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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见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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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
晋褚两国交界之地,权昔城,见仙楼。
权昔城是商贾云集的繁华边地,见仙楼是天下最大的声/色场所、闻名诸国的风月圣地。
见仙,见仙,如见仙子临世,美人销魂,绮梦蚀骨,多少权贵千金一掷,只为寻一场温柔糜醉。
见仙楼并不只是一座楼宇,其除了主楼之外,另有十二座小楼交错坐落于胭脂河畔,不过人们来往多在主楼之中,其主楼有九层,仿前朝制式,有八脊八角,檐上嵌以琉璃碧玉,檐角悬以朱锦薄纱,装修布景既雅且贵,朱漆粉墙,镂花木饰,又有白玉屏风画红颜,荷叶净池栖鸳鸯……如此种种,雅趣横生,却又不失旖旎。
位于权昔城最繁华的地段,见仙楼每日都是人流如织,但若说像现在这般胭脂河上画舫一只挨着一只、几乎不见空隙,却实在有些不寻常。
宿痕有半年多没来过权昔城这边了,微感诧异,奇怪见仙楼的生意竟好到了这种地步。
夜幕将垂,花灯初悬,河边微风阵阵,吹动浅草共纱幔同舞,又有馨香入鼻,分不清是那些鲜花的香味还是缓缓勾人的美人体香。
他蹭了下鼻尖,抬步迈入大门,常在门口侍候的人一看到他便恭敬行礼:“宿公子,您回来了。”
引他往里面走,一路绕过精巧的屏风、穿过内置池塘上的曲折小桥,直到三楼的一间雅阁。
三楼雅阁是见仙楼最好的设计,内可饮酒作乐,来到看台,便可观赏下方中央被池水环绕着的皓月栖星台上的歌舞,观赏位置最佳,这会儿上面正有表演。
此时每层雅阁都坐满了人,言语切切,似期待着什么,但他们的注意力却又不在下方的歌舞上。
宿痕随意扫了一眼,满场非富即贵,对面还坐着镇守权昔城的晋国大将军。
侍女们过来送酒,一个身穿绫罗的中年美妇挑着帘子进来,摇着装饰着华丽羽毛的扇子笑盈盈道:“宿公子来了?方才他们跟我说我还不信呢。”
这女人是见仙楼的管事,人称鸾夫人,宿痕熟稔的跟她打了声招呼,道:“今日为何如此热闹?”
鸾夫人随着他来到看台:“今日要排见仙舞曲。”
宿痕:“这舞不是流行了好几年了吗?”还能这么新鲜?
鸾夫人神秘一笑:“那得看是谁来跳了,宿公子久不回这里,错过了不少消息,咱们见仙楼新得了一名舞姬。”
“哦?”
鸾夫人继续欲遮又言:“你瞧瞧,那素来不近美色的宋大将军都过来了,还送了许多礼物给新美人呢。”
正说着,对面雅阁有了动静,宋将军的侍从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一一抬进了楼中,风月场有“斗礼”的习俗,越是有名气的美人往往收到的礼物越珍稀贵重,相应的,越是大方的恩客越是能得到最具魅力的美人。
人们都跟宿痕一样好奇宋将军今夜的举动,不少人都把目光移了过去。
“沉香炉一尊。”
“是沉香大师烧的吧,千金难求啊……”
“抱月飞花金丝枕一只。”
“呦那枕头可是好东西,看到上面的刺绣了没……”
“碧霄冷玉镯一对。”
“这镯子好像是前朝宫里的东西吧,皇后戴过的,听说那冷玉极难雕琢……”
“白羽珍珠衫一件……”
……
来见仙楼的客人非富即贵,饶是如此,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为一个风尘美人有这样的手笔,纷纷惊叹起来。
鸾夫人终于道:“今夜献舞的是香霁卿。”
那边宋将军道:“请卿小姐笑纳,愿得你见仙一舞。”
香霁卿,当世最好的舞姬,艳杀帝都、名动天下的绝色美人,不知为何却跑来了权昔城。
鸾夫人笑语盈盈的招呼去了将军那间雅阁,说卿小姐马上就来。
皓月栖星台上已然撤下了那些庸脂俗粉,人们都伸长了脖子往下,等着看传说中的第一美人。
琵琶声响起时,自顶层垂下了十丈朱纱,人们又纷纷仰头。
那薄纱在夜晚的烛光中隐隐泛着金光,明明应该很轻,却又似乎极有力量,如流水般翻起波浪,蜿蜒卷动,其势与乐曲相和,像随意拨弄的云彩,像女人妖娆的身姿,像绮幻旖旎的梦境……琵琶声停,潇湘琴起,人们看到了一双隐在薄纱后的玉足,琴曲渐来,那玉足点着朱纱旋转,每一步都点在了人们心上,让人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薄纱上的舞动曼妙轻盈,而随着琵琶声再起,暧昧光影后的人也一点一点露出了身姿……那身影当真婀娜窈窕至极,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美的身体了。
香霁卿一身绯红色广袖收腰舞衣,头发梳的是最流行也最普遍的流云髻,这妆扮并未花费心思,似乎也没有必要,因为当她出现时,人们根本不会去注意衣服、妆发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而只注意到——这是香霁卿。
她从渐渐垂落的朱色薄纱上轻轻跃下,轻盈的落在皓月栖星台上,随乐曲而舞,牵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神,人们为她的容颜痴迷、为她的舞姿发狂。
若要具体的形容那容颜那舞姿,却又大脑空空,搜肠刮肚,只觉没有任何词语可以描述她惊心动魄的美丽。
美色不负传闻……宿痕在心里评价了一句,目光却转向美人身边并无多少人在意的那些伴舞身上。
其中有一个伴舞腰细腿长,虽妆容浓丽看不清面容,却总叫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莫名感觉。
鸾夫人回到他这边,颇为骄傲的问:“怎么样?”
谁见了香霁卿不会疯狂啊?
宿痕心中微动,却指着舞台边缘那个身穿淡金色舞衣的伴舞,道:“这个人,我要了。”
只是远远看着,便忽起入心之悸动。
鸾夫人怀疑自己听错了,盯着他相对于中原人来说过于深邃的眉眼:“宿公子说什么?”
宿痕挑眉笑了一下,极尽风流:“我要香霁卿你给吗?”
鸾夫人立马摇头:“卿小姐只卖艺,不侍候人。”更不是用来消遣的。
宿痕又道:“我也不要香霁卿,叫刚刚我看中的那个晚上去我房里。”
说罢便转身走了,似是对名动天下的舞姬所跳的最惊艳传奇的舞蹈并没有多少兴趣。
“哎!”鸾夫人伸出一只手想唤住他,“刚刚那个也不能给你啊我的公子……”
可惜人已经没影了。
月白下了舞台便飞快往后台去卸妆换衣,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答应替人上台了……一个伴舞临时生病,鸾夫人便抓了他顶上来。
谁让卿小姐练舞的时候他总在旁边看着,看多了就会了呢……
想起刚刚台上的情形,在那么多双眼睛之下跳舞,虽然那些人看的不是他,但……月白忍不住扶额,还是有些难为情。
刚卸了妆发,正要换衣服,衣上的丝带被一只毛茸茸的手给拽住了。
月白脸一黑。
手的主人笑嘻嘻的凑过来:“哇擦,想不到小月白还有这样一面,可男可女可妖可纯啊,太动人了,美人,能不能给兄弟耍一耍让兄弟乐一乐呀……”
月白拿起梳子,狠狠地往他手上刮了一下。
“啊!谋杀啊!”方才调笑的人惨叫了一声,跳开了。
这人叫青藤,是月白跟着卿小姐刚到见仙楼就结交的朋友,心底是不错的,人就稍微贱了点,他长的很有特色,浑身毛发比寻常人茂密旺盛的多,几天不刮就跟猴子一样了。
月白瞪着他那张猴脸,警告道:“不准对我开那种玩笑!否则我就把你的毛拔光!”
他不是随便警告的,他真的会动手拔,上次就被他薅了一整只手……青藤打了个寒颤,仍旧是笑嘻嘻的:“不敢了不敢了!”
“呦,这是闹什么呢?”鸾夫人摇着扇子进来,“老远就听见叫声,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月白和青藤神色一收,老实的站好,青藤道:“没事鸾夫人,我跟月白闹着玩呢,我俩关系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鸾夫人道:“不要欺负月白,若是惹了卿小姐不高兴,有你好果子吃。”
青藤连声说是。
鸾夫人转向月白:“你等会儿去趟后面的暗坊。”
青藤奇道:“主上要给月白布置任务了?”
鸾夫人瞪了他一眼,青藤连忙闭嘴,月白一听暗坊便道:“我换了衣服就去。”
鸾夫人打量着他,见仙楼美人如云,即便如此,月白仍旧引人瞩目,他长的真是得天独厚,昳丽清绝,又美又纯,那清纯之美中还带着点疏离冷感,气质极为独特,一身淡金舞衣穿在身上衬得他肤色极好,几乎是雌雄莫辨,周身因年纪尚小而带着些春日里朝阳般的青葱稚气……宿公子喜欢的不就是这口吗?
她道:“不用换了,那边催的急,让你赶快过去。”
都是不好得罪的人,鸾夫人权衡之下,觉得宿公子更不好得罪,只能对不起月白了。
月白不疑有他,薅了薅青藤脸上的毛,拿了件披风便准备过去,鸾夫人又提醒了一句:“是痕苑,别走错了。”
月白应了一声,匆匆去了。
“痕苑?那不是……”青藤揉着脸,觉出不对来,主上虽然常常换地方休息,但痕苑却是她绝对不会去住的。
鸾夫人按住他的肩膀:“别多嘴。”
青藤忙道:“我知道我知道!”
从鸾夫人手下挣脱之后他就赶忙向一个方向跑去:这事怎么想都不对,暗坊所居之人无不是身份特殊,但除了主上谁还会找刚到这里不足三个月的月白?月白怕是要受欺负!这事找别人没用,只有让卿小姐知道了主上才会管……
鸾夫人猜到他要去找谁了,却没有动手阻拦,摇着扇子袅袅婷婷的转回了前厅,她还要招待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