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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当天夜里为了洗掉身上马棚的味道,纥奚昱和焉支急匆匆地洗了个澡。夜里没有掌灯,人的影子都模糊,只听水声溅溅。隔着一道帘子,纥奚昱听焉支在那里沉默地洗澡,出了一回神,突然掀帘子走进去,说:“你刚才说……你干嘛!”

      他骤然进来,焉支整个光不出溜的在水桶里藏都不知道往哪藏,慌得在水里兴风作浪的,纥奚昱这才觉出尴尬,慌里慌张转身出去,等了一会儿,焉支穿好衣服,掀帘子走过来,披着一件外袍,头发还没来得及擦干,坐在了他对面,用眼神询问他。

      纥奚昱与他对面而坐,此时才恍然觉得,原来是这样一回事——原来他喜欢我的时候,不可以看他洗澡的。

      他喃喃道:“你刚才说……我是你的……”

      焉支愣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天黑看不见,但纥奚昱觉得他肯定是脸红了,就伸手摸了一下:烫得吓人。

      他摸着他的脸,继续说下去:“我是你的心上人,是这个意思吧?”

      手心里焉支的脸依然滚烫,半晌,他感到他郑重地、缓缓点了一下头。

      纥奚昱叹了口气,心随着焉支的动作,轻轻颤了颤。今天晚上他被捞水草的巡逻兵惊醒,又看见焉支纵马带着水淋淋的蒲兰回来,站在营门口的时候,那种心情很难形容,他觉得自己是有点吃味儿,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之后他明白了原委,后来的事情又太大,他也来不及考虑这些,如今终于安静下来,他才问,单刀直入地:

      “我之前亲了你,”他问,“那我们现在算什么?”

      焉支顿了顿,做了个手势:你觉得呢?

      纥奚昱没有说话,把另一只手也放在了焉支的脸上,捧着他的脸,焉支歪了歪头,把脸颊贴在他的手上,听见纥奚昱茫然地说:“我不知道。”

      焉支的长发带着水珠,温柔地垂在纥奚昱的手腕上,两个人都没有管,带着点难以言说的放任的缱绻,纥奚昱无意识地用拇指轻轻摩挲着焉支的颧骨,心说这到底算什么,他也不知道,喜欢贴着,摸摸也喜欢,亲……亲反正也可以,但是再往下……

      纥奚昱的手顺着他的脸滑下去,犹豫着摸到他的胸口,再往下摸的时候,被焉支一把抓住了。焉支抬起头,想看一眼纥奚昱的脸——还是不行,直视他的眼睛还是会脑袋发昏。他眨了眨眼,等那阵心悸和晕眩过去,看清纥奚昱的脸的那一刻还是清晰地知道,纥奚昱是在强迫自己接受这些。

      焉支把纥奚昱的手掌摊开,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

      我们,由你决定。

      纥奚昱低声道:“再等等我,行不行?”

      焉支听了笑起来,点了点头。

      纥奚昱又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帮蒲兰?”

      焉支低头思索片刻,在他的掌心写:

      有宁死以报之人,幸也。

      纥奚昱看懂了,他慢慢地凑近,把自己额头和焉支的额头相抵,在这静得能听见心跳声的夜里,听见了焉支一声柔软的叹息。

      蒲兰第二天对纥奚昱和慕容铁铁只作不识,又恢复到从前不声不响冷如冰霜的样子,这对他们几个都是保护。只有慕容铁铁老是暗搓搓找蒲兰说话,不过他一向是见了好看姑娘就挪不动道,除了招几句嘲笑之外,倒也没人疑他。天一日热似一日,那天他又去了,悄悄递给蒲兰一个瓜,小声说:“尝尝,井里湃出来的,凉快点。老纥奚将军给阿昱送的。”

      蒲兰没拒绝,拿过来啃了一口:“多谢。”

      慕容铁铁靠在栏杆边上,一边听蒲兰啃瓜,一边说:“我有个想法。”

      蒲兰嘴占着,用鼻子发了个音,示意他说下去。

      慕容铁铁往她那边侧了侧,把声音放得更低:“快六月了,端阳节合宫宴饮,乐陵王夫妇必然进宫,我家阿昱……就是那天的骁骑将军,要么是跟着司徒,要么是跟他父亲老纥奚将军,总归肯定也得进宫吃顿饭,你有没有什么物件想给王妃,我可以替你转交,或者有什么话想对她说的,我可以替你转达。”

      蒲兰怔了怔,道:“真的?”

      慕容铁铁笑了一下:“当然真的。”

      “我……”蒲兰把浑身上下的口袋都掏了一遍,“我再没什么能给她的了……也不知道跟她讲什么,我以为再也不能和她说话了,我……”

      “没事,没事,”慕容铁铁双手下压示意她,“慢慢想,不着急。”

      蒲兰安静下来,慢慢地把剩下那半个瓜吃掉,低头擦了擦手,一大颗眼泪顺着她的动作滴到她的衣襟上,慕容铁铁把头别了过去,蒲兰若无其事地抬起头,说:“我给她做个毽子吧。她从小好动,喜欢玩这些。嗯……端阳节快到了,再给她编一串长命缕,”她说着,高兴起来了,很有兴致地继续道,“她小时候就喜欢我给她编的这些小玩意,到哪里都戴着。”

      慕容铁铁道:“长命缕好做,毽子用什么做呢?”

      “用马毛呀,”蒲兰说,“我每天给马梳毛,能梳二斤这玩意下来。”

      慕容铁铁一直笑呵呵地,附和了一声。晚间他去找纥奚昱禀这事,进去的时候纥奚昱和焉支正盘腿坐在榻上吃水果,像两口子似的,慕容铁铁莫名地有点尴尬,像闯进了谁家内院。他把事情说明,纥奚昱当然是允的,慕容铁铁一拍巴掌:“妥了,就知道你没有不允的,我出去转一圈。”

      “都快宵禁了,你出去做什么?”纥奚昱道。

      “不出门,”慕容铁铁语焉不详,“就……去马棚转一圈。”

      纥奚昱不说话,就盯着他看,慕容铁铁被盯得浑身发毛:“干嘛啊?!今天她不当值,我去马棚看不见她!”

      纥奚昱还是不说话,慕容铁铁叹了口气,道:“行了行了……就是,她之前说要给王妃用马毛做个小毽子,马毛轻,做小毽子不稳当,我去剪几根马尾巴给她,那个压分量,踢起来称脚——我跟今天当值的弟兄讲过了,不是偷偷剪的!”

      “铁铁,”纥奚昱心情有点复杂,“那天你在马棚里说过,不愿意牵连到这件事的。”

      慕容铁铁笑了一声:“这不一样,顺水的人情有什么难办。”

      于是他抄着一把剪子就去了,是夜正逢十五前后,月亮又低又亮,都不需要点灯,他跟值夜的兄弟打了一声招呼,人家冲他拱拱手,又犹豫了一下,才说:“慕容大哥,你……你剪几根就行,剪多了,让人看出来就不好了。”

      慕容铁铁嘿嘿一笑道:“我手上有轻重啊。我小时候就自己做毽子,那时候我家也养马……哎!”

      他一边跟人家聊天一边一剪子下去,结果手上没有轻只有重,一剪子剪了在马屁股上,那马骤然吃痛,狠狠地往后一尥蹶子,慕容铁铁向旁边一撤步躲开了,那马气得直蹬腿,慕容铁铁赶紧往马前面跑,马气得一边叫一边追着他屁股啃,整个马棚的马都被他吵醒了,那值夜的守卫比马还生气:“慕容铁铁你!”

      慕容铁铁根本没空说话,他只要一往前跑那匹火冒三丈的马就要来撵他,马棚的柱子都被它扯得摇摇欲坠,值夜的守卫来安抚也没用,慕容铁铁不敢直接跑掉,牙一咬心一横,心说让它啃一口就啃一口吧!他闭眼站在了原地,那匹马呲着大牙啃过来的时候他听见一声呼哨,马棚里的骚动瞬间平息了下来。

      蒲兰急匆匆地赶过来,头发都没梳,此时正叼着一根簪子在挽头发:“出什么事了?”

      值夜守卫怒气冲冲:“你问他!”

      蒲兰转向慕容铁铁:“你怎么在这?”

      慕容铁铁尴尬万分地保持着一个撅腚的姿势站在那,举起剪子笑了两声:“给它剪个刘海儿。”

      “你放马屁!”守卫怒道,“慕容铁铁,我说你不作好妖,非要给马剪尾巴做毽子!还说你有轻重,结果一剪子戳在肉上!”

      “失误了兄弟,一着不慎,没事啊,”慕容铁铁举起一小撮马尾毛,“就这一点儿,谁也看不出来。”

      蒲兰看了他半天,轻轻叹了口气,道:“大人随我来吧,妾有几句话想说。”

      蒲兰相当单刀直入,背过那值夜守卫,行走到无人处时,她直接道:“大人,我知道你出手相助的恩情我本该倾尽所有以报,可是我已经入过宫了,你还是不要惹祸上身罢。”

      “啊?”慕容铁铁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赶紧冲她一抱拳,“姑娘,我知道我平时有点……以前也做过错事,但是对你,我是万万没有这个胆子啊!”

      “那你为什么……”

      慕容铁铁反应过来他是有点过分殷勤了,他抬头看了看月亮,半晌,道:“谁家没有个弟弟妹妹呢,我阿弟也喜欢踢毽子。”

      蒲兰顿了顿,轻轻笑了。

      “是吗?” 她轻声说。

      “是啊,我阿弟小时候的毽子都是我做的,那时候我家也养马,我就偷偷剪马尾巴毛给他做毽子玩儿,”慕容铁铁笑着叹了口气,“如今我弟长大了,我太久不做毽子,手也生了。”

      蒲兰只是抬头看着月亮。久久地,她开口道:“你说这么好的月亮,照在你我身上,也照在我家小姑娘和你阿弟身上,多好啊。”

      慕容铁铁没有再说话,静夜之中,他听见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焉支一边向他们走,一边打手势——他们之前约定过的,右手握拳击打左掌三次。这个手势只代表一个意思:乐陵王被宣进宫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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