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灯笼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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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看这孙老板是个情深的人，我却觉得他是个贪心的人。”阿恕倒也没被宜苏这番话吓到。
“愿闻其详。”宜苏道。
“这孙老板当年领着公子你会酒肆的时候，酒肆尚且好好的锁着，这是其一。”阿恕道。
宜苏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小哥你这话不对，这孙老板想来是个体面人，走了之后也不愿意留下烂摊子，倒也是情有可原呀。”
“既是体面，收拾干净即可，那又何必上锁呢？”阿恕反问，“这孙老板也知道就是因为太看重这些身外之物，才失了两个孩子的性命，但他临死还惦记着这些身外俗物，非得锁上才安心，恕我冒昧，若是公子那日没有遇见这孙老板，他倒也未必真的会去自尽。”
“死者不能复生，生者自然要挣扎向前，有点俗世的羁绊而不至于轻贱性命，我看倒也不错。”宜苏道。
“只是既知生命可贵，却要豪夺他人性命，来使得自己骨肉团圆，以骨肉之情施不义之事，无非是带着伪装的贪婪罢了。”阿恕面无表情道。
“讲的好，说得妙！”宜苏冷脸上蓦然变出笑意，还以夸张的幅度给阿恕鼓起了掌。
阿恕见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人哪里是要他分个是非曲直出来，分明是戏耍于他，于是本就一本正经讲道理的脸更是冷若冰霜。
“公子似乎并不在意我对孙老板这事的态度如何，抑或是我来向公子求学的本意如何吧。”
宜苏清了清嗓子，再厚的脸皮也多少带上了一点被揭穿的为难，“小哥莫恼，我这个人，一直信奉一句话，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凡所遇见，皆是机缘，而如何选择，也是前尘因果。”
“就比方说孙老板，我只是顺手一帮，全出自于好意，但是他贪心难改，才有了如今的祸患，虽然这个劫多多少少在我身上也应了一点，不过也没有伤到什么的，说明上苍还是圣明的，并没有没有怪罪于我。”
阿恕面色仍是不虞，“公子除妖卫道，没想到竟然也张口闭口唯天命是从。”
宜苏看这小哥面子还挺薄，刚才被逼问了一通这就要从口舌上把吃的亏找回来，于是也没在乎，“从啊，如何不从，从天命才是日子最舒服的过法。”
阿恕还待要说什么，但想到还指望着这路货色学除妖的本事，到底也没出口。
反而是宜苏大大方方，“小哥有什么不满意的就说出来，要不然天天憋闷着多无趣？”
阿恕面色几转，最后还是恭敬地拱手道：“公子若是准备好，随时可唤我备车。”
一提到备车，两个人瞬间都有不愉快的回忆涌上心头。
阿恕顿了顿，又道，“上次实属意外，这次定能把那马套牢了。”
宜苏憋着笑，但又想到人家小哥是来学艺的，若是不露两手，怕是这便宜又好看的车夫干不了几天就得易主。
“小哥不是要来学艺吗，我这就教你一招。”
言罢，宜苏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纸人，纸人上面隐约可见朱砂写的咒文，但是由于写的年岁实在有点长，所以朱痕已经淡了不少。
把这纸人展平，蘸点水贴在门框上，不多时，便见那朱砂的痕迹像是融化了一样，滴了下来，赤红的液滴沾地而没，所滴之处竟然飘出了个人影。
那人影兀自看着自己的手脚，眼中也尽是疑惑之意。
宜苏倒是没有理会他，反而转向了阿恕，后者见他当真有几分本事，之前的那点恼怒也早就好好地遮掩起来了，又是一个恭敬温雅贤良人了。
“这便是招魂现形之术”，宜苏道，“以朱砂和百年以上的丹顶鹤的朱顶为颜料，画出召魂符，冤魂会受朱砂的阳气吸引，再加之朱顶的精气，便可是虚无之体暂显于人前。”
说完了这一大段话，那人影似乎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本来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的形貌，端详着自己如今这透光的身躯，便作势要啼哭之态。
趁着这大汉还没嘤嘤嘤，宜苏赶忙打断：
“这位兄台，往事不可追，人死不可复生，这符咒显形的时间不长，还是请速速去了这平津的衙门报案才是正事。”
人影得了令，虽说面上不情不愿，但到底还是脚下生风，这就办事去了。
看着那人影一溜烟没了影，宜苏松了口气，心道这都是猴年马月画的符了，多亏能用，否则今天又得小丢一次脸。
“小哥可有什么问题？”
阿恕倒是被问懵了，半炷香之前还在被这人在言语上敲打，这摇身一变就成了十全好老师了，倒是颇有点受宠若惊之意。
“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哦。”宜苏又补充了一下，几分得意之色倒衬得那平素里冷淡的桃花眼都裹上了风情。
“呃，公子你是怎么说服那个人影不哭不闹就去报官的呀？”这句话说出去阿恕便后悔了，刚才宜苏是半句安慰都没有，只是强行命令了一句，这明显的事何须要问，平白浪费了这么个机会。
没想到宜苏抚掌，赞道，“小哥好眼力，寻常人大多问那个符是如何画的，但在我看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个符么，只是那个鱼，其中深意才是渔呀。”
说罢又抽出了一张纸人递给阿恕，“寻常的招魂现形只是我刚才说的那两种材料，其功效呢，也只是让冤魂在很短的时间内现形，但是显了形，这冤魂是要干什么可全由不得你。因此我又在其中加了一点我自己的血，这样不仅使这张符的阳气大涨，冤魂现形的时间可以长些，同时这现形的冤魂也可以按照我的命令行事，做起事来事半功倍。”
阿恕拱手，“公子英明。“
宜苏叹了口气，心道：“这小子长得着实出挑，但是这动不动就行个礼，讲起话来比村头的秀才还学究，实在是半点风情也无，能走能动却不笑的美人，真真好比那青瓷花瓶，美则美矣罢了。“
阿恕看宜苏的脸色从刚刚得意，受了恭维倒又显得有点失望，心下实在不解，但好在宜苏没有多说，便吩咐了准备行囊重新上路，这事也就揭过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灯笼祭（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