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伏灵记》柳八斤

182、九天宫倾

　　大地正在迅速四分五裂，到处飞沙走石、墙倒树斜。九天宫之所以能悬于半空不落全靠强大灵力为基。当下夏良群以血为媒，策动灵脉，而这灵力强大到九天宫根本承载不了，于是千百年来固于空中的仙门大派，以惊人的速度下落崩塌。

　　林清见打得胶着，这两人使名剑合力，威力大增之下，他居然占不了上风，暂时也近不得墨不异的身。他反手将双钩回势一收，人已跳开好几丈，扭头去扶姜世忧：“主人！这里危险！我们干脆先撤离吧，等一等再收拾他们！”

　　姜世忧摇摇头：“灵脉已被策动，万钧灵力将被释放。”

　　瀛北边城，巨洪狂泄，北国大半平民淹死。无终之岭，怨灵之火焚烧西南边境，也在瞬息之间被一举熄灭，现无数天坑。

　　“西方灵脉主风象，现在，这股力量已经汹涌而出。除非一齐毁去四灵，否则这力量不释放得彻底是不可能了。现在这四大灵脉集于一处，共振之后威力倍增，连我也不知道这力势究竟几何……我们恐怕已经来不及再制止九天宫的坠落了。”

　　林清惊道：“那我们更要快走才是啊！”说罢就要拉着姜世忧离开。

　　姜世忧看着林清，忽然间一把反拉过他的手。林清不备，整个人都顺势撞到了姜世忧怀里。与此同时，虚无门的牌匾在身后轰然落下，砸为两半，掀起了无数尘沙。

　　“主人……”林清下意识地用身体挡在姜世忧的头顶，“这里要塌落了！”

　　姜世忧将他再拉近自己一点儿，在他耳边小声道：“清儿，我的灵力，已经快耗尽了，随时都可能散了元神，我走不走已然没有意义了，但你要好好活着。”

　　“当然有意义！”林清张大眼睛，伸手将姜世忧抱住，“就当……就当是为了我啊！”

　　又是一阵轰然巨响，虚无门那扇沉重的铁门也倒了下来，飞沙尘土蒙得人睁不开眼。不远处本应高高在上的剑台也坍塌了，兵器碎石散落了一地。灵脉释放的威力自其所在处向外扩散，波及之处无不是大地龟裂、房舍宫殿尽作废墟。

　　宁羽早已奔回至墨不异身旁，见他胸口处莹莹生光，心下一沉：“不异，你觉得怎样？”

　　墨不异勉强支起上半身，他将手覆在心口，“灵流还在不断翻涌共振，这里已经太危险了，我们先走吧。”

　　宁羽答应一声，将他扶起欲走。

　　墨不异站着没动：“我现在没有战力，还可能拖累你。”

　　宁羽回答：“十年前，我也是。”

　　墨不异催促道：“可是十年前你是听了我的话才有机会先行逃离的，现在你……”

　　宁羽打断他的话：“那时我没有战力，但现在我有。”他转过头看他，坦然地对上他的视线，“而且，那时我也不知道我那么喜欢你。”

　　闻听此言，墨不异的眼神不由得柔软下来。

　　“墨不异，我要和你在一起，此生生死与共，我绝对不会再丢下你不管！”

　　摧枯拉朽的强大灵流，如同一只巨手将九天宫碾碎、松开。只片刻功夫，藏经阁、凝丹楼、再到远处的三清殿、钟鼓楼……九天宫的九宫七殿全部被夷为了平地。

　　墨不异向远处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用试探的口吻说道：“宁羽。”

　　墨不异极少直接唤他名字。宁羽抬起脸对着他，突然之间，双唇一阵冰凉，墨不异已将自己的唇贴了过去。过了一会儿，他和他分开了一点，语气平静地说道：“可是，我可能会死的。”

　　宁羽道：“你是无脉之人，谁死了你都不会死。况且，我会保护你啊。”又欲凑上去回吻他。

　　这时，一阵强风袭来，宁羽见状双足一点，带着墨不异跃开数丈之远。方才站立的位置当头倒下一棵粗约四人合抱的老榕树，深植的根茎裸露在外，甚是扎眼。宁羽与墨不异左突右抢，周边大树石柱不断顺次倒下。九天宫边缘的大地已经与其分离，泥土石瓦从半空掉落下去，激起漫天尘埃。如此看来，过不了多久这空中之宫就将彻底瓦解了。

　　殷会期托着断手运气大喊：“全体九天宫弟子听命，全部撤离，一个不剩！撤离时注意别被乱石砸伤！”

　　伴随一阵沉似一阵的坠响，九天宫弟子们使开纵影移风术纷纷攀着坠下的绳索落到地面。整个九天宫就如一个大漏斗，不断把里面的沙子泄下，直到沙子全部漏完。

　　姜元拽着夏良群，一边躲开不断掉下的石头瓦砾，脚下划出法阵，眨眼间已飞出了半坠的九天宫。待他站定再回首望去，半空之中只见乱沙迷蒙，尘土飞扬，九天宫已然消失不见，但尘沙飞旋的风暴中心似乎还在不断扩大、扩大，连带地面上的房舍酒肆货行食店等等被一并拔起，卷向空中，顷刻间便被飓风碾成了渣屑。

　　齐云都城车如流水马如游龙，建国两千年来一直都是举国人口最为集中之地。姜元心痛地想：这一切，几乎都在这眨眼之间就被全然毁去了！

　　不仅如此，这风暴之强将好些个来不及逃生的无辜百姓也卷入了其中，九天宫弟子纷纷上前帮忙撤离，但仓促之下，还是有人甚至来不及喊出“救命”两字就在风暴漩涡中殒命。

　　姜世忧望向手中散发耀眼光芒的灵脉，那漩涡正快速向他这边逼近。

　　林清垂首道：“主人，这都怪我办事不力。”

　　姜世忧却道：“是我大意了，算天算地，却没想到夏良群使这阴招。灵脉一旦被皇血策动，狂怒难息，除非四灵合一可止。”

　　林清脚步一顿：“那……接下来究竟会如何？”

　　姜世忧敛眸淡声道：“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所有人全部灰飞烟灭吧。正合了我一切从头开始的意愿而已。”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但我唯独不想你有事，清儿。”

　　风暴还在不断扩大，飓风呼啸，天上层云乱滚，明明应该是青天白日，现在却是一片的黑天昏地。

　　突然，尘沙滚滚中传来阵阵蹄声。宁羽眯眼望去，见浩浩荡荡的大群人马正朝这里奔来，他放声高呼：“常默！”声音中带着一丝欣喜。

　　常默和副将常富飞驰而来，斗篷在黄沙中猎猎翻飞。宁羽第一次发觉这啰嗦的小哥居然也有一丁点儿的英姿飒爽。

　　“大人！”常默翻身下马，激动地拍了拍宁羽的肩膀。墨不异冷冷地斜眼睨他，不知为何，常默顿觉周身生寒，不自觉地缩回了手。“——话说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羽道：“说来话长，现在当务之急是阻止这风暴继续扩散。”

　　常默向前方望去：“怎么做呢？要不要我带一队精兵杀入这风暴眼，看看究竟是何方妖怪敢在这里作祟？要是他投降，那就全部绑了好好拷问，不把他祖宗八代问出来不罢休！要是他不投降，我就把他就地处斩，解除了这妖阵……”

　　“没用的。”宁羽忍不住打断了他，“那并不是什么妖怪作祟。”

　　常富在旁道：“那是什么？什么东西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宁羽懒得多话，顺口道：“总之凭你们是没法‘解除妖阵’的。现在我长话短说，赶快分出几队人来，再把周边能调集的兵都调集了，周围百姓全部都要疏散到方圆五里之外。”

　　常默一愣：“五里？大人，这是疏散呢还是郊游呢？”

　　正说话间，传来几声突兀的濒死惨叫声，听来令人发憷。几个来不及逃走的平民又被卷入了风暴之中，一眨眼便不见了。宁羽定睛看去，风暴之眼飞速旋转扩散，旁物触之即解体，无论是人身肉|体还是巨石重梁。

　　墨不异捧着心口，身子陡然一凛，体内黑色的灵流飞速流出。常默吓了一跳：“墨、墨公子，你这是咋了？哪里不舒服了？害了啥病？要不要我等会儿寻个大夫给你瞧瞧？”

　　墨不异对宁羽道：“这股力量还在不断增强。”

　　宁羽扶过他，对常默道：“别问了！不是五里，是十里！十里！所有人全部撤到十里之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