异回道:“宫主言重了,飞盘子翻筋斗胸口碎大石要能练至极致也自有妙处,纵影移风这么高深的功夫对年轻弟子来说难度太大,还未来得及参透罢了。”殷会期已经袍角湿透,听他这话翻了个白眼,宁羽在旁憋笑不语。

      两百人浩浩荡荡绕道招摇山,又行了估摸一个小时,金漆朱瓦的驿站出现在他们面前,上书歪歪扭扭的“客栈”两字。其时洪水退尽,而众人连日赶路,疲累已极,殷会期知会了两个小弟子推开了大门。

      国已亡,即使未受洪水波及,原来的瀛北国民也应早已背井离乡地投奔别国或隐居山野,这一路行来,除了腐坏的尸体,几乎没有看到任何的人迹。

      门应声而开。宁羽探着脑袋四处搜索,却只看到空空如也的大厅,横七竖八的桌椅似乎还是他们初来时看到的模样。记得和墨不异在“客栈”时遇到的那几个大汉,为首的似乎叫郑大虎,那时威逼他们去招摇山把洪灾幸存的百姓救下来,已是多日之前的事了,可是为什么这里竟像是多日都没人住似的。

      墨不异与他对视一眼,眼中有着同样的疑问,当下不语,跟随着九天宫众一起走了进去。

      尽管曾为瀛北最大驿站,但毕竟只是供人中途歇脚之用,容纳两百人仍显拥挤。除了姜世忧和殷会期外,所有弟子都是三两人一间房,预计几天之后齐云派来接应的人便能赶到,到时有了马匹再行南下。

      宁羽和墨不异住一间房,这几天其他弟子们似乎都习惯了把他们两人看作一体,分食时直接把两份分给其中一人,分房时也自然而然把他们安排在了一块儿。宁羽阖上了门,见墨不异自掏出了两个饼自顾自吃了起来,叹口气干笑道:“不异,你自个儿全吃了也不给我留一个吗?”他指着那饼,“有我一个的。”

      墨不异头也不抬:“把我卖了还不让吃饱,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宁羽莞尔:“一定给你吃饱吃好,我们现下已经离齐云国不远了,到时定然好好补偿,由得你把十年欠着的饭菜一股气都吃了也行。”

      墨不异停了口,认真地道:“如此说来,你在齐云很是富有了?”

      宁羽道:“这个自然。”九天宫是国教第一大派,齐云又早已政教合一,齐云王极器重九天宫门人,宁羽又是高阶弟子,虽然总受殷会期打压不假,但手头宽裕也是真。

      墨不异毫不推辞:“那便好。你欠我的也不少了,等回了齐云找个好吃的店一块儿结了。”

      宁羽哭笑不得:“行。不过我说,之前我还有点事要去做。”放低声音正色道,“之前招摇山那帮匪寇全都不见了,说好了让他们把山上的百姓带来暂居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想去山上看看。”

      墨不异轻描淡写道:“可能都被杀了吧。”

      “……”宁羽顿了顿,还是回道:“虽是匪寇,但也都是乱世可怜人,我看他们并非十恶不赦,况且,我们在‘客栈’临走时我已放了信号给九天宫前来接应,但不知为何没人提到这点。”

      “你确定你的信号他们都看到了?”

      宁羽道:“九天宫无论早晚无论风雨一定有人定点蹲守,就是担心在外的弟子有事,我确定我放了信号,一定有弟子看到去禀报师父了,但是师父完全没有提及此事,我想自己去招摇山看看。”

      墨不异把两个饼都吃了,等了很久才问道:“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听闻此,宁羽对他使了个眼色。墨不异随手结了个拈花印,微尘翻飞,小小的客房成了密闭空间。

      宁羽大叹口气,往椅子上一坐,“九天宫藏书阁的书都几乎被我翻遍了,不说学富五车,也绝不是胸无点墨吧,可是,从来没有一本书告诉我,死人可以复活、死人还可以用来操作对付活人的!”他认真地看着墨不异,“这世上真有这样的灵术吗?”

      墨不异沉思片刻:“未曾听闻。”

      宁羽又问:“比起你来,师父的灵术是不是更强?”

      墨不异又想了一会儿,这才道:“所谓灵术,也就是御灵之术。要御灵,便须先有灵,而死人神散灵灭,是没有灵的,因此姜世忧所使并非灵术,你这个问题并不成立。”停顿了一会儿,“只是,如果一个人能兼控生灵与死灵,大抵离神也不远了,我想这种境界我怎能及。”这世上灵术高强之人,十年之前他已交手过两个,一个一身素衣、疏眉细眼,一个面如傅粉、身形纤弱,却同是出手不凡,尽管见识过墨不异灵术的人都以其为首,但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天,因此并不托大,对这煞人的阴术也并不惊异。

      宁羽道:“这就是了。这次回来,大家旁敲侧击地问师父,他却只说‘非寻常仙术’,不可传人。如果能驱动死灵,这功夫可说世所无敌,这是其一。”宁羽停了下又说,“认识师父十年,竟无人知晓他功力已经到了这地步,说明师父藏得极深,这是其二。”宁羽继续道:“世所无敌却大隐于世,但他明明是一国之相,国教之主,又比谁都期盼着齐云早日一统天下,这么厉害的功夫不教授给弟子,又没有别的传人,难道绝了代吗?我猜不透师父的想法,问了他也不会说,突然就觉得有点慌神。上次我放了信号,师父一定知道了,可他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如果他假装不知,那一定有他的道理,但我也就不便去问他,不如自己暗中探查为好。”

      墨不异静静听他说完,左手支颐,淡声说道:“操控了几个死人而已,亏你思虑得如此之多。”

      宁羽心道,他要是知道当时自己怎么被师父收留下来的就不会这么说了。十年前,他那慈眉善目下的疏淡冰冷曾让宁羽心惊。

      面上不提,宁羽只是又叫了个小弟子送来干粮,准备稍作休息就去招摇山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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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大功得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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