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体温计》乌尼

88、第八十八章

　　本来以为高考还没考，毕业典礼肯定嗨不起来，可精力澎湃的高三生们既感性又冲动，单单是找人拍照就耗费了他们一整个下午。

　　等拿着满满一堆书回到家，林焰感觉高考前的那股紧张感似乎松弛下来了。
　　四模，五模他的成绩分别是全校第29名和全校第16，非常牛逼说不上，没有半分希望也说不上。
　　一中上H 大的人数历来不稳定，多的时候十一二人都能去，少的时候顶多也就五六人。
　　学校前20人当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想要去B大，还有三分之一的人会为了全额奖学金或者城市的问题去其他985，这些人不会跟林焰竞争。

　　简而言之按当前林焰的成绩，去H 大这个事有希望，但渺茫。

　　楚希宥屡屡说过，没关系，北京里大学扎堆，去其他的985也很牛逼，他们的关系不变，跟之前林焰在十班没两样。

　　但是林焰还是想争取一下，争取能跟他并肩，争取能多参与下他的生活。

　　眼下已经没多少时间，林焰能做的就是好好睡觉，好好吃饭，既不紧绷也不松弛，没事在脑海里多想象下跟楚希宥在北京生活的片段，不都说想象是有力量的么？

　　之后的几天，林焰的记忆变得非常模糊，他好像每天都按部就班吃饭、睡觉、错题本好像看了又没看，电视好像开了又没开。

　　正式考试的那两天林睿专程过来陪他，林焰恍恍惚惚走出考场，不知道自己发挥如何，只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

　　要是再来一次，再来十次百次，他也不可能发挥得比这更好。

　　考完试了当然就是尽情地放纵，尽情地享受，但从考场走出来的所有人表情好像都并不轻松，一股难以言喻的落寞和空虚笼罩着他们。

　　林焰回到家昏天暗地睡了两天。
　　等第二天醒过来，楚神正坐在他床头看着他。
　　林焰一激灵：“你怎么来的？”
　　楚希宥：“睿哥给开的门。”
　　“他人呢？”
　　“说是先回去了。”楚希宥又说，“今天晚上肖晓组织了聚餐兼谢师宴。”

　　林焰说好，迷迷糊糊去洗漱，又迷迷糊糊穿衣服，问楚希宥：“几点在哪里聚？”
　　“川汇馆，晚上七点。”楚希宥说。
　　“哦。”林焰醒过来的时候这才下午三点，他们可以慢慢溜达过去。

　　林焰的手机关了整整两天，等他一打开，里面的微信就如喷泉般涌出来，林焰只得坐床头一个二个慢慢看。

　　小狗：焰哥明天干嘛，晚上一起吃饭呀
　　寸头：明天一起吃饭吗？
　　孙鹏飞：听说考完试你就栽过去了，今天该起来了吧？明天吃饭
　　林睿：我先回北京了，给你点零花钱，明天跟朋友们好好玩。
　　下附转账1000元。

　　这群人怎么都要明天吃饭的，刚考完试太空虚了吗？林睿又是怎么回事，突然给钱干嘛？

　　林焰匆匆在所有人都在的群里回了个“明天定个时间，吃饭去。”就不管了。

　　这是他考完试第一次意识清晰，楚希宥看他右颊被枕头压出来的皱痕，大笑着用手机拍了一通，又上手摸了摸，想要抻平痕迹。
　　“楚神。”林焰说。
　　“嗯哼。”
　　“我们考完了。”
　　“嗯。”
　　“我们……真考完了？”
　　“是呢，高三牲终于重返人间了。”
　　那他们接下来干嘛？
　　等成绩出来，填志愿，等通知书，去其他城市？
　　人生突然没有了方向，林焰空愣愣的，又突然后悔起考试之前为什么没有更加拼命。

　　“你考得怎么样？”林焰问。
　　“我？”楚希宥偏头想了一下，轻笑道，“挺稳的。”
　　哦。
　　他说稳，那应该是真的稳。

　　“但我好像考得，”林焰有点低落，“也就那样。”
　　“嗯，辛苦了。”
　　林焰：“不是，我好像不能跟你一起了。”
　　楚希宥蹲在床边，从下往上看他，“在一起是种精神状态不是物理距离，再说了，成绩还没出呢。”
　　林焰：“那要是……”
　　“快点准备焰哥，我们得走着去。”楚希宥无情地打断了他的担心。

　　像无所事事遛弯的老爷爷一样慢悠悠晃到川汇馆门口的时候，总觉得四处散落着熟悉的面孔，林焰疑惑，一抬头发现馆子上方挂了好几个横幅，全都是“xx一中高三x班谢师宴”。

　　“一班，七班，十班……”林焰哂笑，“干脆把整个学校搬过来得了。”
　　楚希宥往对面指了指，“那儿还有二班呢。”
　　“厉害。”

　　楚希宥在哪里都是焦点，现在高考也完了，女同学们好像挣脱了某种神奇的枷锁，等他俩跨进饭店大门的时候，从好几个方面同时传来不知名的起哄声。

　　林焰偏头去看，他们互相也不认识啊。

　　“楚神好帅！”“焰哥也帅！”
　　不知道又有谁突然喊了一声。
　　喊完迅速缩进自己朋友的后面，都没来得及看清是谁。

　　“真行，你俩一来场子就热了。”
　　肖晓是出来接人的，她作为班长负责站在饭店大厅指路，也许是重担已卸，她还画了服帖的淡妆。

　　“大王，”林焰看着她，“你今天好漂亮。”
　　对于突然的直球攻击，肖晓的脸变得微红，她不自然地挡住一半的脸，默默想，这要换成随便一个稍微对他有好感的人，那可不得了。
　　“哈哈哈，谢谢啊，还得是焰哥会说话。”肖晓说。
　　“我也会说话，我也觉得你很漂亮。”楚希宥插嘴道。

　　肖晓看着他，本来是想说谢谢的，可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涌上了股翻白眼的冲动，果不其然楚希宥下一句就对林焰说：“我今天也很漂亮，你怎么都不夸夸我？”
　　“啊？”林焰说，“夸你什么？”
　　“我上午闲着没事去剪头发了，你是不是都没发现？”
　　“发现了啊，但是——”你不每个月都去剪两次么？而且头发好像也就短了不到半厘米吧？

　　“切，发现了不夸，性质更严重。”
　　“……”
　　林焰有点头疼。

　　“我他妈，”肖晓表情扭曲，狠命挥着手要挥散恋爱的酸臭味，“够了，都给我上去！真的是腻歪你个奶奶的！”

　　楚希宥和林焰恨不得被肖晓拿着扫帚赶，赶紧屁滚尿流来到了一班的包厢。
　　包厢大概有五六个圆桌，现在人还没到一半，大片座位空着，两人顺理成章坐到了放着肖晓包包的那一桌。
　　这一桌目前只坐着两个女生，是隔开一个座位坐的，她们中间就放着肖晓的包，楚希宥和林焰坐到了她们对面。

　　他们一坐下，这桌好像顿时就成了什么香饽饽，有几个本来还各自散在别的圆桌的人就抬头张望。
　　其中本来就以活泼出名的唐延更是直接蠢蠢欲动地走了过来。

　　“哎呀怎么就这桌有茶水啊，不行，我得坐这儿。”说着，唐延就不客气地在楚神旁边放下了自己的小手包。

　　本来还想顺手给仙人占个座的楚神，手臂抬在半空，尴尬地往林焰方向偏了偏。

　　“唉对了，楚神焰哥，好不容易高考完了，你们假期都干什么啊？”上学的时候唐延因为座位的关系跟他们说话总共都没超过三次，可这次却自来熟地挑起了话题。
　　“这个……”楚希宥想了一下，“估计会跟他出去玩吧。”
　　“哇塞，旅游吗？你俩一起？去哪里啊，我看看能不能也跟着一起去。”

　　楚希宥和林焰的视线短暂交汇了一下，楚希宥说，“应该会出国，我带他去见我父母。”
　　唐延：“啊，这么远，你父母在国外吗？”
　　“是，在那边工作。”
　　“做什么工作的啊？这次高考没回来陪你吗？”
　　“就一些研究的工作……”

　　看他们一问一答像是审问，林焰实在受不了这个氛围，站起来说，“你们聊，我去趟洗手间。”
　　“等等，我也一起吧！”楚希宥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般见状也赶紧站了起来，还装模做样地表示自己需要洗手。

　　陆续进来的人们都一一热情地跟他俩打招呼，林焰旁边的座位也早已被别的女生给占据了。

　　两人赶紧走出来，绷着脸一口气来到了餐馆后门处，看这里没什么人，才终于靠着沙发坐下了。
　　“呼……”林焰深呼一口气，对楚希宥的处境表示同情，“你这校草也不好当啊。”
　　楚希宥苦笑，“待会儿等人差不多到了再进去吧，顺便让飞哥给我们占个座。”
　　“好。”林焰回。

　　幸好两个男生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想要换座只要人走就行。

　　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以后，肖晓打电话过来催了，说何姐都过来就坐了，他们怎么还不见踪影。

　　他们一前一后推开包厢的门，原本的那一桌已经被女生给坐满了，孙鹏飞在最角落的位置上空出了两个位置，那一桌全是男生，应该不会有像之前那样尴尬的情况。

　　谢师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个班的人最后再聚一起吃个饭，间或回忆一下这三年来发生的种种，往往这时候同学们之间暗潮涌动，比如谁暗恋了谁三年，谁喜欢了谁三年，这时候不说可就永远没机会了。

　　吃饭吃了不久，氛围就开始火热朝天起来，男生桌开始喝酒了，何姐睁只眼闭只眼也没说什么，甚至给自己也开了一瓶啤酒。
　　本来还固定的座位因为敬酒而变得乱七八糟，一中本来就是根据成绩流动班级，所以虽说是一个班，但其实有的人跟很多同学都没说过话。
　　他们趁着这个机会，都拿起酒杯四处乱窜，盯着最多的就是楚希宥和林焰。
　　林焰使劲给孙鹏飞使眼色，让他贴在自己周围，别一喝嗨了就自顾自跑没影了。

　　一来一挡攻防战还没开始多久，何姐突然发话了。
　　“大家先静一静，都在各自座位坐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来疑惑地看她，随后他们都睁大了眼睛。

　　包厢门被打开，从门外陆陆续续走进来快十几个人，都拿着各自的茶杯或者酒杯腼腆地笑着，一班的大伙儿有发出尖叫的，也有很多鼓起掌的，各个都很兴奋。
　　原来这些人都是之前或长或短在一班呆过的人。

　　“今天我邀请他们来呢，是想说他们曾经也都是一班的一份子，无论现在人在哪里，这都不重要，既然在最后的聚餐上他们过来了，我们一起干个杯，那在这里的所有人永远都是一中一班的成员，好不好？”
　　“好！！”

　　“来，都举杯！”何姐声音洪亮，眼里好像有点泪光，“敬我带的第一届毕业生们！”
　　“干，何姐女神，何姐牛逼~”一大半人已经喝酒喝上头了，何姐又来这么一出戏码，几乎所有人都泪眼汪汪，真心实意地干吼着。

　　刚喝下去的三四瓶酒对林焰造不成任何作用，他看着一群群学霸们干杯干红了眼，想笑，内心又一阵阵发软。

　　感动之余他在包厢内外仔仔细细看了一圈，没看到津达——他在一班带了两年半，何姐不可能没叫他。

　　之前还对他有股怨气，现在对他却是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对了，我们是不是也得去十班溜一圈？”孙鹏飞问他。
　　“嗯，”林焰点点头，“我看他们就在我们隔壁。”
　　“这位置安排真绝，一班学霸们酒量都差得很，在这儿喝不尽兴。”
　　“你还想去喝多少啊？咱敬个酒就回来。”
　　“别啊，我兄弟都在哪儿呢。”

　　林焰摇摇头，凑近了跟楚希宥交代了句：“我们去十班敬个酒就回来。”
　　“嗯，去吧。”说是去，可楚希宥放在桌底下的手却拉了他一下，林焰挑眉，手里就被偷偷塞进来了一个小小的圆形胶囊。
　　林焰低头一看，是解酒剂。

　　林焰笑着捏了下楚希宥的手，“马上回来。”
　　“嗯。”楚希宥说。

　　一打开这边包厢门，隔壁十班的鬼哭狼嚎就在走廊响彻，那里好像比一班吵了不止快十倍，有两个服务员站在十班包厢门口，都皱着眉，低声吐槽着什么。
　　等林焰和孙鹏飞进去的时候，尖叫声更是要捅破屋顶，这里是高端局，啤酒不见踪影，全都是一水儿的白酒——就连女生喝得都自带满脸腮红效果。

　　老班被围在最中间，都已经被灌得走不动路了，就这，看到孙鹏飞和林焰后还挥开其他人，开心地要跟他们干杯。
　　“来来来，俩臭小子，终于知道过来敬酒了，我这等的都困睡着了。”老班说着，摇摇晃晃给他们一人拿了一杯装满白酒的小杯子。
　　林焰：“别，我们刚喝啤酒的，这么掺着容易醉。”
　　“嘿你小子！”老班厉声大喝，脖子都红了，“我们谁不知道你能喝？你还矜持上了，到底把不把我放眼里？”

　　“放放放放！”孙鹏飞无奈，跟着林焰一口气干了。
　　打发完了老班还只算开始，后面一群人都如狼似虎排队要灌他们两个，林焰本意只是露个脸，可现在，他好像有点误入歧途了。

　　推杯换盏不知道几十次，到最后竟然连女生们都过来了。
　　“来，飞哥焰哥，我也得敬你们，我这可都排队排半天了。”张悦丹作为女生头阵第一个邀请他们干杯。
　　而被排队排半天的“飞哥”正满脸通红，说不上话。
　　林焰抬眸轻轻扫了他一眼，用自己手中的杯子碰了下张悦丹的，然后一口气干掉，再夺过孙鹏飞手里的酒，也一口气闷了。

　　张悦丹：？

　　“我俩先去趟卫生间，”林焰突然扯过孙鹏飞，“我们过来之前你也喝完就行。”
　　张悦丹：“哦，好。”

　　林焰用力抓住现在快没重心的孙鹏飞，带他来到卫生间，去的还是三楼的卫生间，这里没什么人。

　　一进门，孙鹏飞突然扭动着跑进了隔间，下一秒不堪入耳的呕吐声稀里哗啦传来。
　　“啧。”林焰皱眉，匆匆洗了手就走出了门外。

　　依靠在墙上，林焰无所事事，周围的声音又太不文雅，为了分散注意力，他拿出了手机。
　　等掏出手机一看，最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时间都他妈过了快一个小时。
　　他记得明明跟楚希宥说的是“马上回来”，这个马上也太长了吧？

　　林焰马上点进微信，想跟楚希宥报备一下。

　　林焰：我们被抓住了，马上hui——
　　可他写着写着，又停住了。

　　吐了差不多五六分钟，孙鹏飞终于撑着墙壁慢腾腾走出来了。
　　“靠，我快不行了。”他说。
　　“嗯，这酒挺烈。”林焰回。
　　孙鹏飞吐槽，“烈也没见你怎么样儿，现在还白白嫩嫩着呢。”

　　孙鹏飞是越喝越上脸，林焰则是越喝越苍白，他其实也有点昏头，感觉身体里血液流速都变快了。

　　“走走走，下去抽一根，不能再回去受罪了。”孙鹏飞说。
　　“走。”

　　下去的时候，林焰觉得自己脚步发虚，同样醉了，不然也不会徒升起这种无聊的、隐秘的小情绪。
　　这都过了快一个小时，楚希宥怎么就不主动给自己发个微信呢？
　　不主动找？
　　一个人玩儿的很开心？
　　这大宝贝到底在干什么。

　　两个人平时几乎形影不离，微信聊天楚希宥也总是秒回，也就现在喝了点小酒、又没别的大事可干的情况下，林焰才能自觉找个小醋吃吃。

　　他一撩刘海，边走边笑，觉得心里有个小疙瘩又疼又痒，还有点爽。

　　等他们被客户经理礼貌地请出了饭店门口，让他们在门外抽烟的时候，门外除了一排排停靠的私家车，还有好几个人也松散地散在四处聊天。

　　孙鹏飞的眼神是真好使，纵使在被酒精迷晕了的情况下，就着打火机一瞬间的光亮，还是捕捉到了前方一男一女的身影。
　　“诶？焰儿，那不是楚神吗？”
　　林焰嘴里叼着刚打上火的烟，醉眼迷离地转头看，前方不远正站着楚希宥和唐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