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伏灵记》柳八斤

161、狭路相逢

　　丢弃的盔甲、兵器在石阶上随处可见，尸体胡乱堆叠在一旁，大多属于天择士兵，显然齐云是嫌这些尸体挡路碍事，往边上一堆了事。宁羽忍住心头的焦虑和某种说不清的悲哀情绪一路飞奔，两旁景物飞快退去，呼呼的风直往脸上扑。

　　恍神之间，突然一声撕破空气的锐响由远及近，几乎同时，宁羽和墨不异将对方各往反方向一推，只见一支带着莹润亮光的利箭从两人之间穿过，直到飞出视线之外也未见箭势稍减。

　　宁羽将长剑抽出，放慢了速度继续向上走去。走了一会儿，见到一人翘着二郎腿，正远远地坐在石阶之上，神情悠哉得很。那人的手上握着一把紫檀弯弓，身旁的箭筒插着五、六支箭。

　　两人走到正好能看清那人的全貌处停了下来。宁羽见他穿着打扮，疑窦更生：“齐云的车夫里恐怕没有像阁下箭术这么高强的吧，用来打杂只怕大材小用。”

　　那人站起身来。略显纤瘦的身形，站姿却是挺拔而不僵直，一看便是常年习武之人。

　　宁羽又道：“不管是何人，既然穿着我齐云的军服，那便都是自己人，不知阁下为何突然暗箭伤人？”

　　听到这话，那人却是轻声地笑出了声，将弯弓左右抛着放在手中把玩：“不敢当，我和你们可从来不是自己人。”声音清亮，显然很是年轻，与那张略显沧桑的脸极不符合。

　　然而，那人甫一开口，宁羽瞬间瞳孔骤缩，脑中电光火石一般，正待发话，墨不异已经抢先说道：“你不是以为凭这把破弓就能置我们于死地吧。十年前不能，十年后就更不能了。”语气冷厉如霜。

　　那人斜眼睨着墨不异：“当然不，我随便射着玩的。就玩玩你们。”

　　宁羽心中的恨意腾腾升起：林清！

　　墨不异平视前方：“看来，上次给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此话一出，那人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瞬间消失。他沉下脸，向宁羽说道：“上次是我大意了。我一直还以为你是个爹被杀了只会慌乱到处逃跑的小孩呢，想不到，你也算半个战力了。”

　　墨不异望了宁羽一眼。宁羽摇摇头，小声对他道：“在九天宫被嘲笑欺辱了多年，这点算什么，激将法对我一点儿用也没有。”

　　闻言，墨不异的眸光沉了沉，终究没有言语。

　　虽然是迥然不同的长相，但宁羽完全能想象现在人皮之后林清的那张嘴脸，也暗自惊讶那次城郊竹林一战，他明明受伤极重，本来以为他就算不死也废了，想不到时隔数月竟然已经活蹦乱跳，看那引弓射箭的力道，灵力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清歪了歪头，用颇自责的口吻道：“都说养虎为患，要是十年前我就杀了你，哪还有今天这档子事。”又道：“你们倒是逍遥，远远地躲在人群之外观察战况，以为没有人看到吗？你们想干什么？上天择皇宫坐收渔利？未免想得太好了吧！？”他慢条斯理地从箭筒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弯弓之上，对准了宁羽，“这次可不会让你轻易得逞”。

　　宁羽森然道：“你应该知道我和不异两个人合起来，你不是对手。”

　　林清眼底一抹厉色一闪而逝：“就算不是，至少也不占绝对劣势，上次是我心绪不稳、灵力才有失，这次可不能让你们坏了灭天择的大事。”

　　宁羽心下了然。原来他以为他们是为了阻止齐云灭天择而来的，如此推算的话，就说明了他背后的那个人更是希望天择早日覆灭才是。“姜世忧，他想称王吗？”猝不及防，宁羽脱口问道。

　　一语既出，墨不异和林清都是怔了一怔，林清拉弓的手显然一滞。

　　果然。宁羽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四海之内，唯一主宰，他的目的是这个吧。”宁羽将手按在剑柄之上，步步朝林清逼近，“如果不是的话，我想不出还有其他目的值得潜伏在齐云十多年布局筹划。”

　　然而，林清很快恢复了他一贯的神态：“想套我话？你有本事就自己问去吧！”“嗖”地一声，羽箭破空飞出，挟带着极强的灵力。然而，那箭却不是对着宁羽，而是刹那间偏转了头向墨不异额心窜去。

　　好一招声东击西！

　　如此劲道、猝不及防，然而，墨不异似乎已有预料，他早已亮出铩羽，挽出一道漂亮的虹弧。凌厉的箭势顿止，随着一声金属相击的巨响，一时火花四溅，箭上的灵力也化为虚有。

　　林清耸了耸肩：“我就知道。”将紫檀弓往旁一丢，摸出一对双钩来，挑着眉道，“墨不异，你这把剑不错啊，看来今天能好好比一比了。”

　　“小心！”宁羽提醒。他使双钩比那利箭更危险，十年前他就已经见识过了。

　　话音未落，两个身影已经斗成了一团，速度之快令人瞠目。宁羽掌中灵力暗聚，但高手过招以速取胜，身形微动已倏忽变了几十招，他一时没能找到林清的破绽来。

　　一阵兵刃相击之音，突然两片闪着寒光的物事从人影之中飞出，插进了石阶里，居然足有两寸之厚。林清迅疾与墨不异分了开来，看着手中断掉的双钩一脸不可思议。

　　宁羽找准这空隙一掌挥出，林清还沉浸在震惊之中，见左侧一阵强烈的灵力袭来只得正面迎击，宁羽蓄力已久，这一击非同小可，竟把林清击得倒退了好几步，差一点站立不稳。

　　林清觉得五脏六肺都在震荡，血气浮在喉口，只能勉力压下。他寒着脸问：“墨不异，你这把是什么剑？”

　　他震惊也好、好奇也罢，墨不异并不理会，他提剑便刺，虹光一圈胜过一圈，黑色的灵流暴起，周围的空气都似乎被一股浓重的寒气给冻住了。

　　宁羽在旁故意分他的心，说道：“没见识吧，这把剑可有来历了。你要是知道，估计会吓得跪在地上哭爹叫娘，现在我们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林清早前的双钩被毁之后，由姜世忧亲自寻来天陨之石锻造了新器，他本来满心欢喜，视之为宝，想在今天好好给兵器喂点血，想不到第一次作战就又被毁了。

　　两人继续缠斗。宁羽看得出来，林清没了兵器，却是斗得更狠了，一招一式中似乎都夹杂着一股狂怒。他估摸着虽然自己与他们相比灵术尔尔，但聚积全力的一击多少还是会对林清造成一些伤害的。

　　眨眼时间，百招又过，林清渐落下风。墨不异低喝一声：“灵来。”左手持剑，右掌心黑雾丝丝缕缕如烟涌出，很快两人交战的那一隅如墨般黑得看不清晰。

　　这是“渗骨”。能让对方骨血化为血泥的高级灵术，他手下一点儿没留情。

　　只见掌中幻化的妖灵沿着那黑雾扑向林清，将他整个人缠住。林清身上纯白的灵流一震，黑雾顿时消散，但又很快聚集回来，不屈不挠，似乎誓要将他缠住为止。

　　宁羽在旁继续积蓄灵流，以便随时给林清一击。可就在此时，就在这青山顶上，一大团火光冲天而起，直窜出四、五丈高，浓烟滚滚，一时几乎熏黑了无云的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