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od&Dust：血与灰》千世千景

42、XLI. 血手印

　　在加卡尔出院的第三天，巴黎支部的行动队长特里斯坦，忽然向那位伯爵报告了有关吸血鬼维多的最新消息。伊利亚德于是暂停了对名单的调查，并收起了手上的各种资料，尔后与那位南欧青年一同，前往不远处的支部大楼。
　　支部大楼外，铅灰色的浓云在天空里堆叠，投下变幻莫测的光影，并笼罩着罗马斗兽场似的外墙，仿佛笼着人们沉默无言的心。秋天已经过去，冬日的寒风在呼啸声里吹拂，吹落几片衰朽的黄叶，吹落几点孤独的灯火。那位伯爵便在这寒风里，扣紧了风衣外套的领子，步履匆匆的来到巴黎支部的白色门廊面前。
　　门廊边站着两位穿红灰制服的守卫，他们有些惊讶的看着伊利亚德，没有料想这位伯爵的到来。然而伊利亚德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尔后推开了那扇巴黎支部的，布满金色纹章的雕花大门。
　　加卡尔是第一次见到支部大楼的内景，也是第一次面对法皇眼巴黎支部的一切。上一次他来到这栋建筑面前的时候，遭遇了罗萨莉塔意义不明的枪击，并因此差点不能继续使用手里的双剑。但他依然无法解释自己是怎样察觉到这位女吸血鬼的存在，也无法解释其中难以言喻的联系。他只是无端知道，自己必须保护那位伯爵，并对此外的一切在所不惜。
　　加卡尔想到这里，看着眼前豁然铺展的，玻璃穹顶下的空旷门厅。门厅地面上装饰着围绕荆棘的人眼花纹，并正对上方的玻璃穹顶中心，仿佛仰望着其中无尽的上天，天上无尽的神明。日光轻柔飘渺，自穹顶间徐徐坠落，坠在精巧细致的花纹里，坠在来来往往的怀抱中。
　　支部大楼一共地下三层，地上五层，每层都是一圈巨大的圆形回廊。回廊外排列着办公室与部门窗口，回廊内悬挂着无数造型古朴的昏黄壁灯。那温柔映射，漫漫恒照的灯光，将一切血与灰里的刻骨战斗渲染得庄严寂静。
　　伊利亚德在这庄严寂静的光芒里，带着加卡尔，向大门右侧的升降机缓缓走去。他按下升降机上的圆形按钮，这台巨大机械便随着电铃清脆的声响，带他们离开了拼花装饰的地面，升腾在光影错落的空中。
　　加卡尔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升降机正上方转动的指针，并在心底里默默的思索。他并非害怕与维多的对决，也知道这一天终将来临。只是他身上不可饶恕的罪，无法原谅的血，也将就此袒露在那位伯爵面前。他不愿与伊利亚德决裂，但似乎这些美好的幻梦，善良的谎言，终有如泡沫般消散的尽头。
　　而就在他这样思索的时候，升降梯的铁艺移门忽然“喀拉喀拉”的折叠起来。加卡尔低着头，伸手让那位伯爵先行，伊利亚德却回过头来，在移门外等待着他。
　　他们于是并肩走过半面回廊，又来到一扇双开的实木门前。那位伯爵看了看门上的名牌，轻轻敲开房门。门后布置着的，长条形的胡桃木方桌，和一组丝绒面料的单人沙发，便在门缝里忽然显现。
　　特里斯坦，那位巴黎支部的行动队长，正坐在方桌后面，向他们点头问好。他穿着法皇眼的制服衬衫，袖子挽在手肘上，没有系十字拼花的红色领带。他脸上此时的神情有些憔悴，但目光却很明亮，并蕴含着前所未有的希望。他从那位伯爵的剖白里彻悟，于是克服了心里软弱的念头，面对起眼前必须面对的一切。
　　他想，无论巴黎支部的真相如何，无论背后主使的身份如何。他首先都是法皇眼的成员，都是替人类战斗的信徒。因此他必须竭尽全力，帮助那位伯爵调查所有的事情。他相信伊利亚德，也相信上天自有公正的裁决。而他所要做的，即是推动这一裁决的到来。
　　特里斯坦的心境于是豁然开朗起来，他拿起桌上厚厚的调查记录，并缓步来到伊利亚德与加卡尔面前。他把文件摊开在茶几上，一面邀请来访者入座，一面解释起关于维多的调查情况。他说：
　　“昨天夜里，拉罗什地方部门向巴黎支部通报，说当地的图书馆发生了一起盗窃杀人案件。一名窃贼在前天深夜里潜入图书馆的地下室，试图盗取其中收藏的，伯努利之书的原稿。然而，用于保护魔法资料的排斥法阵阻挡了窃贼的行动，于是他在杀死两名闻讯赶来的守卫以后逃离了事件现场。”
　　那位行动队长说到这里，顿了顿，喝了口已经冷掉的红茶，并皱着眉头，把档案翻到证人口供的一页，对伊利亚德和加卡尔接着说道：
　　“本来失窃也好，凶杀也好，都是当地治安官的事情。但盗贼偷窃的目标是魔法书籍，而目击者也声称见到了不同寻常的黑影，因此他们向拉罗什部门告知了事件的来历，并希望能够一同调查。”
　　“特里斯坦，你做的不错。伯努利之书和吸血鬼，和维多，都有相当重要的联系。”
　　伊利亚德这样说着，见到特里斯坦与加卡尔脸上都带着一股不解的神情，于是从西装内袋里拿出烟卷，咬在嘴里，并与他们目光凝重的对视。那位伯爵顿了顿，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的解释起来：
　　“伯努利之书是梅伦派系的著作之一，我曾让罗斯巴赫的下属调查过关于三角法阵的事情，所以对这本书的名字有所记忆。书里的内容尚未完全破译，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本讲述生命过程的笔记。我们已经知道，维多以麦克林宝库为引，向朱利安交换的，决不仅仅是那些木盒里的眼珠。他需要朱利安的魔法，需要梅伦派系的三角法阵。但先前朱利安被我杀死在利摩日郊外，因此维多要盗取伯努利之书，获得其中他所需要的内容。”
　　加卡尔听了，认同那位伯爵的论断，并看见特里斯坦伸出手来，又把档案翻到了贴满现场照片的一页。他听这位行动队长对伊利亚德说道：
　　“我不明白伯努利之书的内容，所以没有想到这点。但这些照片同样告诉我，一切与独手吸血鬼维多有着莫大的关联。”
　　伊利亚德听了，于是垂下眼睑，顺着特里斯坦的手指看去。照片上，图书馆的地下室里满是血迹，守卫的尸体倒伏在侧，大门与墙壁上带着些许殷红的凌乱手印。这位伯爵看着看着，忽然从这手印里看出了端倪：
　　因为那些手印，竟然全部都是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