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蛊》白芍儿

8、第七章

　　—第七章—
　　他一袭白衣，外面披着白狐裘皮大氅，静立在院内唯一一棵梅花树下，正抬头望着含苞欲放的白色梅花出神。
　　山月晨起，感受到寒冷，却依旧不愿穿披风。她拿了剑走出屋门，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这副模样，宛如去年腊月她初次见他的时候。
　　就像是一个圣洁的梦，她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打碎了这个梦。
　　花辞树不知是怎么了，似乎真的陷入了沉思，他竟然没有察觉到她。
　　山月望着他，近两月来内心所有的烦闷，都在这片刻之中沉静了下来。
　　他看起来很好，似乎没有受伤，身形挺拔神态平和。
　　她不在乎他去塞北做什么了，重点是他现在回来了，而且他还是原来的那个花辞树。
　　山月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如果时间能一直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啪嗒”。
　　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山月的思绪，也惊动了出神的花辞树。
　　两人同时向院门口看去，来人是一个杂役打扮的少年，刚才是不小心掉落了手里的扫帚，发出了声响。
　　见两人看过来，小杂役有些慌张，他不知道这偏僻荒芜的小院子里竟然会有人。
　　相比那女子的目光，树下男人的眼神似乎更冷厉一些，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对方衣着不俗，于是试探着问道：“阁下是？”
　　“入我万蛊门，却不知我是谁？”花辞树冷道。
　　他呆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门门门门主，小人，小人刚来万蛊门不满一年，未曾有幸见过门主圣容……小人实在有眼无珠，求门主饶了小人！”
　　“你为何到此处来，我说过，这个院子不许任何人靠近。”
　　小杂役哆嗦着答道：“小人，小人只是一个小小的杂役，是掌事安排我来打扫各个院里的落花的。今年只有这里没有清扫过了，小人之前实在不知这里不能靠近，求门主饶命……”
　　万蛊门中，只栽白梅，所以他们只有冬日需要打扫落花。这小杂役来得晚，去年冬天花辞树安排不准打扫这里的人，并不是他。
　　花辞树有些不耐：“好了，你走吧，这里以后不用打扫了。”他摆摆手，“你看到了什么，都不要说与第二个人听。”
　　“小人遵命！小人记住了！”小杂役感觉自己的心要悬到喉咙眼了。
　　“对了。”他又叫住他。
　　“门，门主还有何吩咐？”
　　“去告诉掌事，以后万蛊门的落花，都不用扫了。”
　　“是，是是……那，那小人退下了？”他试探地问道。
　　“嗯。辛苦你了。”
　　小杂役连忙行礼说不辛苦不辛苦，然后麻溜地跑了。
　　苍天呐，门主简直太可怕了，那压迫感，让他都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不过……那个女子是谁，是住在这里的人吗？为何他从没在万蛊门见过此人？
　　她方才又为什么看着门主，如此温柔地笑着？
　　算了，还是不要多想了，就当作没看到吧。
　　毕竟他只是来万蛊门挣银子的，将近一年下来，他银子也攒的差不多了。
　　等攒够了给阿娘买药的银子，他就要赶快回家去。
　　他阿娘还在家等着他呢。

　　小杂役走了，院内又重新恢复了沉寂。
　　阿苓似乎在小厨房准备早饭，院子里除了梅花的清香，还有一丝温暖的饭香味。
　　山月凝视着背对她的花辞树，抬脚朝他走近。
　　花辞树转过身来，看着她朝自己走来，露出了微笑：“山月，我回来了。”
　　山月站定在他面前，闻言点点头，声音轻得像是在说给她自己听：“嗯，你回来了。”
　　花辞树笑着，把她柔顺的黑发别到耳后，调笑道：“怎么瘦了这么多，可是想我想的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说着，不等山月回答，他又望向身旁的白梅树，低声道：“还是京城天暖。这里的梅花腊月已经开了，塞北的梅花，却要等到三月份才能盛开。”
　　“山月，我等不及塞北的梅花开了，我想回来看你这里的梅花。”
　　山月觉得自己眼眶酸涩，心也被狠狠揪起来，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脸，是温热的。
　　比她冰凉的指尖，不知暖了多少。
　　花辞树抬手，覆住她的手贴向自己的脸。
　　他用只有他们彼此能听到的声音，开合的嘴角轻轻擦过她苍白冰冷的手，沉声道：“山月，我很想你。我回来娶你了。”

　　山月心头一颤。
　　她听到了梦境破碎的声音。
　　她此刻终于确定，他对她动心了。
　　一刹那，山月看到了他身上无数破绽向她敞开，他似乎满身弱点，毫无掩饰。
　　她另一只手握紧腰侧的剑，却迟迟没有动作。
　　山月冷静下来告诉自己，她还没有找到他的门主令牌，现在还不能杀他。
　　再等一下，再等一下，求求上天再给她一点时间。
　　她害怕现在被他握住手的自己……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