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体温计》乌尼

76、第七十六章

　　一天半，考了整整六门课，在所有科目的轮番刺激下，林焰感觉自己被掏空了。

　　他出考场的第一感觉是这次好难。
　　第二感觉是接下来要干什么？
　　一股巨大的解放感和空虚感同时向他袭来，林焰都不知道是该舒口气还是要重新提口气。

　　考完之后所有人都得回自己的班级听老师再废话几句，之后就彻底放假了——假期就七天，还包括过年。
　　小狗在隔壁隔壁的考场，他在走廊遇到林焰，把还在恍恍惚惚的人给领到了十班。

　　十班的人不知道是天生开朗，还是没心没肺根本没人在意成绩，因为考题难度整个走廊都弥漫着一股低气压，可一到十班，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所有人都在为接下来的放假兴奋，压根没人聊考试的话题。

　　十班的班主任是个碎嘴子，明明是例行公事的期末总结外加假期安全提示，他愣是叨叨了快四十分钟。
　　整个班的人都已经躁动难耐，好几个人跺着脚就等着他话音一落就冲出门去。

　　林焰也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
　　他无所事事地抬头一看，在后门看到了孙鹏飞和楚希宥。

　　他们不知道在外面听了多久，孙鹏飞估计都听烦了，熟门熟路地从后门伸进脸来，“老师，我们都快饿死了，您行行好，放人吧。”
　　老班却不为所动：“这七天是你们赶上其他人的最后一次机会了，过年什么时候过不是过，都高三了就收收心，简单跟父母吃个饭完事儿了，该学的学，该背的背……”
　　孙鹏飞：“哎呦老师。”
　　老班也被催得烦，只能挥挥手：“行了行了，我最后再说一句。”

　　所有人这才都竖起耳朵兴奋地看他吐出来的最后一句废话是什么。
　　等林焰也抬头看他，他说：“还有的人……应该是最后一次坐在这里了，无论你将来去哪个班，都别怂，给其他人瞧瞧从我们十班出来的一样不比别人差。”

　　“……”
　　整个十班唯一一次给了老班面子，安静了一瞬。

　　这最后一句话一看就是说给林焰听的，其他人也都转头看他。
　　林焰心里一暖，突然意识到真的是最后了，出了成绩之后他就没必要在来这里了。

　　孙鹏飞也安静下来，不再催促，可当所有人真正安静下来后，老师却双手合十：“行了，放学了，玩儿去吧。”

　　“哇啊啊啊！”
　　四五十个人骤然像变异的丧尸般冲前后门扑去，仿佛刚才安静都只是一瞬间的幻影。

　　教室一股一股往外吐人之后，里面只剩了几个人，孙鹏飞和楚希宥这才走进来，林焰一看，狗子、寸头、张明伟、王明都在。
　　“玩儿去啊。”孙鹏飞跟林焰说。
　　“楚神也来吗？”王明伟问。
　　“嗯，加我一个。”楚希宥说。
　　“去哪儿？”林焰问。

　　他本来还想习惯性地拒绝，可一回过神来，考试也考完了，回去了还真没事干。
　　“先吃饭，都饿死了。”寸头说。
　　“你也去啊？不跟女朋友亲亲我我？”小狗问。
　　“我什么时候都能跟她亲亲我我，”寸头说，“但是咱焰哥行程繁忙，他好不容易抽个时间陪我们，这要不去估计毕业为止都跟他玩儿不上了。”

　　“臭小子，你才是罪魁祸首。”孙鹏飞踢了林焰一脚。

　　对于吃什么这么一窝人想来想去，谁都没想出建设性意见来，最终只能灰头灰脸地决定去老张家烧烤。
　　可这时全校师生都已经放学了，学校周围的饭店有位置就怪了。
　　他们一伙人刚一进去就被人流给挤了出来，竟然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吃个饭怎么这么难。”孙鹏飞愤怒。
　　“要不我们去市里吧？反正吃完了还得在那儿玩。”小狗说。
　　“玩儿什么？网吧？保龄球？KTV？电玩城？”寸头给了一连串选项。

　　本来一直随波逐流的林焰顿了一下，竟然主动说：“那就……KTV？”
　　其他人纷纷转头看他：“你想唱歌啦？”
　　林焰：“呃，嗯。”
　　小狗摇摇头：“果然学习压力大，得吼两声发泄发泄。”
　　楚希宥站后面轻轻笑了两声。

　　寸头：“那就去我们常去的店，那附近有海鲜自助，都能吃吧？”
　　剩下的人一个个点了头。
　　寸头：“行，小狗跟着我打车，地址我发你手机。”

　　在海鲜自助坐下的时候都已经快两点了，这个点儿客人也没几个，他们可以敞开了吃。
　　楚希宥习惯性地坐在林焰旁边，看他盛过来的盘子。
　　林焰：“看什么？”
　　“看你喜欢吃什么。”
　　“哦，你以后会做给我吃吗？”
　　楚希宥：“当然了。”
　　“行，我也看看你的。”林焰说。

　　寸头看他们这有来有往的，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敲敲碗边：“KTV预约了三点半的，走过去还得二十来分钟，都快吃，吃剩下的扣钱。”
　　“挖槽，这么紧？”王明边说边嘴里塞了两个大生蚝。
　　“这话不早说？靠，早知道不拿这么多了！”小狗狂吠。
　　林焰也踢了踢楚希宥的脚：“快吃，没时间了。”

　　于是等一伙人把一桌子美食暴殄天物狂乱地塞进肚子之后，坐在KTV里面，林焰感觉自己快吐了。
　　“操。”本来早上胃就不舒服，现在又吃了这么生冷的食物，林焰赶紧揉着肚子跑向了卫生间。

　　其他人一走进又温暖又昏暗的房间，都舒服地依靠在沙发上，身体酥软，因为吃得饱饱的，这会儿睡意还一股股冒出来。
　　“诶嘿，都别睡，让你们来唱歌的，没让你们来睡觉。”寸头一个个踢了下躺得横七竖八的人，试图能赢得他们的关注。

　　“你先唱，我们看着呢。”小狗闭着眼说。
　　“嗯嗯，看着呢。”旁边人跟着搭腔。
　　寸头摇摇头，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这个店设备好，新歌也多，包房费挺贵的，这群人明知道却还敢这么浪费时间，一个个钱多的烧的。

　　“要不，我先唱？”楚希宥突然站起来说。
　　本来还睡觉刷手机点酒各干各的人，统一抬起头来，一脸惊喜。
　　“楚神要唱歌？”张明伟说。
　　“这种大boss不应该最后才出现吗？”孙鹏飞说。
　　“等他唱完了谁还敢唱啊？”小狗说。

　　“够了，”寸头把麦克风递给楚希宥，“不唱歌的都给我闭嘴。”

　　之前楚神在晚自习唱歌的时候这群人都跑去听过，现在竟然能近距离听现场版本，本来还没骨头的人都呲溜坐直了身。

　　于是等林焰从卫生间归来后，就看到静谧的空间里充斥着楚希宥磁性的声音；不知道是谁点的酒，推车里装满了满满一篮的啤酒，其他人一扫之前的懒倦全都变成了职业粉丝，孙鹏飞小狗王明伟三人站在沙发上，一手举着啤酒一手疯狂挥舞着手臂；寸头时不时按一下点歌器里的“掌声”或者“太棒了！”，非常土味又上头。

　　林焰默默走进去坐下，也抓住了铃鼓。
　　他配着歌词看楚希宥脸上光影交换的脸，时不时的摇一下铃。

　　每次楚希宥唱高潮的时候，这帮人声音比他还大，这让林焰有点不爽之外，其他的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真帅。
　　真好听。
　　真轻松。

　　楚希宥一曲唱毕，大方地把麦克风让出来，在林焰旁边坐下了。
　　屋里的氛围已经被他完美点燃，寸头都不需要组织，他们就已经自顾自开始抢夺麦克风了。

　　“咳，唱的还行吗？”楚希宥问。
　　“很行，非常行。”林焰说。

　　两人对视了一眼，明明没什么好笑的，却都笑出了声。
　　楚希宥悄悄勾起林焰的手，跟他十指交握。

　　“喂，是你想过来唱的，快起来！”孙鹏飞朝林焰吼。
　　林焰本意只是想现场听一听楚希宥唱歌，可却被一群疯子缠着，头晕目眩地加入了疯狂的嘶吼行列。

　　吵吵闹闹到快六点，啤酒喝完了，这群人也终于倦了，有人横七竖八躺尸在沙发上，有人出去抽烟，有人低头玩儿手机，寸头连续点了十几个和缓的情歌，谁也不唱，光听。

　　林焰重新坐回楚希宥旁边的时候嗓子哑得都要冒火了，他第一次在楚希宥面前这么肆无忌惮地唱歌，总觉得不好意思。
　　楚希宥给他拿了一杯水，然后在他耳边说悄悄话，林焰听了一半，又开始笑得不能自已。

　　他们玩儿的好好的，突然孙鹏飞走过来揽着林焰坐下。
　　这人不去抽烟不去耍手机贴自己身上干什么？一看他这样，林焰就知道是有话要说。

　　“干嘛？”林焰问。
　　“你，”孙鹏飞问，“过年怎么过？”

　　过年？
　　林焰被这么一问，才惊觉，过两天就是除夕了。
　　然而他却没有能回去的地方。
　　心脏突然空空的，疼倒是不疼，就是有点茫然。

　　“我……”笑意立马在他脸上散个干净，林焰想了想，“我跟我哥过。”
　　“不回家了？”孙鹏飞问。

　　对了，这人还不知道他们家早就卖房搬走的事情。
　　林焰想了想，觉得现在坦白这个事情有点煞风景，于是淡定地点点头：“嗯，不回去了。”

　　孙鹏飞：“行，我也就跟我爸我妈还有赵伯他们吃个年夜饭，你要没事领着你哥一起过来，我爸好久没见你了。”
　　这个邀请就让林焰有点难办了。
　　他哥还一次都没有见过孙鹏飞，这么冒昧一去，人家吃团圆饭的时候该得多别扭。

　　“还是算了。就放七天假，我还是多睡个觉吧。”林焰说。
　　孙鹏飞上手把林焰的头发搓成了一团草，对于自己总是被拒绝不太高兴。
　　“你爱咋咋地，我明后天再问你一次。”
　　“……嗯。”
　　孙鹏飞说完就走出去抽烟去了。

　　林焰发了会呆，用膝盖碰了碰一直坐在他旁边的楚希宥：“你过年去哪里？”
　　楚希宥按住他乱动的大腿：“我去姥姥家，吃个年夜饭就回来。”
　　“哦。”
　　林焰又呆了一下继续问：“高三了你父母不回来吗？”
　　楚希宥晒笑了一声：“他们最近研究的课题比我高考重要多了，现在是最紧张的时候，平时都没时间跟我通话的。”
　　林焰：“哦——”
　　真是两个可怜人呢。
　　孤苦伶仃的。

　　看他这副提不起劲儿的样子，楚希宥踌躇了一下，问道：“焰哥，过年的时候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姥姥家？”

　　楚希宥问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忐忑，毕竟刚孙鹏飞提出了一模一样的建议，却被他否了，虽然自己是他的男朋友，但是林焰还一次都没见过他姥姥，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果然，楚希宥刚一说林焰就马上谢绝：“不了吧？我哥估计也来，不太方便。”
　　“那都去，人多热闹，”楚希宥再接再厉道，“老头老太太一年到头看不到几个年轻人，这次我小姨和小叔家还都组团去国外过年了，真没人，你就当帮我行不行？”
　　林焰：“这……”
　　楚希宥：“他们肯定会很喜欢你们的。”

　　其实林焰也挺心动的，但他还不能一口答应：“这个我得先跟哥哥说一下，看他意思。”
　　他这一松口，楚希宥立马就喜笑颜开：“这事交给我，我跟睿哥说去。”
　　“？”林焰突然满脑袋的问号，“你怎么有他电话的？”

　　楚希宥坦白道：“我跟何姐要的，她有你家长电话。”
　　“你要他电话干什么？”林焰还是没法理解。
　　“刚开始的时候想问他关于H大的事，后来有不会的题就时不时的请教一下，一来二去就有点熟了。”
　　这种话林焰还是第一次听说，怎么之前林睿也没跟他说过啊？

　　林焰：“你竟然还有不会的？”
　　楚希宥：“我现在自学的大学课程，理论太庞杂，我没体系，就会问一下课程设计方面的问题。”
　　“哦——”林焰别学霸之气逼退，感觉这个对话进行不下去了。

　　“对了，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楚希宥突然笑了起来，“我俩还时不时对你的学习探讨一下呢。”
　　林焰登时感觉血压上升，总觉得自己难堪的一面毫无隐私地摊开在了林睿面前。
　　林焰咬咬牙：“你什么时候加他的电话？”
　　“我俩跟何家瑞打架那次，见到睿哥的第二天就加了。”楚希宥说。
　　“那这期间一直有联系？我俩断联的时候也有？”林焰问。

　　楚希宥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有。”
　　妈蛋。
　　这人竟然背着自己当了这么久的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