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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但遂佳人愿 ...

  •   6  但遂佳人愿

      月光之下,百丈之外,只闻得两声惨叫,新鲜的血腥味随风飘来,那急速的脚步声就此消失。
      应该是被侍卫截杀了吧?
      接着,遥遥可见一团彩光穿过茫茫夜雾,向缭绕湖飞来,四道剑光立刻冲天而起,围截住来者。
      正待发出血潺刀的冥倾鸿突然喝道:“住手!放她过来。”
      他已看清,来者正是鹦鹉离奴。
      他说过,若无有关雪儿的紧急事情,绝对不许擅离泽玉山。
      难道雪儿出事了?
      离奴变作人身,跌跌撞撞的奔到湖边,跪禀道:“主人,离奴怕两名侍女见不到主人就已身首异处,所以斗胆闯到禁地,万请恕罪。”
      “你在发抖?快说,来这儿做什么?”
      离奴冷汗直流,结结巴巴地说:“主人,雪儿小姐……出……事了……”
      “什么?!”冥倾鸿大吃一惊,离奴只觉眼前一花,主人已掠出缭绕湖,落到她面前,揪住她的衣领,声音都颤了:“再说一遍。”
      “我们已经禀报圣君了。”离奴差点被他捏碎骨头,语无伦次地说:“怕你降罪,所以随后又来禀告你……”
      “她有无生命危险?”
      “没有……没,可能惊……惊吓……过度……”天啊……痛死了!再不松手,离奴就要变成死尸了!呜……
      冥倾鸿一把扔开她,正待赶往泽玉山,就听悲切如叹息的声音自远方而来。
      悲风鸟!
      冥倾鸿心里一沉!细细一听,竟来了七只!
      七只!
      悲风鸟共分三等,足套黑箍的是圣君的信使,足套金箍的是臣、妃、长老及各山首领的信使,不套任何箍物的为普通悲风鸟,禁止用于传信,只可被普通子民用来当宠物饲养。
      通常遇到大事,圣君会派遣一只悲风鸟传达旨令,倘若情况紧急,,派三只。连遣七只,好像在冥渊几十年的为君生涯中,绝无仅有。纵观整个幻苍史,也只有寥寥数次记载,莫不是光明世界中大兵来犯,战乱掀起之时。
      今夜竟来了七只!这是最高圣君令,任何人不得违抗,抗者死罪。
      沉思间,七只体形修长苍劲、羽毛绮丽金黄的大鸟已近,绕空盘旋一匝,缓缓停于空中。
      离奴何曾想象过七鸟传令?慌忙俯伏在地,心头涌起强烈恐惧和不安。
      冥倾鸿犹豫着跪下,当先一鸟稳稳落下,停栖在他肩上,恭敬地抬起前爪。
      冥倾鸿从它足爪上取下黑玉信管,那只悲风鸟一声悲鸣,与同伴们列成阵,未几便消失于苍茫夜色中。
      抽出黄绢旨令,他没有看,反背着手,伫立在湖边。
      不用看他也知道,必是父亲严令他不许分心旁顾,要他好好的待在湖中修炼。
      离奴小心地问:“主人,我、我可不可以……免于……那个一死?”
      冥倾鸿烦躁地横她一眼:“雪儿是怎么遭遇惊吓的?”
      “当时,我突然莫明其妙的睡着了。醒来就发觉雪儿小姐倒在门口。我去叫侍女们,才发现她们也全部昏睡着,不知是不是中了魔法?”
      “我在问你雪儿的情形!”
      “她、她……”离奴心虚地垂下头:“圣君派来的医官们忙成一团,可是她依旧……依旧血流不止,昏迷不醒……”
      冥倾鸿身子一颤,猛地一扬手,将黄绢抛落湖中,喃喃道:“血流不止,昏迷不醒……谁敢这样害她?!”
      一直立在荷叶上,冷眼旁观的莲魂突然开口:“站住!冥倾鸿,你别忘了再有三个月,便是十八年之期。”
      离奴吓一大跳,揉揉眼,这才注意到湖心立着一位冷艳绝伦的红衣女子,一轮明月在她脚边投下粼粼波影,衬着一湖血莲,看来分外妖异绝艳。她刚才只顾着为自己开脱死罪,竟没看见这艳冠群芳的女子,这时细看,不觉魂都飞了,心也凉了,几乎流下眼泪。枉她自负美貌,和这红衣女子一比,简直是拿鱼目相比明珠,难怪主人从未正眼看过她。原来有如此红颜在身边。
      主人一直和她在一起吗?他们什么关系?呜……
      “我知道。生命的长短,功力的深浅,甚到能否复活,都取决于这十八年的凝炼结果,最后三年月,则是最为关键的时刻,出不得半点差错。”冥倾鸿微微叹口气:“可是雪儿若有闪失,我要这些东西还有什么意思?!”
      话音落处,人已掠向东南夜空。
      “主人,主人!你要抗旨么?”离奴心急火燎地现出原形,紧追其后。
      只剩下莲魂呆呆地望着湖水,波光荡漾,神思迷茫。
      生命和武功难道不重要么?这个疯子!白痴!

      医官们束手无策地看着床上昏迷的玉冰雪,情知她是中了巫咒,但他们平生只能钻研医术,对于巫盅之道,一窍不通。
      巫盅之道,曾是幻苍史上最为盛行的秘术之一,可是由于幻苍地理位置太过奇除诡谧,治理起来颇有难度,而当年巫盅盛行之时,更是几次祸及江山,常被用于皇室及党派争伐中,迫不得已,将这一门令外界畏慑的邪术废禁。
      不过,据说冥氏一族数百年来依旧暗有此道传承,但是谁又敢有半名微词?
      他们这些医官,也只不过根据一点古老传闻,推测玉冰雪身中巫咒。
      忽闻略含药味的淡淡冷香传来,众医官情知是二公子来了,慌忙跪迎。
      冥倾鸿几步冲到床边,只见玉冰雪往昔粉嫩的脸如今微微泛青,额头上两道长长的伤口,沁着细密的血珠,一颗颗往下滴,犹如泪珠滴落。
      两名侍女煞白着脸,惶恐而徒劳地用手帕湿了温水,不停的擦拭流下两腮的血珠。
      “血流甚缓,却永不间歇,直到流尽。流尽之时,全身肌肤乌青干化。”
      当年父亲是这么教他们的。冥倾鸿眉宇紧锁,仔细看去,伤口的边缘,赦然可见淡淡的青气。
      真的是“青石泪”咒?
      整个幻苍,会巫盅之术的只有他们冥氏父子三人。冥归雁正在哀牢崖受刑,难道会是父亲?
      父亲竟会伤害雪儿来令他分心?不可能!然而,不是他,又能有谁有这个能力有这个机会?
      父亲!
      冥倾鸿脸色铁青,回头喝道:“侍女留下,其他的出去,最好在雪儿醒来前离开泽玉山,免得她后怕。”
      “是,二公子。”医官们诚惶诚恐地告退,纷纷偷抹了把冷汗赶快回幻苍崖复命。复活的二公子是否如前世那般心狠手辣,机敏果决,他们目前还看不出来,但能躲则躲无疑是保身之道。
      冥倾鸿坐到床边,默默看着她。
      青石泪算不得十分厉害的巫盅,所用毒物不过几十味,但要解它却也并非易事。因为它下咒时千变万化,除非他自己,否则别人根本猜定不出所需药引是什么,此咒常被拿来控制他人意识,十分邪恶,最邪气的是,想救人,只有两条途径:一是用深湛的内力将它压制在患者体内,但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发作,永远除不了根;还有一种法子是将盅毒引渡到施救者体内,代其承受。
      略一沉吟,冥倾鸿俯下身子,吻上她额前的伤。
      侍女们不明白他是在引渡她体内盅毒,还以为他是偷亲香泽,吃惊得面面相觑,这都什么时候了,二公子还能有这种心思?
      吮去血渍,冥倾鸿以两根手指压在她额前,默运玄功,缓缓抚过,两道伤口慢慢愈合,片刻之后,伤痕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从未受过伤。
      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干净手帕,冥倾鸿为她拭净脸颊,玉冰雪终于清醒,惊慌地抓住他的手:“倾鸿哥哥,有怪物要杀我。”
      “怪物?”冥倾鸿摸了摸她的前额,有些惊讶地问:“雪儿,你好像没有发烧,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真的呀,半夜时分我明明看到有个怪物来抓我……”玉冰雪心有余悸地看向门口。
      “傻丫头,你是做了恶梦,不要再去想它,也不要怕。”冥倾鸿将颤栗不已的她搂进怀中,轻拍她的背:“有倾鸿哥哥在,就算有怪物,它们也不敢伤害你。没必要被自己的梦吓到啊。”
      “真的是梦吗?”玉冰雪将信将疑。
      冥倾鸿向刚刚进来,气喘吁吁地趴在窗台上的鹦鹉使个眼色,正想喝口水缓缓气的离奴马上强打起精神,积极配合:“对呀对呀,雪儿小姐,你在梦中大喊救命,把大伙儿都吓醒了,我们怕劝慰不了你,还特地将主人连夜请来陪你呢。”
      “只是这样啊?”玉冰雪不好意思地将脸深深埋进冥倾鸿怀中:“对不起,害大家都没睡好觉,我以后再也不做恶梦了。”
      说话间,窗外晨鸟开始啁啾,其间夹杂着百灵鸟的声音,玉冰雪惊喜地推开冥倾鸿,跳下床,赤着脚就跑了出去。
      冥倾鸿不明所以,看向离奴。
      离奴道:“雪儿小姐喜欢鸟儿歌唱,特别喜欢百灵鸟的歌声,可惜这山中百灵鸟少得可怜,今天好不容易来了几只,她肯定开心得不得了。”
      几只畜牲难道比我还重要?想起她不由分说就推开他的样子,他心里未免有些不是滋味,于是便也出去,想见识见识这些聒噪死人的家伙究竟魅力何在。
      离奴提醒道:“主人,曙光已现,你还要继续待在泽玉山么?”
      暗夜一族最忌日光,他功力虽深,但十八年之期未满,还不能完全算作复活,尤其忌讳阳光,他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冥倾鸿不以为意地笑笑:“逗留片刻,不见得就非死不可吧?你别跟着我。”
      “是。”离奴咬紧嘴唇,既担忧又气恼地站在长廊下,注视着他的背影。
      可恶的玉冰雪!该死的玉冰雪!离奴气得咬牙切齿,可是她又能如何?有没有办法改变这种局面呢?
      走到林边,只见数百只不同种类的鸟儿或栖或飞,围着桃花林中的玉冰雪争相卖弄歌喉,玉冰雪手舞足蹈,和百鸟嬉戏追逐,有只小鸟调皮地落到她手背上,于是她就停下来看着小鸟,学它啼叫。
      唉!还是这么贪玩。冥倾鸿又好气又好笑地摇头。那几只百灵鸟最是机灵,一见他走时近,立刻飞走,群鸟见状,一哄而散。
      “咦?干么都不理我了?”玉冰雪惊讶地一回头,就瞧见背靠桃树,似笑非笑看着她的冥倾鸿,忍不住嘀咕道:“你吓走百灵了。”
      “那是它们识趣,看见我来就乖乖地退下。”冥倾鸿没好气地自我解嘲。
      “哼!”
      “这些小畜牲有什么好玩的?真的生气了?唉,算了,我帮你追回来。”冥倾鸿说着一掠而过,没入丛林深处,顷刻折回来,手中倒拎着两只百灵鸟。
      双鸟的细足被他不知轻重地捏着,几乎粉碎性骨折,可怜的小家伙拼命挣扎,却难逃魔爪,羽毛扑扑飘落。
      “你怎么能这样?”玉冰雪赶忙从他手中接过鸟儿,心疼得直掉泪:“你怎么可以对它们这样狠?”
      “不就是两只鸟,犯不着大惊小怪。我只需要对你好就够了。”
      “你不能对每一个人,每一种动物,都像对我一样吗?”玉冰雪在鸟足上轻轻吹了几口气,将它们放了。
      “这不可能,也没必要。”冥倾鸿一口回绝。
      “你不答应,以后我再也不要理你了。”玉冰雪气鼓鼓地推开他。
      “小丫头学会威胁人了?好吧,我依了你。不过,”冥倾鸿不怀好意地低下头来,让她正视着自己:“你也得允许我提个小小的条件吧,亲我一下?”
      玉冰雪脸色绯红,慌乱地避开他越来越近的唇:“倾鸿哥哥,你欺侮我!”
      冥倾鸿失望地直起身子,将她搂进怀中:“那就抱一抱算了。”
      为什么,为什么等了十八年,这一吻就迟迟等不来呢?
      本以为以她心甘情愿的初吻做为启缘之咒是最聪明的选择,当年他才在血咒里下了这道咒语,没想到这些年他煞费苦心,循循善诱,她就是不开窍,可悲!
      “你什么时候才会良心发现,入我所愿呢?”冥倾鸿悲叹出声。
      玉冰雪好奇地问:“倾鸿哥哥,你也学会自言自语了。是不是你居住的地主没人陪你玩,所以才变得像我一样自己和自己说话解闷啊?”
      “什么呀!”冥倾鸿哭笑不得。
      “倾鸿哥哥,天空的颜色是会变化的么?”
      “有阴有晴,很正常。”
      “不是指这个。”玉冰雪迷惘地说:“我小时候见到的天空好蓝好净,像清水洗过的良玉,可是这两年好像越来越晦暗,是不是我的视力出问题了?”
      冥倾鸿猛地一惊。她竟然察觉到不对了么?
      泽玉山的光明,将随着十八年之期的临近而逐渐黯淡,当他真正复活之际,就是泽玉山陷入黑暗,恢复原貌之时。
      将来该怎么做?
      隐瞒她?拖她入黑暗?或者请父亲相助,想个什么法子保留一片青天?可以再辟出一方晴空吗?
      父亲还能纵容他多久?他自己还能有多少力量?
      “雪儿,你有没有想过,永远居住在月夜似的世界里,其实也很不错?”
      “我喜欢白天,最喜欢晴天,有好看的花草树木,有可爱的小动物。”
      “好,你想要天空干净一点,那就让它干净一点吧。”冥倾鸿疲倦地一笑,拥紧她:“雪儿想要什么,倾鸿哥哥都一定会给你做到。”

      草于9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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