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伏灵记》柳八斤

137、师徒再见

　　墨不异的唇湿湿凉凉，摩挲着他的脸的手也是触感冰冷。他总是一副淡然若定之姿，旁若无人、旁若无物，仿佛这天下无论变得怎样都与他无关。但这样的他，对自己却是如此地温暖。

　　宁羽凑上前一步，右手勾住了墨不异的脖颈，左手托着他的后脑勺，让他的唇和自己的贴得更近。金蛇白虎香炉微醺的淡香中，宁羽有一丝地恍神，直到第三声“羽师兄”自门外传来，他才反应过来。

　　墨不异板着他身子稍稍和他分开点，挑眉道：“又是他。”

　　宁羽还没醒过神，直愣愣问道：“什么？”

　　外面“砰砰砰”的敲门声越来越响，一个公鸭嗓叫道：“羽师兄——羽师兄！墨师兄！”

　　“……”这个难听的声音！宁羽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回彻底反应过来，也道：“怎么又是他！”语气里甚是不满。

　　墨不异嘴角含笑，让开路来，宁羽一下将门打开，只见那身材精瘦的弟子还在扯着喉咙喊：“羽师——”看到宁羽后，最后一个“兄”字硬生生吞了回去，挤出一脸的憨笑：“羽师兄好！”他探头看了看宁羽身后神色淡然的墨不异，不由放低了声音道：“墨师兄。”倒不是因为墨不异是外家来到九天宫的新人，只是他冷漠的态度天然让人觉得隔阂。

　　“于辞，你这次又是什么事？”

　　宁羽一脸的怒气冲冲，于辞却是视而不见，心里想的却是：羽师兄记住我的名字啦！他语调欢快地回道：“是是是！羽师兄，师父回来了！让您和墨师兄去见他老人家呢！”顿了顿，迟疑地问道，“羽师兄，之前这么久了你们上哪儿去了？也没说一声，师兄弟们都很担心呢！”

　　宁羽心里“咯噔”一声。从九天宫出走算来已有一个半月，自从他开始怀疑师父姜世忧开始就再没见过他。他暗叹一声，师父回来得也真是快，但该来的总要来的，顺口答道：“嗯，我和你墨师兄是打前站去了，马上大军又要东进了！”故作神秘地凑到他耳旁道，“我们身上都有重大任务，这些可都是关系齐云统一天下的大任务，千万别告诉别人了！”

　　于辞受宠若惊，连道：“好好好！羽师兄！这个秘密我、我一定不告诉别人！”

　　宁羽眨眨眼，说道：“速去速去，和师父说一声，我和墨师兄马上就到。”

　　“是！”

　　待于辞跑远，墨不异在身后道：“看来九天宫的蠢人还不止一个。”

　　宁羽先尴尬地笑了笑，脸色很快又回复了一派凝重。

　　墨不异与他并肩，目视前方，说道：“走吧，去会会他。”

　　现在还不能确定师父到底是不是林清背后的那个“主人”。如果不是，他们说话行事就不能鲁莽，否则未免让师父察觉出异样；如果是，那就更要小心，因为那人的功力已然不是他们所能企及的。

　　宁羽和墨不异在九天宫的青石板路上走着，脑中快速思索着话术和对策，把各种可能都考虑了进去。墨不异突然收足，宁羽甫一抬头，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九天宫议事厅前。

　　没时间多想，该来则来，就这样吧。

　　两边小徒打开大门，躬身各站左右。宁羽仰首肃立，深吸了口气，与墨不异走了进去。

　　未进得门来，两人已经受到了几十道目光的“洗礼”。殷会期、姜东习、姜元等几个高阶弟子都分坐在两旁。

　　行到厅中，宁羽当先拜下恭声道：“弟子有错，请师父责罚！”旁边的墨不异则浅浅一揖，一语不发。

　　姜世忧正把玩着茶盏，听宁羽此言，动作并未停滞，向他看去，问道：“羽儿何错之有？”

　　先下手为强、先认错为上，好消消师父的气。宁羽道：“……弟子和墨师兄不辞而别，在外流荡一月有余，引得师父师兄弟担心，实在不该。”心中却掂量着：师父看起来似乎并没有特别生气。

　　果然，姜世忧温言道：“事情元儿已经告诉我了，你们为了齐云南伐一事早早去打了前站，这次若不是你们帮忙，元儿可就陷入危险之境了。”

　　姜元也道：“都怪弟子缺乏经验、自不量力，累得羽师兄和墨师兄都要腾出手来救我。”

　　姜世忧话毕，下首坐着的殷会期换了个姿势，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局促。宁羽眼尖，心想这蠢材把最小的师弟推到前线，自己倒躲在幕后，现在知道没脸了。

　　他沉声回道：“是。弟子日思夜想，担忧齐云南伐遇险，所以和墨师兄当先往南去查探军情，正好赶上阿元被敌军围困，顺手帮了个忙而已，不过因为走得匆忙，忘了和师父师兄们说，实在让大家为我们担心了！”多年寄人篱下，早已习惯卑微，修炼得谎话奉承都是张口即来。

　　姜世忧点点头：“下次莫忘就好。”他向一旁的墨不异扫了一眼，“有墨公子在，羽儿的安危我也可以放下心了。”

　　墨不异不紧不慢道：“宫主尽可放心。”

　　宁羽：“……”

　　姜世忧话锋一转：“对了，羽儿、墨公子，不知此次南往有没有什么发现？”

　　宁羽心思清明，立刻就明白过来，他想问的是灵脉。他故作寻思状，半天才道：“无终岭的业火已经被灭，但万顷野林一夜之间塌陷成坑，本可作为国之天然屏障，现在却是不能了。”

　　殷会期嗤道：“难道你还不知道长仪已经亡了？！”言下之意，既然国已亡，还怕它什么屏障不屏障的。

　　宁羽顿作开悟的样子，一拍脑袋道：“是啊！长仪已亡，那么南部尽归我齐云，那些都不再是问题了。”

　　宁羽看在眼里，姜世忧在上首微微皱了皱眉，显然这不是他要的答案。他还欲开口，突然门外小弟子急匆匆跑了进来：“师父，圣旨到！”后边跟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公公。

　　姜世忧起身下了台阶。那公公粗腰肥臀，见姜世忧下来也连忙一扭一扭地迎了上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夏良群给姜世忧的特殊礼遇之一便是接圣旨不用双膝下跪。一旁九天宫弟子齐刷刷跪了一地，只有那胖公公和姜世忧还站着。

　　胖公公礼道：“相国，咱家是传皇上口谕来了。”随即声音拔尖，大声道：“姜相南伐，功勋卓著，如今长仪已亡、江山大拓，朕心悦矣。三日后将在大成殿论功行赏，九天宫内南伐有功之人皆到场，钦此！”

　　姜世忧接旨，底下之人高呼万岁，胖公公扭着屁股回去了，临走还不忘提醒：“相国，这次可是提拔年轻人的好机会！南伐时那些立下功劳苦劳的孩子可都是能捎上的！”

　　待胖公公走远，姜世忧在厅内扫了一圈：“那此次随我南伐的都一块儿去吧！”

　　九天宫众弟子立现喜色。这议事厅内二十来个都是高阶弟子，多随了姜世忧一起南伐，看来这次论功行赏无论如何都能沾上点光了。

　　姜世忧朝宁羽和墨不异看去：“羽儿、墨公子，你们为了南伐也费尽了心思，一起去吧。”

　　宁羽脸不变色心不跳：“师父，这是徒儿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