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体温计》乌尼

86、第八十六章

　　等住校的那批人也进到屋里，房间就看着小得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林焰干脆撤了沙发前面的小茶几，在地上铺了一层平时野餐用的大长垫，这垫子还是之前林睿买给他的，那时候林焰嫌弃得不行，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

　　点好的外卖一个接着一个到来，人们席地而坐，这十几个人里有学霸有学渣，还有高二的小朋友，好多人互相都不认识，但所有人都其乐融融地围坐一圈边吃边讲今天的事，都不用主人招待。

　　“诶？对了，”孙鹏飞撸下一条羊肉串问，“小叶啊，你那对象……不是，你那朋友呢？”
　　这里好歹也有几个不认识小叶的，孙鹏飞难得闭好了自己的嘴。

　　“大水吗？”小叶说，“没事，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对象。”
　　“哦？哦，那大水呢，你咋不叫他？”
　　“我……”小叶看着林焰，“我能叫吗？我怕这里这么多人，你们又都不认识他，他又怕生……”
　　林焰和楚希宥一同失笑，楚希宥说，“你赶紧把人叫来，他多委屈啊一口热饭吃不上。”
　　于是小叶又打电话摇人。

　　过了十几分钟，点好的酒到了，大水也到了，氛围前所未有的高涨。

　　孙鹏飞喝酒不敢太放肆，只给他熟悉的人开了一瓶，让其他人自己看着喝。
　　可没想到平时看着挺乖巧的一个个学霸，这时候竟都眼冒绿光，把啤酒一抢而尽。
　　到头一看，只有明天有训练的大水没碰，连平时最端正的仙人都偷偷给自己倒了小半杯。

　　“哈，舒服！”孙鹏飞把杯中酒一口喝完，惬意地舒了口气，“今天可真是……我早上还以为自己没睡醒，眼花了呢。”
　　小狗说：“那可不，那照片设计的太像那么回事了，刚开始连我都怀疑了下楚神和焰哥的关系。”
　　孙鹏飞：“是吧？要不是没我们，这误会就大了。”

　　本来还挺吵闹的空间微妙地有了丝寂静，大水和小叶互相看了一眼，都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吃饭，本来还剥小龙虾剥起劲的仙人也诧异地看着这两人，好像他俩是博物馆里的神奇物种。
　　楚希宥也斜眼看了下林焰，林焰正低着头，不知道一个人想什么。

　　一直吃吃喝喝到快十一点，有人吃饱了坐沙发上聊天、打游戏，有人还在跟旁边人干杯，趁着众人各忙各的，大水还偷偷亲了下小叶的腮帮子。

　　“哎呦喂。”这场景正好被孙鹏飞收入眼里，他摇头，领着几个人到阳台上吹着冷风抽烟。

　　“我也来一根。”林焰打开阳台门加入了他们。
　　“喏，”孙鹏飞拿一根给他，“你也躲清静来了？”
　　“嗯？”林焰问。
　　“就，刚大水和小叶还偷偷亲脸呢，我没眼看，屁滚尿流滚出来了。”
　　“哦，我没看到。”林焰说。

　　“他俩也挺配的，”小狗突然说，“没想到小叶找的人还挺靠谱。”
　　“那可不，”孙鹏飞说，“那不楚神从中牵桥搭线的吗？肯定配。”
　　张明伟疑惑地看着这俩货：“飞哥狗哥，你俩之前可不是这态度啊，别搞得自己有多开明一样，已经晚了。”

　　“害,哪有什么晚不晚的，”孙鹏飞潇洒甩头，“你飞哥也是见过大场面的，现在漂亮小男孩儿在我面前打个啵亲个嘴儿，我还能闭眼鼓两下掌呢。”
　　林焰嗤笑，“别吹牛了，小心被屁崩到。”
　　孙鹏飞不爽地看他，“爱信不信。”
　　其他几个人就都大笑起来。

　　第一根烟只剩了个烟屁股，阳台冷得很，孙鹏飞和狗子都抖着身子把它按进了空啤酒瓶里，忙要进屋。
　　“等等。”林焰说。

　　“嗯？”
　　“等我一下。”林焰说完，自己却闪身跑进了屋里。
　　“他干嘛？”孙鹏飞问。
　　“我哪儿知道。”寸头说。

　　过了没几秒，林焰跑了出来，手里还拉着一个大大的楚神。
　　楚神好像也挺懵逼的，小声问他：“怎么了？”
　　林焰转头看他：“闭眼。”
　　楚神：“？”
　　其他人：“？”

　　只有寸头双眼微微睁大，感觉事情有点脱线。

　　楚神虽然满脸问号但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林焰捧着他的帅脸，眼睛狠狠一闭，就猛地扑向了他，像平时那样对准了他的唇。

　　“唔！”眼皮子只浅浅合上了零点几秒，楚神就一个激灵用力抓住了林焰的肩。
　　他这是干什么？
　　哪有这么突然吓人的？

　　顺鹏飞、小狗、张明伟就更吓得当场石化，越来越不知道林焰要干什么了。

　　林焰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完成了半强迫半认真的接吻，转头问孙鹏飞：“怎么，你不闭眼鼓个掌？”

　　孙鹏飞：“……”
　　这小子他妈的就因为这个？
　　孙鹏飞刚升腾起来的疑虑顿时散得一干二净，他咬牙切齿，“行，你牛，你林他妈的最牛。”

　　林焰的嘴角向上挑了一下又马上下来，他抓着楚希宥的左手正不自觉地用力。
　　空气又不自然地沉寂了两秒，林焰说：“飞哥，小狗，其实……”
　　“其实那照片不是假的。”
　　“啊？”
　　“我俩……我和楚神……”
　　林焰说到一半，喉咙哑住了，之后的话无论怎样都说不出来。

　　说到这里，是个人都能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平时咋咋呼呼的孙鹏飞和小狗都感觉自己被一个大炸弹击中，理智正片片碎裂。

　　“对不起，瞒着大家了，”楚希宥向前半步，不明显地把林焰挡在了身后，“我晋升为焰哥的男朋友其实也没多久，希望各位看我能跟之前一样顺眼。”
　　随之讨好地一笑。

　　“什么玩意儿？”孙鹏飞震惊的进度条终于加载完毕，猛地大喊一声，“你俩，你俩是真，好上了？”
　　“……是。”林焰回。

　　“那那那那津达也知道了？今天是差点要露馅了？妈呀！我去！”小狗语无伦次，“那是真差一点退学了？！”

　　寸头说：“倒也未必，我看你俩这反应……学校里跟你们一样‘清澈’的人估计也挺多的。”
　　孙鹏飞马上喷他：“你牛什么，说得好像你早就知道了一样！”
　　小狗附和：“不对，你要早知道了为啥不告诉我们？”

　　寸头说：“我没早知道啊，就只是隐隐感觉不太一样而已。”
　　“怎么不一样？”小狗问。
　　“废话，哪家朋友跟他们似的天天腻一起，之前楚神还天天给我要焰哥照片，我还心想有病。”

　　楚神好脾气地一笑，非常坦然接受了“有病”的评价。

　　“不是，那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张明伟问，“就那次焰哥转到十班之后？”
　　“是，”楚希宥说，“我天天去烦人家，他也就勉强屈从了。”

　　“啊？啊？等等等等，楚神，该不会是……是你先惦记人家的吧？”小狗说，“跟我们玩儿的时候焰哥可爷们儿可正常了。”
　　“嗯，是我先招人的，不过在我面前他也很爷们儿很正常啊，”楚希宥说，“之前我俩打架，他差点都快把我打死了。”
　　“……”林焰无语，这家伙怎么说话添油加醋的。

　　“什么！？”孙鹏飞又夸张地大喊，“林焰你竟然搞家暴这一套？你不行啊你这人，你要把我们楚神打坏了你怎么赔？”
　　“哎行了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林焰糟心地挥手，“我们那是吵架不是打架，况且我力气还比不过他呢，打坏个屁。”
　　林焰转身往里走，“都别废话了，不冷么，要还有好奇的我之后慢慢讲，行吧？”

　　于是顺利出柜完毕的当事人和不知不觉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的五个人一溜串返回屋内，顿时被屋里热气洋洋的温度给打了正着。

　　林焰戳戳胳膊蹲坐在了垫子上，哆哆嗦嗦吃了一块炸鸡。
　　吃完，愣了快三分钟，又吃了一块。

　　没想到“出柜”的瞬间比想象中短这么多，还这么……丝滑，他都没来得及浮上紧张之外的其他情绪。

　　他们好像都挺接受良好的？
　　果然见过大场面的人就是不一样。

　　那他以后……就能大大方方跟楚希宥相处、秀恩爱了？

　　林焰恍惚，不知道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疯狂了，他好像一不小心在全校师生面前，又在好朋友面前出了柜；但所有人都在最初的惊讶过后没怎么当回事，反应平淡地仿佛太阳还是从东边升上来的。

　　搞得林焰也突然觉得，这好像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哈！哈哈！”内心突然升起来欢乐的暖流，林焰忙把炸鸡撂下，从旁边扯过楚希宥，“来，喝酒！”
　　“好好，喝，这下高兴了吧？”楚希宥说。
　　“嗯，”林焰说，“宇宙超级无敌巨无霸高兴。”
　　楚希宥嘿嘿一笑：“我也宇宙超级无敌巨无霸高兴。”

　　夜已经入深，有一两个学霸已经喝上脸了，仙人看了眼时间，拍拍身子站起来说要先走。
　　他这么一说，陶静、小叶、大水、肖晓就都跟着站起来了。

　　寸头一看，自己还得负责把几个住宿生安全送进去，无奈也跟着站起来，“我们也走吧，别耽误人家睡觉，他们明天还得上课。”
　　孙鹏飞这酒喝得就跟伸舌头舔了几下，连酒味都没沾上。按他平时来说现在走肯定不乐意，但今天的飞哥和狗哥都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十分乖顺地站了起来。

　　酒局散得比林焰想象中的快，他顺手抓起外套，得送这帮人下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下去电梯，本来就住一个小区的人拍拍屁股走了，寸头又领着一大半人重新朝学校并进，最后只剩下了两个人。

　　“你俩怎么走？”楚希宥也跟着下来了，他问孙鹏飞和肖晓。
　　“我打车。”孙鹏飞说。
　　“我也打车。”肖晓说。

　　“咦？大王你住哪儿啊？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孙鹏飞说。
　　“是啊，这么晚了。”楚希宥说。
　　可肖晓却拒绝，“不用，我……”
　　她这一整晚都魂不守舍的，说话也不多，吃也没吃多少，酒倒是喝了不少。
　　“我……”
　　“嗯？”其他三个人看她。
　　“我有话跟焰哥说。”肖晓说。

　　楚希宥和孙鹏飞就立马转头看林焰，林焰则被钉在原地，心悬了起来。

　　“那我们先去小区门口打车了，你们慢慢说。”还是楚希宥眼疾手快，迅速拉着孙鹏飞回避了。
　　“哎楚神，楚神，你等会儿，他俩是怎么着？之前不还尴尬呢吗，现在要和好？”孙鹏飞被楚神拉着走，还好奇地一个劲往后面瞟。
　　“谁知道呢，”楚希宥说，“让他们自己说会儿话。”

　　被留在原地的林焰和肖晓则一直沉默着，谁都没有找准时机先开口，两个人的眼神都游移在对方的上半身，却迟迟不肯落在脸上。

　　终于肖晓先开口了：“焰哥，我就是想说……”
　　“说……对不起。”
　　终于，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林焰则是惊了一下，慢一拍回答道，“嗯。”
　　说完两人还都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此刻肖晓的头都快要深埋地底了。

　　安静了几秒，林焰突然轻笑一声，微微低头看着她，“你是不是好久之前就想说了？”
　　据他的观察，肖晓的体温计在他和楚希宥吵完架之后就已经升上了黄橘色，明明对他没有了恶意，甚至善意还更多一点，却还是把情况倔在了那里。

　　本来还能忍着的肖晓听到这句话突然绷不住，鼻尖的酸意直冲脑部，眼框瞬间就湿哒哒了。
　　“嗯，对不起焰哥，”她抹着眼泪，“我，我好久之前就想道歉，但是……但是没法……没脸说……”

　　“嗯，我知道，”林焰说。“没关系。”
　　有的时候人的道歉需要一定的资本，不然轻飘飘的一句话可能会让对方更加不快。
　　肖晓肯定也是这么想着，所以才一直拖到今天——要不是今天的事件她出了大力气，这股混着内疚的道歉，肖晓可能一辈子都说不出口。

　　“你没有不好，你很好，楚希宥也很好，你们俩很配，”肖晓开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要说，“是我有毛病，是我当时喜欢他所以嫉妒你，你千万，千万不能听一个疯子乱说。”

　　“嗯，不听。”林焰回，“但你也不是疯子。”
　　“我……”肖晓的脸终于舍得抬起来了，“反正就是，你们要好好的。”

　　“好。”林焰这次笑得真情实感，“谢谢。”
　　肖晓尴尬地吸了下鼻子，带着哭腔小声嘟囔，“谢什么，都不知道谁谢谁呢。”

　　眼看着该说的说完了，林焰拿出手机，“我给你打车吧？顺便送你到小区门口。”
　　“好。”肖晓重重抹了下眼皮，好像也终于甩下了一块大石头。

　　“对了，你这次考试成绩我还没恭喜你呢，”两人边走边聊，肖晓什么时候又恢复成了元气满满的样子，“按你现在这速度高考上什么大学都不稀奇吧？”

　　“哪有那么容易，这次也存粹是运气好。”林焰说。
　　“哎呀焰哥，你得自信一点，你可是楚神一手教出来的啊。”肖晓说。
　　“但是……”林焰说，“其他人也不是傻子，高三了不都得拼命么。”

　　“行了别说了，”肖晓叹口气，“你想好去哪个大学了吗？”
　　“还没。”
　　“柚子会去H大你知道的吧？”
　　“嗯，知道。”
　　“那你不想去H大吗？”
　　想？
　　谁不想？
　　问题是能不能去啊。

　　林焰失笑，“当然想了，痴心妄想谁不会。”
　　肖晓自信地一拍胸脯，“行，既然焰哥想去，那你就踏踏实实学习，我跟柚子会一左一右拉着你起飞的！”
　　“额……行吧。”林焰的声音听着有点敷衍。

　　“哎你别这表情啊，”肖晓吐槽，“虽然柚子厉害，但物理啊生物啊语文啊我也很厉害的好吧？我教人也有一套的。”
　　“好好好，我知道。”

　　“切，等着吧，我明天就跟楚神申请当你半个师傅，保证高考结束后好几个招生办都抢着要你。”
　　林焰嘴里“好好好”地应着，把人全头全尾地送走了。

　　等肖晓刚一上车，林焰就飞一般地跑回家里——一开门，楚神果然在。
　　“楚柚子！”
　　“嗯？”楚希宥转头过来看他，他正在收拾满屋子的残局。

　　林焰没说话，猛地扑倒人家身上，把楚神撞进了沙发里。
　　“等等等等，怎么了这还，肖晓刺激到你了？”
　　楚希宥满头问号，连忙拖好林焰的屁|股，不让人滚到下面的食物残渣里，

　　“没有，”林焰牢牢抱住他，“就是高兴。”
　　“那说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林焰闷笑，“这是秘密，专家说了，小情侣得适当有点小秘密，保持神秘感。”
　　楚希宥笑着颠了颠他的屁|股：“行吧，神秘感就神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