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怜草木青》沧未至

2、离散

　　天下各道州县，并非都像安阳一般平静。事实上，当今天子昏庸无道，各路诸侯并起，群雄争霸，各有自己掌控下的势力范围，只是皇帝尚春秋鼎盛，各路王侯仍在蛰伏等待，因此维持着最后一丝微妙的平衡。
　　尽管如此，小摩擦仍是常有的事。一个月前，北狄国入侵安阳县所在的陈州，驻守陈州的明王成怀远率兵北上御敌，安阳县在内几个陈州南部的州县守备因此空虚，不免引起了其他王侯的垂涎。
　　沈夏青的兄长沈夏安大夏青三岁，已十八岁了，因路途遥远时局不定，得中举人后便一直没有进京赴试，别人问起，他只说是文才尚浅，舍不得父母妹妹，便一直在书院跟随先生深造。
　　这日正逢书院十日一次的休沐，沈夏安回家的途中，就发现往日平静的街道今日人仰马嘶，不禁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中，见沈陆鸣已经收拾好了满满一车行李，全家人正在院中候他。见夏安回来，忙招呼他快上车。马车匆匆行过拥挤的街市，一路向南行去。
　　“爹，我们要去哪？”
　　马车上，沈夏青挑起车帘看着官道上行色匆匆的街坊邻里，心中不免有些不安。听说秦王带兵已到了安阳城外驻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撕破脸皮攻城了。
　　沈夏青在过去的十五年间，最多也只到过陈州的州城，再就是随父母到邻县探亲。对她来说，这也是一次新奇的旅程。然而，她的心上还徘徊着另一个名字——李巘。李巘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去年明王募兵时候硬是说服李家伯母参军去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平安，在军营这一年的生活苦不苦。
　　沈夏青将手伸到怀中，摸到一支小木簪。这是李巘去年从军前提前送给她的及笄礼物。这个李家哥哥，虽然平日里什么话也不说，像个闷葫芦。可在要去参军这么大的事的前一天，还是来找她了。沈夏青也收起了往日寻常的玩笑，一脸郑重地向他承诺会经常来他家，多多照料李家伯母。李巘沉默了下，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说这些话，只是交给她一支小木簪，叫她不要为自己担心，还说等他当上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就回来看她。
　　“唉……”沈夏青一声低叹，军中寄信不便，她已经有大半年没收到李巘的消息了。
　　沈家一行人驾着马车跟随人流一路向东行去，原本计划去明王控制下的锦州投靠远亲，谁知在城外就听到城门已经被锦州刺史下令关闭的噩耗。眼看着城外聚集的流民越来越多，不知怎的前面排队的人群中突然爆发起一阵骚乱，守城兵在大声嚷嚷着什么乐清公主，沈夏青心头正迷惑，金枝玉叶的公主怎么会出现在流民的队伍中，向前走了两步想听得更真切些，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人潮推着涌向了城门。沈夏青心头大骇，忙回身寻找父母兄长，就只见守城的士兵明晃晃的刀枪已然隔开了自己和试图向她奔来的父母兄长。
　　“爹！娘！哥哥！”沈夏青绝望地大喊。奈何她的声音淹没在茫茫人潮中。情急之中，她只看到母亲朝她比了一个“林”的口型，想起此行他们一家原本的目的地便是母亲一位嫁到林家的表妹。沈夏青只能朝父母的方向狠狠点了点头，就见父母的面容被人群簇拥着隔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