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伏灵记》柳八斤

183、神坠魔道

　　风暴的速度越来越快，风力也越来越强，所到之处，一切支离破碎。

　　齐云大半个皇宫几乎在刹那间崩坏，琉璃瓦片碎成点点晶莹，宛如烟花大会过后的星火被风暴卷入，立时就再看不见了。

　　夏良群怔怔地站着，眼见齐云最引以为豪的琉璃宫殿在眼前崩溃，他有种恍在梦中的错觉，一时竟然忘了身上的伤痛。常默眯细了眼睛，发现一个高大壮实的身影在狂风中岿然不动，再一看，居然是齐云王夏良群。眼看着那风暴眼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了，这一惊之下非同小可，他连忙策马飞奔，姜元从不远处跑了过来：“常大人！”

　　常默道：“你是……”

　　姜元已来不及客套，摆摆手道：“别啰嗦了，常大人，快护送皇上去安全的地方！”

　　常默嘟囔着“怎么连不认识的人都会说我啰嗦”，一边倒也听从姜元的话，将夏良群迎上马去，自己则牵着马急往外围退走。夏良群失魂落魄地坐于马上，仍频频回首看那原本矗立着华丽宫殿群的地方。

　　姜世忧握紧了手中的圣器：“得把它们一并毁去，止住灵脉继续释放的力势，不能让这飓风再无休止地扩散下去了！”他对林清道，“要毁去灵脉，唯有将其四脉相合才能做到，可是现在还缺少青龙心。”

　　林清狠狠往站在远处的宁羽和墨不异剜了一眼，“主人，我现在就去把墨不异掏心挖肺，将那青龙心取来！”一语未毕，他已疾窜至宁羽面前。宁羽正拦住了他，只觉身旁呼呼有声，下意识地偏过头，一柄利剑挟着锐利的红光撕开漫天尘灰，越过他径直向林清头上斩将过去。

　　林清挥舞双钩运灵相挡，万千白光瞬间散出，在那红剑即将刺穿他脖子的危急之际化去了大半灵流冲击之力。随着兵器“铮铮”相交之声，两人又迅速退了开来。宁羽定睛一看，惊诧道：“谢玉？！”

　　谢玉手上那红光流转的正是樊潇的诛灵剑。他昂然道：“我不是为了帮你，我是为了这整个天下。”说罢抬起头来，瞧了一眼那正愈演愈烈的风暴。只这片刻，美轮美奂的琉璃宫殿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但这风暴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带着排山倒海的威力正向东面压了过来，天地都似乎在风声呼啸中瑟瑟发抖。

　　宁羽抱拳道：“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要说一声谢谢。”

　　林清亮出双钩分击两人，一边冷冷笑道：“你们谢来谢去有何用处？难道以为多了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以为就能赢得了我吗？！”

　　风暴横扫之间，灭顶之力摧枯拉朽，地面上的每个人都显得是如此渺小而柔弱。因为风向自西往东北而去，整个西北西南都已被封死，飓风呼啸如同催命的符咒，所有人都撒开了腿顺着风势同向之处拼了命地奔逃。

　　宁羽、谢玉和林清边打边退，风暴愈发狂烈，他们既要小心不被席卷进去，又要分别护好身边之人，还要挡住对方凌厉的剑招灵术，难免力有不逮，各自出招都有所迟滞，只能发挥平时三、四成功力，反而暂时维持了微妙的平衡，谁也占不了上风。

　　而另一边，虽然常默已调派兵马帮忙撤离，九天宫弟子们也一直施展轻功相助，但齐云都城的百姓足有数十万之众，绝大多数是些不懂仙术的平民，要在这短短时间内迅速撤离谈何容易？眼看着越来越多逃生不及的人还是被卷进了风暴之中再不见踪影，只有呼喊、恸哭、尖叫混在一起，声声不绝于耳。

　　“啊！我的儿啊！”那边厢，又有一声凄厉的喊声划破风势，直刺得宁羽头皮发麻。只见一个白发老妪跪在地上，对着风暴的中心不断磕头，“神仙大王，求您把我儿还给我啊！我们老李家是三代单传啊……”

　　一旁一个九天宫弟子拉住她大喊道：“老婆婆，快走啊！”

　　那老妪本是孱弱之躯，不知为何，在这仙门中人面前居然毫不为所动，任他怎么拉扯都没用。“是你们！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触怒了神灵才遭此劫难！作孽啊！可怜我儿啊！我儿死啦！我还活着干什么！”老妪捶地痛哭，不能自己。

　　姜世忧听闻此言脸色凝霜。宁羽欲抽身过去，林清伸臂一展，双钩灵光毕现，将宁羽前路堵住：“想逃？！除非把墨不异的心给我交出来！”

　　“死变态！你做梦去吧！”宁羽掷出一个灵火球扰乱林清的视线，谢玉立马捏了个万剑诀附在诛灵剑上横削过去，林清无法，只能举双钩相挡，三人立时又斗到一块儿。

　　再看那边，九天宫弟子还待去拉起那老妪，却眼见风暴已疯狂地向她扑了过去，那弟子眼见自顾不及，赶紧施展轻功跃至远处，而那老妪的身影和哭声也便一同在风暴中消失了。

　　宁羽心中难受，但却始终脱不开身去救人。他寻思道，这般下去不是个办法，若风势一直向东挺进，不说沿途死伤，不多久还会正遇上贯穿南北的载星河，若是这风暴在大河之中掀起滔天巨浪来，届时河水倒灌，山川震动，城池淹没，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正在这时，由远及近又传来了“咚咚咚咚”的巨响，直震得地面阵阵发抖。随后，一个清亮的孩子声音传了过来：“天君，我来助你啦！”漫天飞尘之中，隐隐露出一个巨大的蟹状身影，背上驮着一个散发的年轻男子，正与众人逃离的方向逆向而行，迅速行进。

　　它所到之处，无人不是目瞪口呆，甚至一时忘了风暴在后追赶，自个儿命悬一线。所幸他们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怪物并无意伤人，于是又继续撤离。

　　林清也一时愣在当场，不禁脱口道：“这……这是什么怪物！？”

　　不知何时，姜世忧已与他并肩站在了一起，说道：“清儿莫惊，那是上古妖灵。”言辞间却也不再是一派云淡风轻，语气显而易闻的有些沉重。

　　正说话间，风暴冲天立地，如同一张巨口，又将几十个来不及逃生的人齐齐吞噬，那风暴之眼正变得越来越大，风势越来越狂。

　　“来不及了，我亲自来解决他。”姜世忧道。

　　林清道：“可是主人，你的灵力……”

　　“还剩下一点能用的。”姜世忧敛容阖眸，慢慢抬掌，催灵运力。

　　陵鱼骑着巨蟹顷刻之间便已赶至，他眼尖地看到姜世忧，急急叫道：“是你！是你！你是天君！真正的天君！”在久到已忆不起何年何月的岁月里，曾有一个神族脚踩祥云、御风而来，渡南海往北而去——陵鱼指着姜世忧大声道：“你就是天君，不会错的！千年之内，我唯一见过的神族就是你了！”

　　姜世忧催动了几次灵力，这才缓缓睁开双眼：“是我，又如何？”

　　陵鱼激动地在巨蟹背上上蹿下跳，只恨没有双腿无法下来：“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宁羽心生戒备，一个林清已经不好对付，如果再加上一个姜世忧和两只上古妖灵，这要如何是好？墨不异虽没说话，但观他神色也似更凝重了几分。

　　林清插嘴道：“你若是主人这边的，就赶快帮忙杀了墨不异，把他的心掏出来！”

　　陵鱼干脆地说道：“好咧！”一挺三叉戟，立即转身与巨蟹冲着墨不异而去。

　　“小心！”宁羽抢在墨不异面前，剑势虽然隐而未发，但充沛的灵力覆于剑身之上，早已若持万钧之力在手。

　　巨蟹冲到宁羽跟前，挥舞着两只螯，向宁羽拦腰截去，但它的速度却并不快。宁羽和墨不异轻巧地避开这一击，心里正纳闷，忽然见那巨蟹的柄眼溜溜一转，其中一只巨螯蓦地袭向了姜世忧。

　　那巨蟹身躯极为庞大，两只螯也是又壮又长，如此冷不防的近距离袭击仅仅在电光火石之间，竟是将姜世忧给拦腰紧紧地钳住了。

　　“主人！”林清这一惊之下几乎魂飞魄散，运足灵力向那巨蟹杀了过去。

　　“截住他！”不等宁羽话音落下，谢玉已纵身而上，另一边姜元也疾奔了过来，三人合力，林清根本无法再抽身去救姜世忧。

　　“闪开！都他妈给我闪开！”林清目眦欲裂，状若疯狂，却无论如何摆脱不了三人的合围，他越攻越急，越急越露出更多破绽，晃神间，左臂被宁羽一剑划伤，伤口并不深，但因为附上了灵力，鲜血流个不停，他不得不改攻为守，腾出一只手来给自己施术止血。

　　姜世忧被巨螯钳住，却只在刚开始之时有一点点的讶异，然而这点讶异很快隐了下去。“纵然是神族又如何，人也好，妖也好，谁都敢来招惹啊。”他自嘲道。

　　陵鱼一反刚才兴奋之态，一拄三叉戟，用异常清楚的声音斩钉截铁地正色道：“不，你是神坠魔道，你的身上已经没有当年神族的气息，只剩下魔的气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