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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自欺欺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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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人往往会忽略自己最熟悉的事情。
卓步遥昨天做了回小人,翻了下吴祁的手机,今天做了回梁上君子,跟着吴祁到了那个餐厅外边。
他自知跟踪伪装技术不到家,怕被吴祁看见,就一直在餐厅外等着,果真看见了他那位久久未曾见面的妈。
那一刻,其实他是很想冲进去的,他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地告诉他母亲她没有资格摆布他们。但理智告诉他吴祁比他会应付这类事多了,他的直觉又告诉他如果现在就进去,以后吴祁想做什么他就再也探知不到了。
所幸他看到的是他母亲带着遮掩不住的怒气离开的模样,起码吴祁没有吃亏。
吴祁的神色倒是看不出什么,卓步遥发现吴祁越是心中谋划着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他的面上就越是是云淡风轻。
他一直在等,等着吴祁和他说,或者撒娇,或者委屈,或者神采飞扬地说自己如何和他母亲大战八百回合,可是一直都没有。
似乎从这次重逢后,卓步遥就常常挫败,挫败于自己的毫无长进,挫败于吴祁越来越重的心事,挫败于他看不懂吴祁想要隐瞒的心思。
一个人如果不能让自己的恋人依靠,还要让自己的恋人当小孩一样瞒着哄着他,那么这个人未免也太失败了。
直到方才,何森一句不经意的话在他的脑海中穿出了一根线,似乎隐隐将他苦苦思索的几件事都联系了起来。
他说:“吴祁是个你咬我半斤我必回敬你八两的人。”
之前卓步遥和吴祁谈论起关于石厦想要在合同上坑他的事,卓步遥坚持想要的是个公道,吴祁却说这世上没有公道,就这么算了吧。
可如今这声势浩大的,司法机构已经介入,石厦就算不死也必定要狠狠地伤筋动骨一番,这其中吴祁是主动且积极地参与的。
其实在合同上被人坑的事情并不少见,上至满腹算计的老狐狸,下至刚入社会的单纯大学生或者出来打工连字都未必认得全的进城打工人。
除此之外人的一生中也会有无数次各种各样不平等的事情,或许有人从生下来到肉身灭亡都是一帆风顺的吧,但绝不要期待那会是我们。
所以老祖宗有句话叫吃亏是福。从中医的角度讲,人的体内各种器官休戚相关,常有养气固本之说,情绪对人身体有着极大的影响。所以这吃亏是福其实也就是让人们自欺欺人,免得本就受了气,自己再和自己过不去,给自己气受。
倘若每遇到一件不公之事都要耿耿于怀,恐怕这人也就命不久矣了。
但显然吴祁冒死不大认同这话,卓步遥细细又慢慢地琢磨了下吴祁的行为,发觉他们两个想的有些许的差别。
比起自己有时对这种注定缺失的东西的执拗,吴祁则更加现实,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他稍许有些剑走偏锋的意思。
卓步遥勉强从脑子里翻出了为数不多的被吴祁拉着看过的剧,吴祁的身上隐隐有些那些武侠剧中江湖人的气息,快意恩仇,侠匪之气并存。
用现在的价值观来看,就叫做总有动私刑的想法,属于思想觉悟不到位。
当然,那种武侠风只存在于想象力丰富的文人笔下,真要成现实了,那秩序崩坏,整个国家都得玩完。
而吴祁知道并懂得遮掩自己的想法,内里想越界,却也能耐得下心等待契机,在不触碰法律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报复。
然而这种分寸就像是走在悬崖上的独木桥上,至少卓步遥是这么感觉的。
那石厦都如此了,他妈呢?
吴祁的妈妈因为气愤过度进了医院;他们俩虽然当初早晚会出问题,但分手的导火索仍然是盛泠。吴祁这个性子真能就当做没发生吗?
或者说这一次他妈的到来,也在吴祁的预计之中?
这才是他同意用“无奇”这个笔名炒作的真正理由?
只要他们看到这个名字,或者是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就一定会联想到吴祁。可吴祁将她引来只是为了当面气一气她吗,他真的没有什么接下来的动作吗?
那么自己应该问他吗?
卓步遥酒意上头,方才一时打通脑中线路别无他念,只想当面问问吴祁,横冲直撞地就跑了出来。
被夜风一吹,这三杯倒才陡然清醒,猛地停在了路边。
他就算推出来了又有什么用?他知道吴祁下一步想干什么吗?他问了有什么用吗?吴祁……这一段时间以来面对着他时当真一点埋怨都没有吗?吴祁来燕兴的全部原因真的是因为他吗?
这一切最终归到一个如魔音灌耳一直在卓步遥脑中回荡着的问题:吴祁现在还爱你吗?他和你如今是在虚与委蛇吗?
纵然他心中愧疚,觉得不该这样去想吴祁的为人,这是对吴祁的侮辱,可心中却仍然止不住恐惧:如果是这样的话,吴祁会做到什么程度,等他觉得他要的说法与结果达成后,他还会留在自己身边呢?
卓步遥活了将近三十年,铁面无私、法不容情、“无情无义”乃是基本操作,对任何犯错、默认潜规则的人从来都无半分体恤,现在竟头一次无师自通了何为人之常情。
一事归一事、不迁怒乃是圣人才有的操守,而迁怒与利用才是人之常情。吴祁当然不是圣人,那么他会人之常情地迁怒于他这个始作俑者的儿子吗?
卓步遥发现自己不敢去问,既人之常情后又无师自通了自欺欺人。
只要他不问,他们就还能继续这样下去,直到吴祁的目的达成。
一辆出租车在卓步遥面前停下,司机发现此人丝毫没有上车的意思,纯属半夜出来晃魂吓人的,不由得骂了句神经病,甩了卓步遥一脸尾气,扬长而去。
卓步遥这才回神,向后退了一步,拿出手机,给某人拨了个号:“你知道在哪儿能雇保镖吗?”
刚刚从手机里可怜的小金库中扒出来两千多的何森气还没顺匀就又接着了这孙子的电话,顿时成了个原地爆炸的炮仗:“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你个混账玩意儿先把刚才你喝的两千多给我!”
卓步遥皱了下眉,觉得此人实在小肚鸡肠:“又不是不给你,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你堂堂一个何总出门应酬一次上万打底,两千你发什么火?”
“那走的是公账,你知道这两千是我攒了多长时间的私房钱吗?”
卓步遥:“……”
他显然还没明白一个燕兴土著,身家千万起、也算个小来小去富二代的何森为什么两千的私房钱要攒这么久,但不妨碍他听出这人杀鸡抹脖的悲愤。
虽然很不屑一顾,但毕竟还有事请他办,卓步遥克制了下骨子中的吐槽,说了句人话:“我给你私房钱补三千,你给我个能找到靠谱保镖的地址。”
“成交!”
卓步遥:“……”是他们的公司限制了何森前往娱乐圈的巨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