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玉》尘夜

55、第五十四章 情势急转

　　“告诉我，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北海休步步紧逼，筑紫汐节节后退。
　　“筑紫姑娘！”突来的叫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僵持的气氛。
　　筑紫汐顿觉松了一口气，才想好好感谢一下这个贴心的人，却发现那人正是百晓生，当下便双腿一软几乎要倒下去。来的真是时候啊！筑紫汐在心里哀叹，这下要怎么办，两兄弟直接对上了。
　　“筑紫……啊，休……”百晓生刚刚发现北海休的存在，才喊了个名字就慌忙地噤了口，恭敬地躬一躬身，“草民见过陛下。”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北海休尴尬地吐出一句话，竟然放过了筑紫汐的追问，离开了。
　　真是奇怪！筑紫汐不解地望着北海休离去的身影。为什么他不敢面对晓生呢？说起来从他突然到来至现在，北海休都没有正面与晓生有过任何私人交谈，就连追问他的身份都是来问自己而没有找上百晓生，到底是为什么？
　　“晓生，你找我什么事？”筑紫汐放下心头疑问，转而问一脸激动的百晓生。
　　“啊？”百晓生兀自望着北海休的背影发呆，慢了半拍才想到自己来的目的，随即神色迅速黯淡了下来，“瑞儿，瑞儿她醒了！”
　　筑紫汐望着面前包裹着层层绷带的女孩，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容貌被毁，浑身都是伤痕，甚至可能终生瘫痪，曾经在马车上叽叽喳喳的那名美艳女子一夕之间变作如此，叫人不敢去想象其内心承受着多么巨大的痛楚。
　　“茱……茱利亚大人……”瑞儿卧在床上，嘴唇艰难地翕动着，才说了没几个字就被剧烈的疼痛折磨得咳嗽起来，一时满头大汗。
　　“瑞儿姑娘。”百晓生急忙地用棉签沾了一些发出清香的琥珀色液体滴到瑞儿的嘴里，慢慢地，瑞儿终于平息了下来，喘着粗气，看起来极端虚弱。
　　“晓生说你有话要跟我说，可是你现在身体这么差，不如先等你把伤养好一些我再来吧。”筑紫汐实在不忍心看瑞儿这么辛苦，打算告辞。
　　“不……不……”瑞儿一停住紫汐要走，瞪大了眼睛，胸脯拼命起伏，“不要走……我要……话……要说……”瑞儿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才一动如万根钢针刺骨般的剧烈疼痛便铺天盖地地袭来，她痛呼一声，脸上露出极度的痛苦来，死力咬着下唇等待那阵痛楚过去，苍白的唇瓣上登时渗出了殷红的血。
　　“都是霍拉弗那个王八蛋！”筑紫汐愤愤不平，捏紧了拳头，“瑞儿，我一定会替你向他讨回公道的。”
　　“和……和舅父……舅父大人无关，”瑞儿吃力地说着，一面努力地抬起右手似乎想做什么。
　　“瑞儿姑娘，你想要什么？”百晓生看出她的意图，走到床边，轻轻地将瑞儿扶坐起来。尽管他努力着不让自己去牵动那些伤口，但是却仍然看到随着瑞儿的动作，更多的血从层层绷带内渗出，化开，雪白的绷带上如同开了千朵红莲一般，妖娆无比——只可惜这红莲是要夺人性命的冥界之花！
　　百晓生一时觉得眼眶濡湿起来。他本以为替瑞儿的伤口止了血又降下了高烧理应可以救回她的性命了，谁想到那些伤口竟然无法顺利结痂，不仅如此，以伤口为中心，腐败迅速地扩散开去，一路恶化，血疱已经遍布瑞儿的全身并开始破裂，脓血更加速了伤口的恶化，而瑞儿体内的脏器亦从刚刚开始机能退化，现在她能坐起来讲话，恐怕已经是回光返照的表现。
　　“瑞儿，你不用替霍拉弗隐瞒，我已经都知道了。”筑紫汐难过地看着瑞儿被包得仅剩小半张脸露在外面的面孔，布满脓血的看起来有些可怕的脸孔。这个女孩以人类年纪来看不过双十年华却遭逢这样的惨剧，实在，实在无法原谅那个元凶！
　　“真的……舅父他……捡到我……我和薇儿，虽然他很凶……但是是他抚养我们长大……念书……也是他教的，我很感激他。”瑞儿断断续续地说着，说一阵就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会才能继续往下说。
　　“他养的八足把你弄成这样，你还替他说好话？！”筑紫汐不能理解瑞儿替霍拉弗总长开拖的行为，“我还知道你被他在体内植入了咒力，所以……”筑紫汐突然停了下来，刚刚察觉到自己话里的前后矛盾。
　　以霍拉弗总长那日的话来看瑞儿的伤是由八足袭击导致，但根据百晓生的判断则是由于瑞儿体内的咒力自内部激发而出引起，难道说是八足在控制那股咒力？可是八足不是只蜘蛛怪吗，宠物会有那么高的智商？就算是，八足袭击瑞儿的原因是什么？八足逃跑的原因又是什么？筑紫汐头疼地敲着脑门，怎么来到魔界之后就老在思考啊，脑子都快打结了。
　　“八……八足？”瑞儿好像很吃惊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瑞儿……瑞儿不知道……八……八足……”
　　“就是袭击你的元凶啊，应该是超大型的蜘蛛怪那样的东西。”筑紫汐比划着，发觉瑞儿依然睁着迷惘的双眼，便改口问道，“你不记得昨晚袭击你的家伙了吗？”
　　瑞儿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回忆一波一波地涌上来，痛苦不堪的回忆！
　　“瑞儿昨晚换好衣服后正要前来为王上献艺，”她的语调因着陷入沉思而忽略了伤痛，竟然变得清晰起来，“突然听到花园内有奇怪的声音，便独个儿过去看看，结果什么也没发现，正想走时忽然踢到了一件东西……”她说着痛苦地闭上眼睛，就是这小小的一个举动彻底毁了她，所谓命运的起伏有时便是如此残酷！
　　“瑞儿踢到的是一只小匣子，因瑞儿曾经偶然在舅父的书房见过那只匣子，因而猜测可能是有哪个贪心的下仆想要偷了去变卖，因被我发现才丢了匣子逃跑。谁知当我正想去捡拾那只匣子时，突然就……”瑞儿害怕地拼命摇头，深陷的眼窝中一双无神的大眼睛现出恐慌无比的神情。
　　“瑞儿姑娘！”百晓生低唤，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努力将温暖度给她，她看起来实在是像要崩溃了。
　　“瑞儿正要捡起匣子，突然感到手臂上有一种阴冷的感觉，瑞儿……瑞儿看到一团黑色的东西从蔷薇下漫过来，那黑色的东西沿着瑞儿的脚漫上来，又冷又黏……”瑞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陷入到极度的惊恐之中，“一直漫上来，一直一直，瑞儿逃不掉，瑞儿好害怕！”
　　“瑞儿……”筑紫汐本想说些安慰的话，看到瑞儿的样子终究没能说出什么来，只是在心里深深地感到了一种无力感，她竟然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到。
　　“瑞儿在失去意识前看到了……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是穿黑衣服的黑发男子……”瑞儿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但她仍然强撑着继续说下去。
　　黑衣黑发？应该是饕餮男子没错了，筑紫汐推测。这么说他一开始来的时候是以人类的样貌出现，可是之后为什么会变作饕餮的样子？筑紫汐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忽略了的问题，如火麒麟和灵鹤一样，饕餮应该也是万分介意闲人看到自己本尊样貌的，那天是为了什么原因糜汜在众人面前幻化出了饕餮的外形，仅仅是为了引起火炽霄的注意？说不通！
　　“还有一个是……是……是……”瑞儿突然开始剧烈地喘气，手在空中忙乱地舞动，“陛下，陛下，瑞儿怎么看不见了，陛下……”瑞儿大声哭叫。百晓生紧握着她的手，眼眶泛红，明白瑞儿快要不行了。
　　“瑞儿，你冷静些，告诉我们你看到了什么？”他沉声问，知道这是获取真相的最后机会了。
　　“瑞儿……哈……哈……瑞儿看到……哈……”瑞儿的脸部被恐怖扭曲至变形，由此可见当时她所受的惊吓，“好可怕！那个人的脸……都烂了……全部烂了……”瑞儿不停地呓语着，气息越来越短，“陛下，陛下……”她紧紧地抓住百晓生的袖口，“瑞儿……瑞儿喜欢陛下……陛下很……很……温……温暖……”说完这句话，自瑞儿的吼间发出一声浑浊的闷声，拽住百晓生袖口的手便失去了力量的支撑，无力地滑落了。
　　***
　　筑紫汐心情很差，闷闷地坐在房内望着月色发呆，脑子里不停重放着瑞儿死前的那一幕，像慢动作电影一样，一格一格不停地颠来倒去。
　　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生命的消逝，就在自己的面前，明明几分钟前还说过话，昨天还一起共桌吃饭的人今天以后就永远也看不到了，是不是，是不是将来自己也会和她一样？想着，她不禁烦躁地将面前的课本丢了出去。烦死了，死了就不能参加高考了，自己这样复习真的有意义吗？
　　“谋杀啊！”北海休一推开筑紫汐的房门就发现有不明物体逼近，迅速判断过后，一把将凶器抓在了手里，翻了翻竟是本哲学书。
　　“我现在真的真的没心情和你纠缠！”筑紫汐一字一顿地说，每一个肢体语言都在表达心情的糟糕程度。
　　“我要你跟我一起走一趟。”北海休不以为意地走过来，抓起筑紫汐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就往外走。
　　“放手！”筑紫汐火大的甩脱北海休，“我不去。”
　　“霍拉弗招供了，我要你和我去克莱德省一次，最好是把你的同伴也带上。”北海休冷静地道，“我们可能有场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