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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紫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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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没来得及束发,月白边走边用布巾把散下来的头发扎成一个高马尾,又用披风裹住身体,免得舞衣露出来太不得体。
他出了主楼,避开那些通往各个精致小楼的木板路,穿行在见仙楼精心修葺的花园里,从那些藏在隐蔽处的七拐八绕的石板路上匆匆走过,走了有半柱香的时间终于走到了花园尽头,通过一扇暗门进入了一座庄园。
见仙楼后面的屋舍外人来看只是一片普通民居,内里却大有乾坤,数个房屋连成庄园,实为一体,屋中布局之精巧、陈设之华丽不输于见仙楼,周围排有机关,若不知内情擅自闯入便会被机关所伤,此处便是他们的暗坊——江湖第一暗杀组织暗诛的总部。
也是暗诛杀手榜上那些成名杀手的居所。
一绝双煞四君子五行客,以及一个神秘的、实力位于这些人之上的紫衣剑。
不过这些人常年在刀尖上舔血,并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长时间,除非主上有令,否则他们都不怎么来权昔城,据说住在暗坊的通常只有暗诛之主,她怪癖很多,每夜都要换不同的地方休息,暗坊里近二十个院子都有她的痕迹,所以鸾夫人叫他去暗坊他理所当然的以为是暗诛首领在找他,提醒他去痕苑他也没有丝毫的怀疑。
不论暗诛在江湖上如何臭名昭著,暗诛之主都曾出手庇护过卿小姐,给了他们容身之所,这让他感激不尽。
卿小姐是他的恩人,三年前他从温玉馆逃走之后,不十分放心鬼阎罗,便潜入帝都打探情况,期间不慎受伤,是卿小姐救了他,他无处可去,便做了她的随从。
一年前卿小姐得罪了帝都权贵,被人迫害,走投无路之时暗诛出手相助,她与暗诛之主本就是旧识,便带着月白投靠了暗诛,起先他们只在暗诛分部做事,三个月前才听命来到了权昔城。
卿小姐有任务,月白也在努力的成为一名合格的暗诛之人。
当夜,痕苑。
月白刚一进院子便闻到了一股甜腻的香味,顿时起疑,首领并不喜欢这样的味道。
过于浓厚了。
痕苑里烛火通明,某个房间轩窗上照出数人的剪影,有人弹琴,有人舞剑,丝竹管弦之声透窗而来……月白脚步停了一瞬,稍作犹豫,又走近了些,发现那引人作呕的熏香之中还夹杂着酒气。
他终于警觉,后退转身。
“等一等。”
有人叫住他。
月白回头看去,廊下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是常在暗坊侍奉的下人,月白眼熟。
“是鸾夫人叫你过来的吗?”
月白点头。
“过来吧。”那人道。
月白道:“不敢打扰首领兴致,我先回去了。”
“首领今夜不在暗坊,没人告诉你痕苑住的是谁吗?”那人提醒他,“宿公子身份仅在首领之下,是暗坊的特例。”
仅在首领之下?那就只有那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紫衣剑了。
不能得罪。
“宿公子找你有事,快进来。”
既知身份,当不会有意外……月白想清楚之后,便跟着走了进去。
屋中各种装饰极尽华丽,从地毯到横梁无不透着奢靡之气,奢靡的让人眼睛疼。
好在光影昏黄,稍稍缓冲了一下视觉的冲击。
但那刺鼻的味道却实在无法缓冲,月白被熏的有些头晕,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他一进去,里头的紫衣公子摆了摆手,曲乐欢笑之声刹那都停了,一众歌姬侍者退了出去。
月白抬眼,望向珠帘与薄纱后的朦胧人影,谨慎行礼:“不知宿公子唤月白来此有何要事?”
“果然是个男的,过来。”里头的人道,声音含着醉意,是成年男子的声音,语调透着风流气,让月白不适。
他想走,可想到卿小姐在暗诛的处境,只得忍耐住,又道:“宿公子如果没有事情,可否让我退下?”
“你倒是有趣,我说让你走了吗?”宿痕起身,自己拨开了珠帘。
从进屋的那一刻起月白就隐隐感觉到了危险,及至现在那种感觉更加强烈,迫使他想要逃走,可等到看清珠帘薄纱掩藏后的人脸,他却不受控制的定在了原地。
浑身僵硬,血色从身上抽去,脸色白的透明。
灰蓝火焰,异域容貌,腻人熏香,紫衣杀手!
西泠……鬼阎罗?!
宿痕看清卸去浓丽妆容后的少年容颜后,眼睛一亮,立感惊艳,只觉从未见过如此清透漂亮的少年,尤其是那双瞳色异于常人的眸子,美的不似凡人所能拥有……心底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这个少年,好像在哪里见过?
月白看着他那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在回忆什么的模样,顿时想起三年前的荒唐一夜,脸色由白转青,牙齿几乎咬碎,耻辱感与怒意直冲天灵,什么都不顾了,转身便走。
宿痕追了上去。
他想起来了,他在某个南风馆里曾有过一场极为销魂的艳/遇,还跟那孩子用一块玉佩达成了杀人的交易。
宿痕速度很快,一阵风似的掠到月白面前,拦住了他,惊喜道:“原来是你!”
月白与他相反,并没有任何喜悦,甚至想杀了他,可终究顾虑他的身份跟力量,绕过他仍是想逃离这里。
但宿痕哪能就这么让他走,回忆起那一夜,自然也就回忆起那一夜的美妙体验,那体验只有眼前的少年能给,何况这本就是他今夜看上的人,他看上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去哪里?我没有让你走!”宿痕握住月白的手腕,只是轻轻一握,却教人挣脱不了。
月白发怒,抬腿向他踹去,另一只手里出现一把匕首,非常干脆的砍向宿痕。
宿痕微微诧异,一边轻松的与他拆招,一边笑道:“长出獠牙了?”
月白招式简单,却招招干脆利落,直取要害,毫不留情,身法也灵活,很会寻找机会,如果他面对的不是宿痕,肯定已经逃走了。
可惜他面对的就是宿痕,暗诛之中实力与首领不相上下的紫衣剑,除了首领,恐怕整个权昔城、哪怕整个江湖也少有人是他的对手。
戏玩够了,宿痕那绣有精致暗纹的衣袖轻轻一扫,裹住月白的匕首甩飞了出去,他则一把握住月白的腰身,把人提起圈在怀里,大步回房。
月白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宿痕把他按在床上,含着熏然醉意笑道:“你知道吗?后来我回去找过你,可你已经不在那里了,没想到你是来了见仙楼,又恰好给我看见,咱们真是有缘。”
“谁跟你有缘?!色/鬼!快放开我!”月白又惊又怒,意识到这人想做什么,心脏爆裂似的狂跳起来,他全身每一寸皮肤都写满了抗拒,手脚也奋力挣扎,活像一条扑腾在菜刀之下的草鱼。
宿痕觉得有趣:“你以前很乖的,现在怎么这么有脾气?”
他拨开月白身上的披风,露出那件女式的淡金色舞衣,手指勾起衣带,很轻松的解开:“不过,比以前更有滋味,我喜欢。”
月白脸胀的通红,脑袋一仰,狠狠地朝他脸上撞去,趁他吃痛松手的间隙飞快的跳起来捂住衣服就跑。
宿痕“啧”了一声,扯下床榻周围的纱帐向月白挥过去,那纱帐便如同灵蛇一般缠住月白,把人卷了回来。
“混蛋!色鬼!”月白破口大骂,可翻来覆去就只有那么几个词。
宿痕倒也不生气,看着被裹在床上挣扎不动的美貌少年,寻到他眼中的愤恨冷意,只觉得兴致更高了。
这张牙舞爪的小猫咪比从前更对他的胃口。
他道:“你身在见仙楼,又这般容貌这般打扮,来痕苑之前当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何故这般作态?欲擒故纵?”
“你才欲擒故纵……”月白脑中快速的闪过了一些东西,他手脚皆被缠住,像条毛毛虫一样扭着离宿痕远了一点,急切道,“你误会了!我不是南院的人!”
见仙楼身为天下皆知的风月之地,囊括了天下极致之美色,不仅有女/色,也有男/色,那十二座小楼其实是隔开的,分为南北双院,北六院中都是美女,环肥燕瘦,各有特色,卿小姐刚来这里便独占了北院一座小楼,盖因她之容貌与名气天下无双,便有与容色相应的待遇,而那南六院里则是各色美男,同样是各种风格都有,以容色才艺来排比待遇,独住小楼的通常都有人捧,也不会轻易出场,只有低级的伶人或新人才会给别人伴舞。
方才鬼阎罗话里的意思……应该是把他当成南院的新人了。
“是吗?”看神色,宿痕并不在意他究竟是什么人。
月白却像是抓住了希望般,急急道:“我不是南院的!我是卿小姐的人!我不知道来痕苑是要见你!我以为是主上找我!”
暗诛总部在权昔城,见仙楼便是最好的伪装,他们都属于暗诛统领,但见仙楼和暗诛又是不同的。
他如此解释,便是说明自己乃暗诛内部的人,并且跟暗诛首领关系亲近。
宿痕摸了摸下巴,似在思考。
月白焦灼的等着他,终究忍不住央求:“你快让我走吧……”
“想走?”宿痕爬上/床,向他凑过去,“你是哪儿的人跟我没有关系,既来了我床上,就没有走的道理了。”
他捏住月白的下巴,又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今夜过后,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金银珠宝,天下奇珍……”
“啪!”
一道响亮的声音冲散了所有暧昧。
宿公子俊俏的脸上浮现一个巴掌印。
宿痕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月白。
月白眼中满是嫌恶。
原来是他那衣袖上绣有鱼鳞似的薄片,他便趁刚刚说话的机会悄悄用薄片割破了缠住手臂的纱帐。
一巴掌扇过去,心里解气了不少,可也有点慌,他不知道鬼阎罗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只知道他很强,且杀人不眨眼,摸不准眼下他会不会怒而杀人,而自己已经没有机会逃了……
宿痕松开他的下巴,抓住了他扇人的那只手。
月白又愤恨又紧张的盯着他,心脏跳的砰砰响。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宿痕,你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