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体温计》乌尼

75、第七十五章

　　自从那晚谈完之后，楚希宥还真就没在学校找过林焰，吃饭也不一起吃，只在上下学的时候同行。
　　于是过了没几天，等其他人都习惯了他们各玩儿各的之后，以马秃秃起头的关于他俩的笑资也马上被别的八卦取代，没人再说这些了。
　　学校一日既往得沉闷又嘈杂，一切都风平浪静。

　　林焰的学习在楚神的护航下已经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他每天兢兢业业从睁开眼就开始按计划表进行，直到晚上十二点——躺床上和楚希宥视频为止，脑子一直不曾休息过。
　　英语背了那么多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等林焰一回过神就发现自己一直在嘟囔着，小狗和寸头好几次说了让他别这样，怪神叨的。
　　虽然做题的时候没太大的感触，但准确率好像正稳步上升，这就是楚神强调的语感那玩意儿吗？
　　原先的学习计划因为先前效率不佳而落了几天，但整体上都死死抓着没放，其他的学科也进步神速，但按目前做模拟题的情况来看——进一班有希望，但也悬。

　　眼看考试在即，林焰又开始睡不好了。
　　楚希宥的“睡前故事”应该是听久了产生了免疫，它的催眠效正渐渐消散，林焰有时候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有时候睡了没多久就又被惊醒。

　　每次醒来，他都会发现手机的视频通话还开着——幸好他养成了每天插着充电器入睡的习惯。

　　第二天一早，楚希宥一看林焰的状态就知道他睡得好不好，于是在某一天晚上，他突然收起书本，跟林焰唠起了家常。
　　“你之前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我好像挺喜欢唱歌的……上次我在晚自习唱歌那是不是你第一次听我唱？”
　　“等我们考完试了去唱歌怎么样？你喜欢吗？”
　　“我爸妈都是研究人工智能深度学习这一块的，小时候我也听不懂，他们还一直在我耳边说，还问我怎么看，我能怎么看……不过不知道是遗传还是耳濡目染的，现在我对这块也挺感兴趣的。”
　　“上大学可能也会选类似专业。”
　　“我之前参加比赛，遇到好多奇葩神人，一个个又有病又天才，我在他们面前显得特别木讷。”
　　“对了，我是不是没告诉你，我之前都是怎么喜欢上你的？不，不是，除了你的脸，那只是我看你的第一客观印象。”

　　楚希宥嘻嘻叨叨跟他唠嗑，大部分都是他在说，林焰在听，类似于讲故事，只是换成了讲他自己的故事。

　　也许是对楚希宥有着天然的好奇和好感，林焰每次听得都嘴角翘起，心里的焦虑不安再怎么猖狂，楚希宥说话的时候它们也舞不到林焰面前。

　　每次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但事实上说了没几句林焰就会迷迷瞪瞪得睡过去，要是凌晨再醒过来，把之前楚希宥的话再回味一遍，不知不觉他就能再次睡过去。

　　D-1。
　　三模前夕，学校特地取消晚自习，让他们大扫除外加安置好考场之后就回家整备去了。
　　明天开始连着考一天半，每半天两门课，第二天下午休息。
　　这次考场是随机分配的，一班出了考场座位表后，楚希宥马上给林焰拍照发了过去，林焰还妄想着能跟一模一样尽量离楚希宥近一点——这样自己会心安一点，可是一看表，别说近了，连同一个教学楼都不是，直接差了十万八千里。

　　林焰再打眼一看，整个一班，跟自己同个考场的竟然只有孙鹏飞和津达。

　　孙鹏飞，这孽缘。

　　可是津达的话……
　　这人是不是就讨厌楚神的那学霸？
　　看他学习倒是挺拼命的，也不知道凭什么讨厌楚神。

　　……
　　管他呢。
　　他还是先管好自己的考试吧。

　　当晚林焰在楚希宥的强硬要求下早早上床，心烦意乱地睡着了。

　　第二天等他囫囵吞枣吃了一个茶叶蛋，拿好身份证和准考证坐在自己的考场之后，意料之中，他开始胃痛了。
　　林焰逼自己冷静，逼自己集中精神，逼自己成败在此一举，不能搞砸……
　　可他越这么想，胃就越反着来，本来只是隐隐刺痛的地方，现在都觉得要胃酸上涌了。

　　林焰来的比较早，他之后正陆续有人走进考场，每个进来的人都会事先观察一下考场里有谁，要是能看到一班二班的人，要么是觉得有压力，要么是上去搭话，庇佑他能给自己分点学霸buff。

　　于是等津达进考场之后，所有人都低低地“哇”了一声。
　　他的周围立马围起了三四人。
　　“你是不是一班的？我坐你后面，考试的时候能不能稍微侧点身，放心，我是七班的，抢不了一班名额。”
　　“我也是我也是，我是你斜后边的，你只要不挡着就行，考完了我给您磕头。”
　　还有两个二班的人也凑上去，跟他唠嗑，“考完了要不要跟我们对答案？我俩都二班的，看看跟一班的学霸差距多大。”
　　津达：“这个……行吧，要是有时间我就在草稿纸抄答案，但我不保证检查完之后还剩时间。”
　　“行，没事，这里就属你成绩最好，看到一班的人我就觉得安心。”
　　……

　　津达坐在靠窗的最前排，跟林焰完全是对角线，林焰看着他周围拢起了越来越多的人，感觉自己的胃也越来越闹腾了。

　　“哟，来这么早？”离考试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孙鹏飞姗姗来迟，这时候考场基本已经满员了。
　　“嗯，早。”林焰说。
　　孙鹏飞坐他斜前前方，离得不远，他甩开书包走到林焰旁边，“复习得怎么样？有希望进一班吗？”

　　“……不知道。”林焰干巴巴地说。
　　这话不是随便说的，林焰现在大脑一片空白，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复习是复习了，但是成绩会提高吗？楚希宥说过正常发挥进一班没问题，可如果那是他哄着自己的呢？
　　要是成绩跟自己预期的差太多怎么办？
　　其他人比自己更拼命，更努力了怎么办？

　　他现在也没心情再把错题本或者练习册拿出来看两眼，楚神说了——考试之前闭目养神，别瞎想。
　　然而他现在却瞎想到漫无边际。

　　津达的周围越来越吵，来得晚的基本都是九、十班的学渣，他们闲得没事在津达周围晃悠，围观学霸的同时顺便让他给自己抄个答案。

　　林焰想闭目养神停止瞎想，但是又嫌周围太吵，这时候整个考场突然安静了一瞬。
　　？
　　林焰慢慢睁开眼，还以为是监考老师来了。

　　可是从前门却走进来一个穿校服的，个子挺高，插兜的……
　　楚希宥。

　　楚希宥来了？
　　楚希宥来了！
　　他怎么来了？半小时前不是刚跟自己在校门口挥手拜拜了吗？
　　科技楼离这里挺远的啊。

　　安静的瞬间一过，几乎所有人都发现这是楚希宥，考场顿时充斥着无以名状的兴奋。
　　“楚神！”
　　“好帅。”
　　“楚神在哪个考场？”
　　“他来这儿干嘛？”
　　要说考试的时候谁最有名，那必然是分儿最高的学霸；现在在别人眼里，穿梭于考场之上的楚神简直是行走的神明。

　　本来还和津达你一句我一句热闹的人群突然噤声，都没来得及和津达说拜拜就以光速散开，都蠢蠢欲动地想要靠近楚神。

　　楚希宥在前面茫然四顾，好像在找人，等他扫了两眼整个考场之后，终于笑着朝林焰走来。

　　孙鹏飞看他过来，啧啧称奇，“楚神，你来干嘛？”
　　“没什么，视察视察。”
　　楚希宥说着边在林焰的课桌上放下一个超大号的细长巧克力：“你早上没吃饭，待会儿做题要缺糖了。”
　　林焰直勾勾盯着他：“我吃了。”
　　“乖，一个茶叶蛋不叫吃饭了。”

　　孙鹏飞全程近距离观摩了他们的对话，只这三言两语就已经瘆人到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他猛戳着胳膊，问楚希宥，“我的呢？你来都来了巧克力不会只给林焰一个人吧？”
　　楚希宥：“……”
　　沉默应该是今晚的康桥。
　　孙鹏飞瞬间就炸毛了，他怒斥：“知道你们关系好，但我好歹跟你坐了一学期前后桌，你真只给林焰不给我？”

　　楚希宥想了两秒，叹口气，从兜里又掏出来一模一样的巧克力——这本来是计划第二场考数学的时候再给林焰的，楚希宥把它从三分之一处掰断，然后把小的那一段放在孙鹏飞手上，另一半长的放在了林焰桌上。

　　“你！”孙鹏飞一副气煞我也的表情，周围同时传来了围观群众哧哧哧的笑声。
　　楚希宥：“谁动脑谁多吃，您今天动脑吗飞哥？”
　　这话说得就很戳人心肺，孙鹏飞虽然非常无语，但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他决定不跟这帮小人一般见识，把手里的巧克力屁股扔进嘴里，默默闭上了嘴。

　　周围有个自来熟的找准时机试图插话，“楚，楚神啊，你考场不是在科技楼吗？来这儿干嘛？”
　　“我？”楚希宥转头看他，“我过来瞧瞧徒弟。”
　　“徒弟！？”同时有四五个人惊呼出声，他们看楚希宥挺好说话的，接着问，“焰哥是你徒弟？他不是不学……”

　　这话说到一半就被另一个人打了一下，旁边人小声解释道：“你不知道啊？焰哥这学期开始学习了，他二模成绩比我都好。”
　　“是吗？但他不是被遣回十班了吗？”
　　“这我不知道，反正按成绩来算的话差不多是四班的水平，被弄回去估计是他家里人又作了什么妖……”
　　说话的人越来越小声，好像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在正主面前这么的八卦，最后干脆没声了。

　　楚希宥安抚性地把手放在林焰的肩上，跟周围一圈人说道：“焰哥是我关门弟子，按他最近的修炼成果，鼓鼓劲儿都能上一班了。”

　　“一班？！”
　　周围又响起了一圈怪声，这次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大——估计好多人都受不了本来还是十班常驻的焰哥能凭实力进一班的反差事实。
　　凭什么比自己下边的人单单努力了几个月就能压自己一头？
　　他们的质疑和愤愤都溢于言表，孙鹏飞都想把咽下去的巧克力弄出来喷他们一嘴巴。

　　可楚希宥却对他们的反应无动于衷，他一歪头，“怎么？我教出来的考到一班不是很正常吗？”
　　他考不上难道你们就能考得上？
　　最后一句话楚神虽然没明说，可脸上却明晃晃地如此印着。

　　其他人：“……”
　　竟然无言以对，无法反驳。

　　围起来的一圈人独自咕哝一阵，其中有人鼓起勇气问道：“楚神，你还收其他徒弟吗？”
　　楚神非常斩钉截铁：“不收。”
　　“为啥啊，你为什么只收他？”
　　楚神突然笑了一下：“为什么？因为我跟他关系好啊。”
　　其他人：“……”
　　再次无言以对，无法反驳。

　　楚希宥转过身，双手撑在书桌上看林焰，看表情立马就能知道这人非常紧张，于是揉了揉林焰的后脑勺，像是安抚极度紧绷的炸毛小猫崽。

　　“怎么办，我紧张。”林焰揉着胃部抬头看楚希宥。
　　楚希宥心窝一软，语气立马温柔了好几个层次，“别紧张，要是考试的时候想不起来怎么做，先别急，你慢慢回想下我是怎么讲的，这里出的题我肯定全都讲过。要真想不起来也没事，等着我给你发脑电波，到时候查收就行。”

　　林焰被他半开玩笑似的安抚弄得微微一笑，好像突然就有点安心了。

　　可周围都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看楚神——除了孙鹏飞，这种小场面，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虽然楚神一直以和蔼可亲闻名，可这种温柔到称得上宠溺的语气谁都没听过，围观群众第一次见识到如此阵仗，差点以为集体幻听了。

　　这这这……这种话难道不是说给“女朋友”听的吗？为什么要说给徒弟听？
　　难道楚神只要收了徒弟就会这么尽心尽力，温柔备至地关心吗？

　　离考试只剩了不到十分钟，走廊开始热闹起来，应该是监考老师们从教务处领了卷子正前往各个考场了。
　　围在林焰桌边的大半个教室的人正从最外围开始一个个离开，林焰也催促道，“快走吧，别迟到了。”
　　楚希宥转头看了一眼挂在前面的时钟，“好，我走了。”
　　林焰：“嗯。”
　　楚希宥走了两步又回头：“有不会的记得问我，我们脑电波沟通。”
　　林焰轻笑：“知道了。”
　　孙鹏飞终于忍无可忍，“够了，快走！”

　　于是楚神走了，林焰笑了。
　　孙鹏飞：“嘿，矜持点。别笑了，刚才的严肃呢？”
　　林焰这才回收嘴角，重新装严肃。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胃痛变得不再尖锐，慢慢消弭于无形了。
　　他看了看左上角一个完整的，和另一个缺了个边边的两个巧克力，将它们握在手心，感觉全身盈满了力量。
　　这一刻他将无所不能，无坚不摧。

　　而楚神走了，林焰笑了，其他人看戏了，孙鹏飞无语了的情况下，默默坐在前排靠窗的津达则——黑化了。
　　好不容易成了一回全场的焦点，竟然又被楚希宥给破坏了。
　　天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