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伏灵记》柳八斤

138、齐云夜宴

　　说到这大成殿，其实宁羽对它真的没好印象。上次进宫面圣就是在大成殿，齐云原枢密使王之动被夏良群在此处了极刑，吓坏了一众大臣。夏良群早就忌惮师父功高盖主，这次大张旗鼓搞什么论功行赏不知有什么猫腻，会不会又是一场鸿门宴。

　　正想着，墨不异推门而入。他进宁羽的房间从来不敲门，当然，他也不进别人房间就是了。

　　宁羽抬头望去，顿觉眼前一亮。墨不异头戴青玉发冠，乌发垂垂地散下来，一席紫棠色水滴纹绸的交领长袍，宽大的下摆随着他的走动而散开，更显他身材笔直修长，袖口处镶着墨黑的祥云滚边，腰间随意系着同色束带，衬得他明眸如珀、面如白玉。他俊美中带点妖性的气质特别适合这样的深色敞袍，显得整个人亦仙亦妖。宁羽打定主意，回头一定要好好褒扬为他备齐这套穿戴的小弟子才是，起码晚上多加他两个鸡腿。

　　“想什么？”墨不异见他一脸深沉，问道。

　　“真好看！”宁羽道，又由衷地补了一句，“穿什么都好看！”

　　墨不异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宁羽晃着脑袋小声嘟囔着：“好看而不自知，真是人生至高境界……”

　　两人一起走出门来，其他弟子已经在大门口等候，清一色的靛蓝长袍，墨不异往里一站，更显卓尔不群。

　　殷会期向姜东习撇了撇嘴，显然对墨不异异于他们的服饰打扮有所不满，但鉴于墨不异高深的武力值，他也没敢当面说话。姜东习马上回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意思是稍安勿躁，衣服不同而已，兴不起什么风浪来。

　　姜世忧有要务要谈已先行入宫。两个小弟子左右架着胖公公，从九天宫飞了下去，甫一落地，胖公公抖着肥肉道：“采采，你们这九天宫什么时候能挪个地儿，改建在地上才好。每次通报消息都要拖着咱家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万一你们小手一滑，咱家可不得摔成肉饼了！”

　　众弟子哈哈大笑。其中一个掏出一锭金子塞了过去：“公公，今天又要辛苦您了！”胖公公一愣，轻咳了一声，顺手接过金子放进了袖洞，嘴上说着：“也罢，劳碌命、劳碌命啊！”

　　那掏金子的弟子很是年轻，小眼睛，身材瘦削、说话文雅。宁羽对墨不异道：“不异，你还记得他吗？”

　　墨不异道：“不记得。”

　　宁羽笑道：“我想也是。”他又道，“瀛北北城九天宫阵法中，他就在里面，当时飞箭如雨，你还救了他的命呢。”

　　墨不异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有这么回事儿。”

　　那小弟子见两人正在看他，干脆向他们走了过来，对着墨不异一揖到底：“墨公子好！您还记得我吗？”

　　墨不异依样画葫芦：“瀛北北城九天宫阵法中，当时似乎是我救了你吧。”

　　那小弟子眼神登时一亮：“对对对！不是似乎！就是您救了我！”又变戏法似地兜了七、八锭金子出来，“一直没能当面和墨公子好好道谢，这些心意，不足挂齿，还请墨公子收下。”

　　宁羽：“……”

　　除了宁羽之外，九天宫弟子都是非富即贵，而其中有一个最富。富到什么程度？听说此人为家中次子，父亲家业庞大，几乎垄断齐云茶业、丝业、米行仍不满足，送这个二儿子来就是因为笃信“商不涉政，商何为大”，希望借九天宫之名让自己的家业进一步得到拓展，可见其野心之大。

　　“姜云之。”宁羽脱口而出。

　　那小弟子兜着金子向宁羽一礼：“羽师兄。”

　　宁羽哭笑不得：“你快收起来吧，大家伙都看着多不好。”

　　姜云之恍然：“哦，那我在别人没看到的时候再拿出来。”

　　众人在旁心道：就算没看到，现在也都听到了。

　　墨不异忽道：“等等。”伸出两指夹了一锭金子，在姜云之眼前晃了晃，“给我的？”

　　姜云之喜道：“是是是，多谢墨公子上次救命之恩。”

　　墨不异道：“我要一锭吧。”

　　姜云之道：“要多少都行。”凑过去把剩下兜着的金子给他看，“多拿点吧！”

　　墨不异道：“不用了，太沉。”收起金子，脸色一派淡然。

　　姜云之素来大方，也没人多去在意。九天宫弟子们遂仍由胖公公引领着，向琉璃宫大成殿行去。

　　宁羽边走边悄声问道：“不异，你缺钱吗？”

　　墨不异道：“只是突然想到，金子可以换酒楼里不少好吃的。”

　　宁羽扶额：“……抱歉了，今日事毕，明天我们就去吃顿好的吧！”

　　两人边走边说，琉璃宫门次第打开，众人一路跟着胖公公辗转，最后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前停了下来。

　　第二次来此的宁羽已经没什么惊讶的，墨不异则永远是一副淡然之态，倒是好几个第一次来这儿的弟子忍不住发出“哇、哇”地赞叹。再是富贵之人也无法与皇室相比，这殿内雕梁绣柱、陈设华丽，金顶珠帘在烛火映照下晃花了人眼。姜云之赞道：“连我家都没那么漂亮啊！”

　　殷会期赏了他一记头粟，斥道：“说什么傻话呢！你家能和皇宫相比？昏了头了？！”

　　姜云之立马闭口不言。

　　殿内已经人声喧嚣，认识和不认识的一些个大官小官已经先行就坐。宁羽将这些人一一打量了一遍，心下正疑，几个粉裙宫女走来，邀请九天宫众弟子们按座入席。

　　陆续地有人入得殿来，文臣武将皆有，很快就把百席占满了。宁羽疑窦愈深，转头一看，墨不异已经毫不客气地当先举箸，登时心下一宽，觉得天大的事儿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突然间，一声尖利的“皇上驾到”传来，瞬间大成殿内大小官员全部跪下身来。宁羽抢过墨不异的筷子，把他拉到一边。只见夏良群一身冕服，金黄耀眼，意气风发，殷贵妃着水粉团花缎袍陪伴在侧，一黄一粉，看起来极是闪亮。姜世忧着鹤袍跟在后面，身形微敛，表情看不出喜忧。底下山呼万岁，声震殿宇。夏良群居中正坐，微微抬手：“众卿家免礼。”

　　众臣遂各自入座。夏良群向底下扫了一眼，说道：“想必大家都听说了，此次朕要对南伐中立功之人计功行赏。鲁去海等人还在南方收拾长仪残党，就先按下不表，今日大成殿内，人人有赏！”

　　众臣欢呼雀跃，个个喜形于色。宁羽疑道：夏良群难不成真转性子了？

　　隔着几个坐席，师父姜世忧面容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良群执杯叩之，殷贵妃会意，立马上前斟满美酒：“长仪亡国，南部尽收，现在四方疆土我齐云得之有三，形势大好。都说行军打仗要一鼓作气，现在齐云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无需再遮遮掩掩，朕决定待把长仪残党歼灭立即东进，收服最后一国——天择！”举杯起身，“来来来！敬天地、贺齐云、降天择！”

　　众臣齐站起身来，共同举杯道：“敬天地、贺齐云、降天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