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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终章(上) ...

  •   四圣器合而为一,被叛臣姜世忧施凶咒摧毁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天下。人人都知四国灵脉是圣物,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时间,朝堂坊间一致口诛笔伐、群情激昂、义愤填膺,姜世忧从一代名臣巨卿沦为了众人口中捐廉弃耻、恶贯满盈的罪人。

      敬德保民,以德配天都只是箴言,但事实上这天下并不是有德者居之,而是有能者居之,历史也是由胜利者书就。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夏良群又择良日大操大办了他的“圣君”登基典礼,黄金殿上,凤尾扇开,白玉阶前,群臣肃立,至此,算是真正开始称雄于天下。

      天下之争,并无善恶可言,也无道理可讲。瀛北引巨洪乱天下,天择本欲争天下,长仪偏安一隅,只想守天下,而齐云差一点亡天下。然而,最后还是齐云重建了大统,让四国归一。

      在九天宫倾之后,殷会期收拾了行装去北寒之地幽居,自愿放下在齐云的一切。有人说他是避世,也有人说他是赎罪。许是考虑到殷贵妃之死,夏良群并未挽留,甚至还松了口气。他决定了要另立一派为己所用,掌门人意属姜元,听说姜元推辞不掉,又怕姜世忧之祸累及全宫弟子,因此最后勉强答应任副掌门之职,将主掌门一位留空,而他也成为了齐云或者说是四国建国以来最年轻的仙门掌教者。

      常默护驾有功,被赐可在御前带刀行走,官升三级,常富、范连安、鲁去海等人也都被封赏或擢升。

      那天后来,陵鱼当场与几人告了别。灵脉毁灭,已经再搅动不了南海的海水,而人妖有界,上古妖灵还是要回到原本属于他们的去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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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临走时见你一脸痴呆,知道那时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所以托我等你冷静下来之后向你告别。”谢玉衣发尽湿,双手交叠在胸前,看似装得悠然自若,但细看脸色却不是很好,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回音,这才忍不住骂道,“我说你哪儿找到这么个鬼地方?若不是迁移到这招摇山的天择众妖帮忙,我看再找十年我也找不到你,死在这里都没人给你收尸!”

      “……”

      谢玉又道:“还有,你的师弟也一直在找你,我说的是那个圆脸的。”

      “……”

      谢玉叹了口气道:“你走后不久,我本来想要把那林清活捉,但他轻功极好,探足拂袖间眨眼人就不见了,连同他手上那靛蓝的锦袍,都消失在了世人视野中,找了很久,但再也没人看见过他。”

      听闻此言,宁羽才稍稍抬起眼皮。

      “嘿?总算有点儿反应了?”

      “凭你本来也捉不到他。”宁羽说话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

      谢玉拍掌道:“哟!总算肯说话了!从见到我开始一直就这么副死样子,是不是和死人待一起久了,自己也沾了一身死气?”话刚出口,发觉不对,立时不出声了。

      宁羽冷冷看他一眼,转头向里望去,一根火烛幽幽地燃着,墨不异居中躺在一块青石板上,双目紧闭,就像正在睡梦之中。

      “他没死。”

      谢玉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又叹口气说道:“就算没死,也已经失却所有的灵力了,无魂无灵,生与死还有何区别?而且,宁羽,你要知道,你是个男人,他也是个男人,你和他在一起就不怕被人诟病……”

      “你费了那么多心思找到这招摇山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的?”宁羽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头。

      谢玉这才道:“不是。我是特意过来告诉你这三个月来都发生了什么。”

      宁羽道:“我现在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谢玉脸色一黑,嘟囔着:“还真是不知好心。”一边掏出一样东西,运了力扔了过去。

      宁羽扫了一眼,见是两页纸飘飘然然,伸手取来定睛细看,竟然是他和墨不异的肖像。画中的墨不异神采英拔,又隐然有冷清疏离之感。他的眼中难得生出了些光彩:“谁画的?画得如此神形皆备,真有一手。”

      谢玉摊手:“看到自己上了通缉令,你想的居然是画得好不好看,我以为你会大骂齐云王过河拆桥。”

      宁羽将墨不异的肖像独自收好放在一边:“我早就想到了,夏良群本就是个过河拆桥之辈。”

      谢玉正色道:“宁羽,虽然在这里很安全,没人找得到你,但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

      宁羽道:“我现在什么地方都不想去。”

      “你准备在这野人洞待到什么时候?”

      “等不异醒了,我随他想去哪里,我们说好一起的,就一定要一起。”

      一阵长长的沉默。

      谢玉的声音轻了下来:“其实,我也是专程来告别的,毕竟若不是你几次相救,我已经没命了。你虽叛国,于我有恩,所以我愿意再来找你道个别。天择国虽然被灭了,但那里山势险峻,是藏身佳处,我要回去那里。”

      作为天择旧臣,他定然也是被通缉的其中一员。天下初定,人心却难定,接下来夏良群恐怕免不了以雷霆手段治国。齐云处天子脚下俨然待不下去,天择旧部虽已被打散,但以自己之能暗中召集,躲在暗处,假以时日说不定还有机会翻盘乃至复国。——要做的还有很多,是时候为长久的未来筹谋了。

      宁羽拱手行礼:“山高水远,来日方长,那便就此别过吧。”

      谢玉的视线越过他,落到了那躺着一动不动的男子身上,欲言又止,终于摇摇头,转身离去。

      又三个月后。

      这天,宁羽照例听着着瀑布声声,穿过水帘激流,猫腰走进了洞穴,行到深处,整个人遽然急降。此穴之下别有洞天,正是隐在招摇山飞瀑之后的幽所。

      他已经在这儿守了半年之久,做这一切都是驾轻就熟。

      洞穴中垂下了一根麻绳,宁羽抓住绳子顺势往下,足尖轻点,稳稳当当地在地面上站定,将手中油纸包一一展开,食物混杂的香气瞬间扑鼻而来。

      “今天要吃鸡腿、羊肉、松仁佛手,最后再来两块桂花糕。”他抓起一只鸡腿啃了一口,“只可惜乡野之地,难有什么精致吃食。”吃了两口,又把鸡腿放下,自言自语道,“就算再精致的吃食,如果没有你一起,应该也是味同嚼蜡吧。你还不肯起来和我一块儿尝尝吗?”

      和往常一样,宁羽食之无味地随便囫囵吞了几口就把吃食推到了一边。

      “不异,你还记得我和你说通过姜世忧的那三次考验吗?”

      意料之中的并无回应。

      他自顾自说道,“其实我骗你了。那第三次。”

      他咬住了壶盖,一口吐出去老远,另一手直接对着嘴灌了半壶下去。酒入肠烧,没一会儿就觉得头有点晕乎乎的。

      “第三次,姜世忧要我杀了那富户。你知道吗?那富户如此刻薄,他真的应该去死才对。”

      宁羽又把剩下半壶酒一口气喝完。

      “我……当时我真的差一点就准备杀了他的。”他一下子坐到地上,“就差一点儿,我就要杀了他了。”回想起自己当初的恶念,他并没有诸如惭愧、内疚之类的情绪。

      “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其实不是什么好人,真的。你说,这天下变得如何,与你无关。对我来说,没有你,这个天下会怎么样也与我无关。就算回到那一天,知道只要灵脉四合就能破除飓风那又如何,如果要以你的性命为代价,我无论如何都是不愿的,即使要牺牲再多的人……”

      说到这里,他突然发觉不仅什么食物都索然无味,连酒也难以入口了。

      他发狠似地一把将酒壶也推到一边:“一路看着齐云东征西伐,这天下尸骨成山,也有自己推波助澜的那一份,到头来只是给夏良群做嫁衣,还完全不知道这天下到了他手以后会折腾成什么样子。”他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天地全无功,圣人全无能,万物全无用!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如果当初就和你不理世事,云游四海就好了……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蠢得钻牛角尖,报什么仇、伐什么三国,和我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

      宁羽垂下头,将手插进头发,这些日子以来强自支撑的精神就像一根根稻草最后将骆驼给压垮了。他终于无声地抽泣了起来:“你能不能——回来啊……”

      若是墨不异在十年前殒命,再是难熬,也就忍过来了。

      最痛苦的不是从未得到,而是得而复失。

      过了好久,他才勉强将情绪控制住。想着这重逢以来两人经历的种种,心里一片野草烧焦后的荒芜,只觉得余生太长。富贵浮云、聚散无定、生死由命,从今往后都是了无生趣。

      就在这时,他似乎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像是衣裳摩擦之声。宁羽的心脏狂跳起来,却不敢抱之期望,也不敢向那声源处望去,只是僵硬地直起脖子,竖着耳朵细听。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他的心也越跳越快,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刚想起身回首,忽然之间,他插在发间的手指上传来了冰凉而熟悉的触感。他猛然抬眸,只见墨不异正握住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中。

      ……我莫不是在做梦吧?!宁羽知道自己不胜酒力,今日酒入愁肠,已是半醉半醒。

      “不异——墨不异,是你吗?!”

      对方欣然浅笑:“我回来了,被你食物的香味给熏醒了。”见宁羽一脸懵,他又轻轻地,却是郑重地补充了一句,“抱歉,其实是因为我的灵力太弱,回到这世间费了不少时间所以晚了,让你等久了。”

      宁羽骤然间张大双眼,又重复了一遍:“你回来了吗?”

      “是。”

      “你不会再——再走了吗?”

      “你在,我就不走——”墨不异刚想继续回答,宁羽已经扑了过去,将他紧紧地拥住。他灵力还未恢复,身体尚虚,竟被一下子扑倒在地。宁羽怔了怔,忙一手稍稍将他身子托起:“我弄痛你了吗?对不起,我是因为太高兴了,我……”

      墨不异也伸出双臂回抱住了宁羽,淡笑道:“我也很高兴。”他全身散发的淡淡光晕再不是那种带着侵略性的张扬的黑色灵流,而是出自他本体的灵力,虽然微弱,却是莹莹然而温暖的。

      宁羽小心翼翼地拂过他耳畔散落的发丝,倾身吻上他的唇,舌尖撬开他的齿关。墨不异的唇舌冰凉,他细细地回应着,指尖插入宁羽的头发,伸手在他背上,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彻底地弥合。如水的灵流瞬间涌入,灵力如涌,让他整个人散发的光华更盛。

      如斯虔诚,如斯渴求。

      宁羽吻了许久,这才和他分开了一些。墨不异眸光如星,倒映出他近在咫尺的脸。宁羽心头颤动,将头埋在他胸口,呢喃着说:“至此余生,与君同行。”

      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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