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体温计》乌尼

85、第八十五章

　　津达的校服上有道道黑痕，不知道是怎么弄上去的，脸颊还有点红，合理判断应该是跟谁打架来的。

　　他现在好像已经完全抛弃了自己温润良和的表象，面向僵硬的人群咄咄逼人。
　　“你们都知道那俩人交往的吧？都他妈知道却联合起来骗老师！还狗屁的大冒险惩罚……那天班里根本什么人都没有，我都清清楚楚看到了，主任！您看这照片就能看出来，林焰和楚希宥在学校不仅处对象还做下流事，其他人也都知道，他们疯狂在学校撒其他人的照片，目的就是为了掩盖真正的这张！”

　　津达的俩裤兜里，校服的口袋里甚至连穿着的卫衣帽子里都能掏出林焰和楚希宥的亲吻照，这照片确实板上钉钉没什么能反驳的。

　　但是他现在的样子着实有点可怕，像是被恶鬼附身了的诅咒人，说出来的话又让马秃秃很不是滋味。
　　罚站的一百多个学生当中，三分之一的人直接愣住，先不说津达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他现在样子就很毛骨悚然，让人想不自觉远离。

　　“等等，先等等。”何姐出声了，“所以这些照片都是你打出来扔在学校的？”
　　“是，啊？啊……不是！我只是说那天我看到了！他们什么大冒险惩罚的说辞都是现编的，假的，他们两个大男生正正经经交往……”

　　“闭嘴！”马秃秃突然厉声喝住他。
　　“再给你一次机会，是不是你开始把学校搞乱的？”
　　“我……我，不是。”津达的气焰终于消下去了一点，可只消下去了一半，不理解和不耐烦就又卷土重来。

　　他十分疑惑地看着何姐和马秃秃：“老师，现在那是重点吗？重点是他俩不仅早恋还传播不良文化，还教唆这么多人一起做坏事，这种程度不应该早就退学吗？我现在都把证据亮到您面前了，您怎么还在追究那点小事？”

　　“那点小事？你，你，你竟然才是背地里的搅屎棍……”马秃秃感觉自己的脑干噼里啪啦响，想吐槽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起头了。

　　“你就这么想让我俩退学吗？”楚希宥突然开口，他今天的表情一直都没有变，淡淡的，风淡云轻，怡然自得，又很有自信。

　　就像刚刚津达连续说了好多次“他们交往”“早恋”“下流”之类的单词，楚希宥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甚至于自己的名字能和林焰并列提起而内心浮起一点雀跃。

　　他喜欢自己和林焰绑在一起，也喜欢这种虽然没公开但也类似于公开了的效果。
　　只要那反作用不会波及到林焰。

　　津达还在狡辩：“不是我想，是你俩本来就该退学，你们的影响恶劣到妨碍其他人的学习了！”

　　“是吗？原来高三了还有人闲得关注别人在干什么呢。”楚希宥说。
　　“你！”

　　“津达。”一直站在楚希宥后面沉默的林焰也第一次开了口。
　　他的喉头有点干涩，显得整个人心情不太好，蹙起来的眉头也昭告天下，现在不高兴。

　　“你是不是……嗐。”林焰装模作样叹口气，“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因为这次成绩我比你高，害得你掉出一班，你喜欢的数学课代表也做不了……对不起，但我也没办法，你这么私下报复，让我很恐慌。”

　　楚希宥眉头抬高，瞪着圆眼，嘴角波浪似的起伏，仙人、肖晓、孙鹏飞都张大嘴不可思议地看着林焰。
　　他什么时候……学会这么说话了？
　　这冲天的绿茶味，隔一百米都觉得熏人眼。

　　“不是，我没有！”被林焰这么一点题，津达就更加羞愤和愤怒了，“你们可以去调监控，他俩确实不干不净的，我这是合理的检举！”
　　“那你为什么不安安静静的告诉老师，反而把事情弄大？而且你说不是你散发的照片，这件事要不要也调监控？”楚希宥说。
　　“这……不是……”
　　津达越想撇清关系，就越被他们的话给绕过去，之前马秃秃对情况还有点云里雾里，现在听完他们的对话后感觉堵塞的某根神经终于打通了。

　　“全是屁话，”马秃秃狠狠瞪了津达一眼，“他俩好得能穿一条裤子这事儿连我都知道，人家不就打闹一下吗？还是放学之后，这招谁惹谁了，而且这俩平时好好学习，楚神还一带一，你看这次的成绩，一个更新了全校历年成绩，一个进步了快两百分，能有时间处对象做你想的那事儿吗？别你是什么人就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样，我总算知道你成绩为什么一直往下掉了，就你这种心思一直放在不正不经的地方那当然往下出溜了！”
　　津达僵住。

　　“行了！”马秃秃双手抓着腰，“其他人都给我进去，楚希宥你带几个人收拾一下照片，津达！你给我到教务处，我今天得好好说道说道你。”

　　事情风卷残云一般结束，搞了一早上，搞了所有人都混乱不堪的事件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就这么……结束了？”林焰暗想，原来这么简单？
　　楚希宥和他就这么相安无事了？

　　一班的学生好像还被津达的发言冲击到了，直到津达和马秃秃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这才一个个回过神来，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

　　他们边讨论边稀稀拉拉进了教学楼，操场终于只剩下了十几个人。

　　静了三四秒，所有人的呼吸声都重了几下，有人突然大喊一声：“耶！”
　　有人接着喊：“啊啊啊啊可以了可以了！！”

　　同时有人兴奋地扑到了旁边站着的人，以此为开头，好多人饿虎扑食一般扑向了林焰和楚希宥，把人摞在地上，层层叠在他们上面，兴奋地连喊了好多个“耶耶耶耶！”

　　“咳咳！”林焰被突然袭击，正好肋骨摆在上面乱动的人胳膊下面，赶紧出声，“疼，别他妈乱动！”
　　“哈哈哈哈！”上面的人毫无收敛，笑得更加猖狂。
　　“成功啦！作战指挥成功啦~！”
　　“啊啊啊！”肖晓也兴奋地和她小姐妹乱转圈圈，“太爽了哈哈哈哈！”

　　楚希宥也高兴，高兴之余把林焰抱在怀里，把上面乱动的胳膊给挡开了。
　　“没事了，焰哥，没事了，我们都好好的。”楚希宥贴在他耳朵小声说。
　　林焰从嗓子眼里震出了一个“嗯。”
　　一直撞自己肋骨的恼人胳膊没有了，林焰被楚希宥抱在怀里，在四周昏天暗地的人墙里，终于能安安心心沉醉于他的气息了。

　　原来真的就这么……没事了。

　　鬼哭狼嚎的人群嚎了差不多四五分钟，人肉塔最上面的人失去平衡滚了下来，之后一个个人滚在四周，人塔终于分崩离析了。

　　“靠……”林焰慢慢揉着自己的腰从下面爬起来。

　　猩猩狂吠一样的混乱平息，孙鹏飞把林焰拽出来，迫不及待地说：“晚上别忘了请我喝酒啊，你快点定个地方。”
　　林焰：“没忘，你把人叫齐，晚上直接来我家吧。”

　　被压在最下面的楚希宥任由上面的人一个个从自己身上碾过去，到最后才千疮百孔地站起来：“咳咳，朋友们，都辛苦了今天，晚上我和林焰请客，晚自习结束后我们在校门口集合哦。”

　　“耶~！”大伙儿又是嗷地一声，才刚刚站起来就又围成一个大圈圈，兴奋地蹦跶了起来。

　　“行了行了，差不多了，”楚希宥制止了没完没了的人，“现在该上课的上课，不想上课的跟我来收拾烂摊子。”

　　人群点点头，楚希宥上前跟肖晓说，“今天花了挺多钱了吧？我现在转给你，你快点上去上课吧，别耽误了。”

　　肖晓慢一拍点点头，“钱基本都是飞哥花的，你转给他就行，我……”
　　说起来这段时间楚希宥和肖晓的相处也不尴不尬的，说闹掰了吧不至于，但是跟以前哥俩好似的亲密无间吧，那肯定不可能。

　　“那我就……上去了。”肖晓说。
　　“行。”楚希宥说。

　　“等等。”林焰叫住了她。
　　“嗯？”肖晓转头看他。
　　“晚上请客……记得来啊。”
　　“啊，我吗？”肖晓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林焰笑着说，“今天你是第一功臣啊，大王。”

　　大王迅速转过了头，背对着林焰磨蹭了半天，才挠着头说：“嗯，我去。”

　　人群原地解散，楚希宥愉快地勾着林焰的肩膀往校门口处走，“来来，我们从门口开始整理啊。”
　　后面陆陆续续跟了七八个不愿学习的十班学生，氛围看着跟春游似的。

　　走着走着，楚希宥突然在林焰耳边小声说，“焰哥。”
　　“嗯？”
　　“我有个问题。”
　　“你问啊。”林焰奇怪地看他。
　　“为什么刚才津达出现的时候，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林焰愣在了原地。

　　“你早知道是他搞鬼的？”楚希宥问。
　　“我……”心里是早就有数了，但他要怎么交代这个事儿？
　　我是看了他的体温计所以才怀疑的。
　　那体温计是什么？
　　那颜色又代表什么？

　　林焰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法解释，更不能解释。
　　难道这个秘密他要一辈子揣着，不跟任何人讲？

　　“我……我很惊讶啊，”林焰瞎扯，“我惊讶得都原地僵住了，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哦，是吗，”楚希宥说，“我还以为肖晓提前告诉你他们抓到谁了呢。”
　　林焰：“……”
　　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一整天鸡飞狗跳地过去，津达在教务处被马秃秃狠狠教训了一顿才被放回教室。
　　听说早自习的时候他被肖晓、小叶、大水三个人抓进了某男生卫生间，门外明明有大水守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跑出来的，又是凭着哪股劲儿，哪儿来那么大怨念跑到了马秃秃面前。

　　马秃秃在校长的指示下，上午紧急召开了所有班主任急会，对他们三令五申，让管好底下学生们的嘴和严谨任何一张照片流落出去，免得拉低一中的对外形象。

　　好多老师趁机给学生们来了突击检查，收手机的收手机，罚作业的罚作业，叫家长的叫家长。

　　早上还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吃瓜的围观群众突然被莫名其妙遭了累，觉得岂有此理，总得找出害他们的罪魁祸首。
　　而一上午的流言发酵来发酵去，就变成了这样——因为津达嫉妒林焰的成绩，对他怀恨在心，于是偷拍了他们大冒险时的照片泼在全校，而林焰和楚希宥迫于无奈也迎面反击，最后弄得全校风雨交加，满眼都是不堪入目的艳照。

　　一时间林焰和楚希宥就变成了可怜的受害者，大把的人对他们同情起来。

　　而津达的处境就不好过，他的朋友本来基本都在一班，他又在一班面前献出了那么“不一样”的一面，现在舆论基本一边倒，连原先他的好朋友都对他敬而远之了。

　　晚自习结束后，在一班门口聚了快十个人，都是想去林焰家里蹭吃蹭喝的。
　　林焰一一点过去，肖晓、孙鹏飞、小狗、寸头、仙人、张明伟、陶静、小叶……诶，怎么高二的也在？
　　“你怎么也在？”林焰问。

　　“我？我听说焰哥晚上请客，我饿了，”小叶说，“而且我今天也出力了的。”
　　林焰好久没见到这小孩儿了，笑着问，“小朋友不睡觉吗？而且我记得你住校的吧？”
　　“没事，我们宿管管得不严，我让室友给我打掩护了，而且这里好多都住校的呢，不差我一个。”

　　仙人汗颜：“这能一样吗？我们都高三的，快毕业了管也管不着，但你不一样。”
　　小叶皱着脸，“但是我出力了的。”
　　孙鹏飞哈哈大笑，“哎，别欺负小朋友啊，人小孩儿都饿了，我们快走。”
　　林焰扶额抓住他衣领，“这儿一半都是住宿的，你想怎么走？”
　　这种小问题对于十班的刺头来说都不是事儿，寸头无奈，只能招手，“住宿的人都跟我走，听我指挥。”

　　走读的一批人先来到了林焰家，平时两室一厅的空间看着很大，可五六个人刚一挤进去顿时小了不止一星半点。
　　楚希宥就跟自己家似的熟门熟路领着其他客人脱鞋、换衣服、洗手一条龙，搞得孙鹏飞一路非常无语。

　　“楚神，你来这儿几次了？”孙鹏飞问。
　　“我？”楚希宥想了想，“就五六次吧。”
　　平时他俩私下基本都在楚希宥家里见面，今天还是考虑到林焰的家比楚希宥的家更宽敞一点才定的这里。

　　“就？就？”可孙鹏飞却快气吐了，“我平时每次说想来他都说下次，林焰你个狗东西，你怎么不下次一个给楚神看看呢？”

　　“行了行了，”林焰有点心虚，赶紧打发他，“你快点酒，我家里没有了。”
　　林焰又指使小狗，“寸头知道这小区怎么走么？你要不在下面接一下人？顺便拿外卖上来，这儿显示快到了。”

　　孙鹏飞：“……”气发到一半又给搪塞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