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反卷遇到内卷》竹岚月

55、“正义”的代价

　　这种情况，吴祁摆明了不能往火坑里跳。白高兴一场，吴祁还没如何，卓步遥倒是先有些难受了起来。
　　有了希望却落空，比从来都没有希望更让人难熬，卓步遥平时虽然时不时给吴祁泼上一盆冷水，可他却也是最希望吴祁变回大一时那个眼中满是自信神采的模样的人。

　　不是因为他喜欢，而是吴祁他自己都在羡慕那个时候没有一步错步步错的自己，他现在已经钻进自己厚厚的壳子了，虽然会坚持，但他也同样需要别人的肯定，不是来自亲友，不是来自任何一个熟人，而是他这个行业的肯定，哪怕只是迈出一小步。

　　卓步遥那想来锋锐的眼睛略微下沉，像是在不高兴一样。若是他公司员工来看，怕是要赶紧通告父老乡亲boss又要发飙，吴祁却知道这是每一次卓步遥郁闷或者没有得到满意结果后的神情，不禁有些好笑。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们公司洽谈的业务也不是各个都能成的，我这边有变数也是很正常的。”

　　吴祁像是完全没那回事似的，爬回床上去开始赶更新——走了两天，得存点稿子。
　　卓步遥皱眉：“在我面前，你也要这样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吗？你难受了也不肯和我说，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依靠一下吗？”
　　若说吴祁心中没有一点波澜那是不可能的，怀着希望与诚意前往，却发现对方完全是个没有丝毫底线，只为了了骗他们无偿劳动的骗子，怎么可能不失望？
　　只不过这是王也不过是淡淡的，不值一提。

　　面对卓步遥的不依不饶，吴祁忽地抬起头，平淡却尖利地道：“你若是向我一样已经失败了无数次，就会知道这一次失败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习惯了。”
　　“这怎么能是失败呢？”卓步遥并不管吴祁竖起的隐形的刺，坚持到底：“是他们不道德，骗了你，妄图用这种方式压榨他人劳动，怎么能说是你的失败？”

　　吴祁看着他，毫无波澜：“这怎么不叫失败？现在是个只看结果的时代，永远不要为自己的失败找任何原因，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卓步遥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些许，吴祁到底没忍心，先软了刺：“我没有在埋怨你，你说的这些其实都很对。非亲非故，没有人会了解你经历了什么，他们需要看到的是你的价值。”
　　“很明显，我现在能够代表的潜在收益并没有达到其他公司的标准，所以这就是失败，没什么好辩解的，无非是积累不足。那也就只能接着过下去呗，反正我都习惯了，又不会少块肉。”

　　他越是这样轻飘飘的，卓步遥心中就越发的憋屈，“习惯了”这三个字让他几乎喘不过来气，明明他一直还在坚持着自己的思想做法，可却又为何毫无期盼？
　　就像是一个人坚持法律道德，但他说自己不信任法律道德一样，无比矛盾。
　　而矛盾是痛苦之源。

　　半响，他憋出来一句：“不应该这样的，这是不应该被习惯的，这家公司想要骗你往火坑里跳，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不这样算了又能怎么样呢？这世界上比这缺德的事多得多，又有几个能讨要到公道的呢？更何况严格来讲，她并没有用任何方式强迫我签合同，这家公司行骗的对象是许多画手，又并非是针对我。”
　　“这家公司规模不小，甚至日后我继续走这条道十有六七还是会碰到的，我拿鸡蛋去碰石头吗？”吴祁有些叹息地道：“步遥啊，这些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样天真呢？他们两个把你保护得实在是太好了。”

　　卓步遥无暇去想吴祁后面这句话，而是坚持说：“如果暂时没有反抗的能力，那就等着以后有能力了再说，可是不应该在心里就直接妥协。失败也是，你为什么要去习惯失败？”
　　吴祁揉了揉额头，感觉他在胡搅蛮缠：“那我又能怎样？每天都想着自己失败，把自己梗死吗？我不妥协又能怎么样？我就算现在从楼顶跳下去揭露这家公司，你看看又有谁会理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我只是想提醒你回想起你大一时候的心气，还有我们当时要求公平的坚持。”
　　吴祁愣了下，似乎在回忆什么，可旋即脸色变得格外冰冷：“所以啊，我们坚持了‘正义’，我们已经付出了代价，却也没得到正义。”
　　卓步遥觉得他这个“正义”二字腔调带着他说不出的怪异，却又被那“代价”二字吸引住：“什么代价？”
　　“这件事只让我知道了一个道理：正义都是狗屁。”吴祁略带讥诮地说。

　　当年卓步遥和吴祁一同在学生会时，曾有一次团建是去爬山野餐。
　　那是个新开发的景区，还没开始正式打广告，游客比较少，让这群大学生很是满意。
　　登到了山顶，他们分散着各自去玩了，吴祁扫视一圈，正巧看见阳坡那儿有开得正旺盛的格桑花，记起来一句歌词，就动了想送给卓步遥的心思。

　　那地方距离山顶不远，也就是个三五米的距离，虽然有些陡，但吴祁从小就在山上做过许多危险性动作，一直以灵巧自居，自然不把这区区三五米放在眼中。
　　卓步遥一个没注意，吴祁人就没影了，所幸他往前一走，就看见了吴祁。
　　可却也让他十分恼火，这人就不知道什么叫危险吗？
　　他想都没想，就赶紧跑了过去，想把人拉上来，就看见了让他几乎心脏骤停的一个场面。

　　吴祁的右下面，竟然还有一个人，那个人一个没踩稳，就要掉下去，慌乱之中直接抓住了吴祁的脚脖。
　　吴祁哪能经得住这么突然又这么沉的一拽，本来稳稳抓着石头的手一下子脱了开来，而卓步遥在上面清晰地看到了那人骤然发狠的眼睛。
　　那人毫不犹豫，左手又是狠狠一拽吴祁的腿，借着这反作用力左脚向上蹬住了一个浅坑，右手扒住了一块突出的石头，稳住了自己。

　　事后再回想，卓步遥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爆发的了，等他喘着粗气回过神来时，他人也下了坡，右手已经死死地抓住了吴祁的手腕，全靠扣在坡上的左手和两只下意识向土里费力插进去的脚支撑两个人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