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伏灵记》柳八斤

181、毁天灭地

　　轮到宁羽愕然了：“你在说些什么？！”

　　姜世忧见他一脸迷蒙，反问道：“十年前，之所以用封灵棺把墨不异封起，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灵脉和墨不异的关系宁羽私下早已思索不下百次。十年前，姜世忧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把他封在封灵棺里？除了他尚有利用价值，他想不到其它可能，那么，他的利用价值在哪里？墨不异为什么生来无脉象，身体却能与灵脉共振？又为什么上古妖灵会把他看作神族？——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可能——“你的意思是，最后剩下的灵脉，是在他体内吗？”

　　姜世忧点点头：“没错。十年之前，踏破铁鞋无觅处，竟然无意中被我发现青龙之心就在他体内，但那时时局未定，其他三国灵脉流离人间，所以我只能让他活到了现在。”姜世忧看了眼林清道，“既已集齐了四国灵脉，天下大计，已然无人可阻。清儿不喜欢他，我答应了，等万事毕，就把人交给他处置。”

　　宁羽骤然睁大了眼睛。他望向墨不异，见他神色淡定，仿佛事不关己——他早就已经知道了！

　　林清却像是神思恍惚，沉默着不说话。

　　宁羽再次想起林清说过新的盛世到来，墨不异就会被抽灵断魂、灰飞烟灭。他突然打了个冷战，后背阵阵发凉，握紧了手中长剑，毅然决然地、近乎恶狠狠地说道：“想动他，绝无可能！”

　　姜元在旁也大声道：“师父！天下已经尽归齐云，你还要集齐四国灵脉，意欲何为？”

　　姜世忧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万物万事，莫不若此。只要四国灵脉还在，被有心之人利用，这天下就有再次分崩离析的风险。到时山河破碎、白骨曝野，这样的惨剧还要重演一遍，将其一并毁去，才可安下心来。”

　　墨不异仰首凝眸，看着沉沉的天际。他之前一直认为姜世忧将四国灵脉合一是为了一己私欲。听到姜世忧的回答，姜元也是惊得说不出话。不过他今天本来就已受了好多次惊吓了，反应也比平时慢了两拍。然而，这极短的空白立马就被填上了。横刺里突然扑过一个身影，距离极近，速度也快，姜世忧还未看清，那人便向他撞了过去。

　　“主人！”林清乍闻姜世忧神寿将尽，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一时仍难接受，正神游天外，这时才贴身冲上，欲拿下那人。

　　姜世忧一直注意着宁羽和墨不异，却并未防着身侧之人，突然被狠撞了下，身子只是晃了晃。他面露不悦，微微抬手，将那身影一拂。只见那人翻翻滚滚了好几丈远，最后撞在一棵老榕树上，这才停了下来。正是夏良群。这一撞之下力道极重，不知是不是肋骨断了，他蜷缩着身子，貌似极痛苦地伏在一边的地上。

　　林清懒得理他，扭头望向姜世忧：“主人，那杂碎没伤到你吧？”

　　姜世忧淡笑道：“当然没有，只是，我倒不知道他居然也会点灵术，这么多年了，他瞒得可真不错，他……”突然，姜世忧没再说下去。

　　林清察觉有异：“主人？”

　　姜世忧的神情突然间变得紧张起来。林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他手中的朱雀扇、白虎镜和玄武璧上都斑斑点点地溅了些许的血迹。

　　“主人！这是皇族之血——”林清的声音里罕见地夹杂了一丝惶恐。

　　那边，夏良群已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虽然含糊，却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无终之岭走水那次，你偷走了我齐云灵脉是吗？”

　　姜世忧微微张口，似乎是不可思议，半晌才道：“你居然知道？！”

　　“不仅如此，你趁朕入睡，划伤了朕，取来鲜血，事后又施法疗愈。”姜世忧脸色阴沉，夏良群自管自说道，“真当朕不知道吗？朕的密探仙法虽不及你，情报却是滴水不漏。”他举起手来，伸出食指，上面血渍未干，“那次看你也是为灭无终岭怨火，何况我也想见识见识灵脉究竟有多大威力，所以一直没有拆穿你。既然现在已经无路可走，如此，便宁为玉碎！皇族之血，血溅灵脉，朕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与此同时，墨不异蓦地向后倒去，宁羽早就在旁注意着，赶紧抄起他膝弯，把他紧紧抱住。墨不异没说话，但他整个人身体的温度显然更冷了几分，宁羽攥着他的手，就如攥着一块寒冰。这次的灵流共振烈度更甚以往，宁羽将自己的灵流缓缓渡过去，可是根本阻止不了墨不异自身灵流的不断外泄。

　　姜世忧看着夏良群，脸上的神色近乎狰狞。林清骇然：“主人，现在该怎么办？！”

　　姜世忧道：“杀了墨不异，掏出他的心来！以念力催使四圣器合一，赶快在灵脉被血咒策动之前将其一并毁去！”

　　林清道一声：“是。”一边已纵身掠去。看着墨不异，他眼中闪出异样的光，就好像野兽看到了猎物一般，“终于能杀了你了！我等这一刻，都等了十几年了！”

　　宁羽轻轻放下墨不异，右手在衣袖上用力一扯，撕下长长的布条来，胡乱裹在自己伤口上扎紧了，一边从墨不异手上接过铩羽剑，向林清来的方向奔去，还未等他出招，突然一个身影闪至跟前，然后便是兵器相交的“铛铛”声。

　　“阿元！”宁羽惊道。

　　姜元一手荡开林清的双钩，只觉手心发麻的感觉一路延伸至肩膀，再看手中之剑已经卷起边刃，而林清那边却是一派举重若轻，似乎这一击根本没让他使上什么劲。但吃惊之余，姜元还是坚定地说道：“羽师兄，我来助你！”

　　林清与两人缠斗不过十招，他身法如幻，一沾即走。稍稍退出战圈，他对着姜元展颜一笑，柔声说道：“真想不到，小兄弟这般年纪，居然能将仙法剑术运用得如此炉火纯青，这么好的功夫真是令人忍不住要击节赞赏呢。”

　　姜元愣了愣，说这句话时，林清和眉善睐，喜笑颜开，声音温柔，就如同朋友间互道家常一般。

　　“阿元！注意！”宁羽在旁提醒道，丝毫不给林清喘息时间，旋身撒出一圈灵光，剑身挟带着白色的灵力直往他头上横劈下去。

　　林清抬起双钩，“嘭”一声巨响，两股灵力抵充，在半空之中尽被化去，但旁逸斜出的那些锐利剑气依然不减，身后九天宫的弟子们纷纷举剑相挡。

　　林清脸色忽变：“——可是，你要知道，你的仙法剑术都是谁教给你的啊！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今天我就代主人清理门户！”说到后面，声音愈发变得尖厉，双足一点，已借力向姜元疾飞过去。

　　姜元没想到此人变脸如同翻书，见他美如女子的面孔突然间阴沉扭曲，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正待接招，突然左侧有人道：“接着！”与此同时，一柄莹然生光的宝剑在半空划了个漂亮的圆弧。姜元将手中之剑往旁一抛，一手正握住那柄剑。

　　“追月借你！”殷会期已经从昏迷中醒来，脸色依然煞白，但神情却平静了许多。他托着自己缺失右手的臂膀，再不见平日的飞扬跋扈。

　　“谢大师兄！”姜元挥动追月，剑气与灵力似乎互相召唤，顿觉精神一振，招招使将出来，发觉灵术剑术均是威力倍增。

　　“阿元！仙术为主，剑势以辅！”宁羽和他并肩站到了一起。

　　姜元一点即通，催动尽可能多的灵力至剑身之上。两柄绝世名剑，两个仙术高手，冲天的灵流正不断在他们身边飞舞，将周身护得刀枪不入。九天宫其他的弟子们根本没法帮上忙，早就已经退出到数丈之外。林清却觉得他们越强，自己就越是兴奋。没有天昏地暗，旁人只是看到三道光影合拢又分开、分开又合拢，但顷刻之间其实已对了百招，一招一式之中暗蕴风险，稍有不慎就可能毙命当场。

　　九天宫的弟子焦急地张望着，一人出声道：“想不到不止羽师兄，连元小师弟的仙术和剑法都那么强。”

　　另一人道：“元小师弟很强大家本来就知道，但他使上了大师兄的追月剑之后似乎又变强了许多。”

　　还有人道：“没想到师父处心积虑，竟然是想毁了这天下。”

　　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然而没多久，有人突然说道：“羽师兄和元小师弟是不是太厉害了，打得连地面都在发抖了。”

　　另一人道：“是啊，还挺明显的。”

　　第三人、第四人……越来越多人却是醒悟了过来：“不是！是真的！大地真的在颤动！”

　　夏良群负手而立，与姜世忧面对面站着。姜世忧则脸色铁青，灵脉的光芒逼人地晃眼，灵流自此旁溢。而在他的脚下，大地正在震动、颤抖，一条条长长的裂口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处，直将地面切成了一块块四方阡陌，裂口最深处甚至一眼望不到底。

　　姜世忧正对着夏良群，沉声说道：“灵脉已被策动，看来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然而神情却平静到似乎眼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夏良群道：“你想夺朕天下，想都不要想！都去死吧！都死光吧！同归于尽吧！”随即仰天狂笑不止。他的颚骨已碎，肋骨也断了几根，每发一声都是锥心地痛，但心底那股垂死的疯狂却怎么也压抑不住地想要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