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怜草木青》沧未至

3、初遇

　　“青儿，你找到林家没有？”
　　沈夏青点点头，但泪水顺着她的双颊缓缓流下。
　　“娘，是我害死了姨父姨母……”
　　“什么？”

　　沈夏青被流民的人潮挤进城中，慌乱间碰掉了头上的钗环，挤掉了脚上的一只绣鞋，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她死死抓住手中的木簪，努力使自己不被人流冲倒。
　　原来锦州城中专有为流民设置的临时安置之所，眼见天色已晚，沈夏青只得先和几个女孩子一起躲进了城墙边的一排帐篷中，只等明日再做打算。
　　难民帐篷中的女子大多都形容狼狈，沈夏青打量了一眼四周，帐篷中的女子有老有少，还有母亲带着嗷嗷待哺的孩子。
　　“真是造孽哟。”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太在角落里不住地祈祷着。
　　“咕咕咕……”是沈夏青的肚子叫了。她有点尴尬地四下看了看，没关系，她对自己说，看这城中秩序还算井然，大概这就是城外的那些难民拼死也要逃进来的原因吧，等明天找到林家就好了。母亲对自己说过，林家是锦州有名的书香门第，林老先生是在京城当过官的大人物，一定能找到的。
　　“你饿了吧，这个你吃！”旁边突然递过来一块白乎乎的糕点和近乎命令式的语气。
　　桂花糕！沈夏青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眉眼动人的女孩正看向自己，虽然也是风尘仆仆的模样，可是她身上透露出那种上位者的气质却是这帐篷中的其他人都没有的。
　　“谢谢！”沈夏青直觉这女子并没有恶意，加上她确实是饿极了，结果桂花糕就三两下吃了下去。因为急匆匆出门，沈夏青已经饿了一天了，此时一块小小的糕点下肚她更饿了。但是不好意思说，只好有些尴尬地舔了舔手指上粘的碎屑。
　　帐篷里的其他人纷纷向她们看来，眼里流出羡慕的神色。
　　那女孩子叹了口气，解开一只包裹：“我只有这些点心了，众位要是不嫌弃就先充充饥吧。”众人很快一拥而上，包裹里的点心很快就被分完了。
　　看那女孩子没有开口的打算，沈夏青便往过凑了凑，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孩子瞟了沈夏青一眼，顿了两秒，道：“春桃。”
　　“那我们还真是有缘呢！我叫沈夏青。”看春桃没有继续搭理她的打算，沈夏青又接着说：“你是不是春天出生的啊？所以叫春桃。”
　　“大概吧。”

　　春桃没有再理会沈夏青，而是面向一旁忧心忡忡地想事情去了。沈夏青也没有再打扰她，她想，这位春桃姑娘大概也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吧，战火连天，自己还是不要再去揭她的伤疤了。等到找到林家，看看有没有办法帮她一把，回报这一饭之恩吧。

　　夜幕降临，帐篷里的人都各找一块空地躺下休息了。沈夏青和春桃靠在一处躺着，她第一次一个人面对这样的环境，心中多少有些不安，因此很久都没有睡着。
　　突然，她听到帐篷外隐约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有些惊讶地翻了个身，却看见春桃的眼睛“唰”地一下也睁开了。两个姑娘对视了一眼，都感到这是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为怕难民闹事，官府专门派兵在帐篷外驻守，是不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凌乱的脚步声的。
　　眼见脚步声靠近了帐篷，春桃抓起地上的泥就像脸上涂去，显得十分熟练。沈夏青被惊了一下，然后便也有样学样。
　　夜色中，她感到有人悄悄潜进了帐篷，像是在找什么人，四下看了一圈就出去了。
　　沈夏青正要松一口气，只见春桃收拾起自己的包袱就要起身。
　　“春桃姑娘，你去哪儿？”沈夏青用气声问。
　　春桃没答话。
　　她直觉刚才那些人要找的正是春桃姑娘，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时急中生智，一把拉住她，道：“刚刚那些人走了今夜是不会再来了，现在出去很可能和他们撞个正着，不能出去啊！”
　　春桃沉默了一下，将手里的包袱轻轻放下了。
　　“春桃姑娘，”沈夏青接着说道，“我虽然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找你，但看你对我们这些素不相识的人都这么好，你一定不会是坏人的！你要是信我，明天就和我一起去投亲吧，她们肯定找不到你！”
　　黑暗中，沈夏青感觉到春桃好像轻笑了一声，然后吐出一个“嗯”字。
　　沈夏青放心地睡了，在她的世界里，这个美丽善良的女孩子最多只是哪个高门大户逃婚出来混进流民里藏身的小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