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伏灵记》柳八斤

140、啼血歌声

　　殿外，三个侍卫各牵着一只猿身狮面的奇兽走了进来。在进贡路上，十只奇兽也被流矢所袭，只剩其三，现在黑铁铐住它们的手脚，兽嘴上封了封带。偌大的大殿立马鸦雀无声，只听得不断有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殷贵妃震惊地捂着胸口道：“皇上，这——这玩意儿，是个——是个什么玩意儿？”夏良群搂过她来，哈哈一笑，似乎对殿上这紧张的气氛很是得意。

　　他向胖公公努了努嘴，胖公公会意，清清嗓子，朗声道：“天择惧于我齐云之威，献上国之宝物，此兽即为其司阳瑞兽。”此言一出，殿堂之下立刻一片窃窃私语。

　　四国虽然风土人情多有不同，但对丝竹之好乃全天下共通，一直传说全天下声音最美妙的便是天择的司阳兽，能唱出仙乐般的动人歌声，一直作为伶兽被天择皇家用来消遣取乐。

　　除了本就是天择丞相之子的宁羽之外，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此兽，这时免不了好奇地指指点点一番。

　　姜元已经张大了嘴不会说话，姜东习也深吸了口气，齐声感叹“天下居然有这种奇兽”！

　　宁羽觉得他们大惊小怪。天择不还有狮身猿面的怪兽吗？！天择国灵气满溢，到处都是奇兽，现在就少见多怪了，以后还有得他们惊的呢，但真想到将来两军对战的境况，他的心情又蓦地沉了下去。

　　侍卫牵了司阳兽站于殿侧，撕下了兽嘴上的封带。胖公公高声道：“奏乐！——”一时间，管弦迭奏、鼓乐鸣响，悠扬而华美的乐声冲破大成殿，在整个齐云琉璃宫回响不息。

　　几乎同时，三只司阳兽同时半张开嘴巴，如清泉流水般的歌声泄出，鼓乐之声似有一刹那的停滞，像是被那歌声所震撼，但很快演奏继续了下去。半晌，堂下有大臣叫了个“好”，另有人鼓掌，很快，越来越多人跟着拍起手来。

　　司阳兽虽是长相怪异，歌声却比齐云国千挑万选的歌姬更要纯净美好，而且神奇的是它们自带强音功能，歌声能传音十里、绕梁不息，声声阵阵都好像响彻在每个人的耳畔，仿佛能直击心房。与它们的歌声相比，那些鼓乐管弦之音都被衬得太不入流了。

　　夏良群也是第一次见识这司阳兽的歌声，不由呆了。殷贵妃一时也忘了斟酒，站在一旁怔怔地听着。只有姜世忧捧着一盏香茶，表情淡然，似乎并不为所动。

　　墨不异正向一块烧鹅发起进攻，听到司阳兽的歌声，居然也停住了动作。宁羽伸长脖子，悄声对旁座的他说道：“不异，你也是第一次听到司阳兽的歌声吧？”曾几何时，他倒是经常得到在天择皇宫饮宴的机会，自然也没少听司阳兽的歌唱。

　　墨不异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这是啼血之音，不祥之兆。”他向那三只司阳兽望去，猿脸的嘴部都沾着星星点点的褐渍，看起来就像是因为不断歌唱而从嘴中溅出的血。

　　宁羽眯了眯眼，这才发现那暗色的血点分布在嘴边，被司阳兽棕色的长毛遮掩，即使细看都很难察觉。他心头突然一震：多少次在天择也不见司阳兽歌唱到啼血，有这么夸张的吗？

　　墨不异沉声问道：“你知道这东西什么来历吗？”

　　宁羽见他一脸严肃，也不禁正色：“天择皇室的伶兽，听说一开始是培育司阴兽时的残次品，但阴差阳错发现它们发声极美，胜于所有乐器人音。”他想了想又道，“司阴兽与司阳兽一直由天择御马监掌控管理，有什么问题吗？”

　　墨不异冷然道：“这东西没这么简单，你要小心……”

　　宁羽还待再问，外面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小弟子，在姜世忧耳边说着什么，姜世忧一边听着，波澜不惊的脸上竟也浮现了一丝遮掩不住的凝重。乐声歌声汇成一片，觥筹交错举杯祝酒。宁羽已经暗中聚灵于耳，但一片嘈杂中，怎么都听不清那小弟子说了些什么。

　　那小弟子禀报完毕便退了下去，姜世忧也向夏良群一礼，匆匆行出了大成殿。

　　宁羽倏地起身，他有莫名不好的预感，想着也找个理由早退，跟着他师父后面去探探怎么回事。这一起身不要紧，他突然感到一阵阵天旋地转，用手勉力撑住了桌沿，第一反应便是酒水食物中有毒，翻袖在墨不异桌上一扫，杯盘碗盏“乒乒乓乓”摔了一地，茶水从杯中倾倒而出，“嘶嘶”地冒着泡沫，发出难闻的味道。

　　宁羽一惊，向墨不异望去，只见他双眸微垂，眉目淡然，收敛了身上的三分邪气，看起来整个人温雅俊逸，毫无中毒痕迹。宁羽心念一闪，立马明白过来。

　　是中毒了！但此毒并非来自杯中酒，而是耳中乐！

　　乐声歌声依然不断，每个人都是一脸兴奋之色，刚才弄出的动静这么大，但他们似乎全没注意这边的状况。夏良群与殷贵妃碰杯而饮，神情悠哉。殷会期、姜东习和姜元等人都安安静静听着司阳兽的歌声如痴如醉，似乎已经到了浑然忘我的境界。

　　宁羽向四周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还是停留在墨不异身上。墨不异正襟危坐，表情乖顺得很，宁羽从没见过他这等模样，忍不住凑上前去在他脸上亲了亲，然后飞身而出，直扑大门，岂料刚欲出殿就被气浪弹了回来。他又试了几次仍是不成。

　　宁羽掌中聚灵，将天雷破凭空掷出。白色的灵球在门前“砰”地被一堵看不见的气墙所阻，一下碎成千万颗星尘，很快消失在空气中。他转向边窗，聚力一震，一扇雕花金边窗户立时脱离窗框，朝着大门飞了过去，登时在气墙上撞得四分五裂、木屑乱舞。

　　他将手伸出窗外，发现并无阻物，连忙翻身爬了上去，没想到半个身子刚过窗户，就发现一股不知名的恶力死命将他往回拽。那恶力极为凶悍，沉沉地在背后拉着，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分成两半，宁羽反手向那恶力劈去，可那东西并无实体，十成灵力相击竟如拳打棉花，尽数被化了去。

　　情急之中，宁羽定息屏神，那恶力好像也察觉到对方不再挣扎，如能感知似地放松了力气。宁羽在心中默数“一、二、三”，让全身灵流在瞬间释放。炽热的白色灵力顿时冲天而起，随着身后一声巨响，宁羽发觉自己能自如行动了，不过这下他再不敢托大，以免被抓住后脚。

　　他乖乖地又返回到了大殿之内。

　　回过头来，所有的人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殿侧的三只司阳兽还站在原地，眼中闪着凶光，恶狠狠瞪着宁羽。乐声已止，歌声仍不间歇地从它们口中流出，明明那猿身狮面的怪兽一脸凶神恶煞，唱出的歌声乍听之下却像是少女的呓语，迷蒙不清，却是轻柔曼妙。

　　宁羽自闭听觉，可那靡靡之音犹如渗入灵魂，兀自回荡不息。他一拍长桌，桌子登时从断裂开来，杯盘“砰砰”碎了一地，冷冷地说道：“想用这等低劣的幻术引我入局，你们也太小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