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村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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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呸！”神色威严的老太太高声喝道，“这是招人？这叫强买强卖！还什么待遇绝佳，鬼话连篇。天上哪会掉馅饼，谁知道你这外星人是不是想骗我们给你当研究材料！”
高大的机器人缓缓起立，将近两米的身高颇具压迫感。他俯视着身形瘦小的老太太，电子音波澜不惊：“请放心，本公司来自高等文明，考核过程会接受全宇宙的监督，绝无虚假宣传。”
“我司任务中心任务无限，危险无限，奖励同样无限。高风险，高回报，这很公平，不是吗。”
“在工作中，各位可以免受沉疴旧疾的困扰，相信您对此应该深有体会。”
老太太半年前脑梗发作，处理得太晚，导致偏瘫，一直在做恢复训练，但效果不太理想。此刻能够好好地站着，完全不受病痛困扰，近乎神迹。她无法反驳，默然不语。
0571走回原处端坐：“你们眼中的疑难杂症，对我们来说不值一提。如果各位能够成功转正，可以凭积分向公司换取医疗资源，使自己或亲友重新拥有健康的身体。”
“再次重复，你们的心愿，我们都能满足。”
人生本就危机四伏。有人卖命赚钱，有人用钱买命，每个人都有大大小小无数愿望。为了达成心愿，徘徊在危险边缘也是理所当然。
袁昭知道，屋内过半的人已经被他打动。
她也一样。
不同点在于，他们想要健康长寿，而她对此早已厌烦。
曾经，她为了机缘走四方，如今有机会摆脱命运的安排，她没道理放弃。
英俊的机器人嘴角微勾：“各位幸运儿们，若仍旧选择放弃，请来我这里填写表格。我们的候选人数不胜数，面试过程公平公正公开，不屑于采取欺诈、强迫的恶劣手段。”
短发女人白衣灰裙，眼眶微红，说话时双手合握，看起来很紧张：“请问，工作内容是什么，薪资福利如何发放，怎样才能转正？”
0571回答得一丝不苟：“通过三个世界后自动转正，表现优异者可提前。试用期内工资打八折，通关后可立即到我这里领取薪资。”
“我司实行弹性工作制度，无需打卡，每月只需完成一次任务，其余时间均可自由安排。”
“提问时间结束，请各位尽快做出选择，五分钟后抽取考题。”
袁昭低头，掩住眼中的迷茫：转正？打卡？弹性工作？这些人说的话好难懂。
老太太扯着丈夫走向机器人，老爷子走了两步又停住脚，眼里泪花闪动：“淑平，他能让你站起来，我想……”
老太太撇嘴冷笑：“张大夫才靠谱，我乐意慢慢做恢复治疗，这个鬼公司不可靠，快和我去取表格。”
0571弯腰递出两张写有“自愿放弃选聘资格申请书”的绿纸：“须知，弃权后将忘记此处的一切。二位阅读无误后请签名，交完表请立即从我身后的小门离开。”
老爷子双手交握背在身后，梗着脖子东看西看，就是不和老太太对视。
老太太气得拧眉：“行，我也不走了，咱俩一起干这个破活！”
老爷子赶紧走上前领取绿纸，忙不迭道：“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咱们回家。”
接过绿纸，老太太把内容细读两遍，从老爷子衣兜里掏出红笔，盯着他签完名，这才郑重写下自己的名字：王淑平。
门把手藏得隐蔽，老爷子十分绅士地拉开门，站在门侧，示意老太太先进。
“你们……”门后正是她家的卧室，她的脚步停在分界线上，回头想再劝劝这些年轻人，老爷子用脚抵门，忽然用力握紧她的手。
她有些不好的预感，反握丈夫的手，想和他一起进门。
看不见的空气壁挡住了他。
老爷子微微一笑，松开了脚。
门，关上了。
镜门映出老爷子的怔忪，他对上几道讶异的视线，苦笑着解释：“我姓郑，签名时写的是‘关’，字迹潦草，没让老婆子发现不对。”
他转身，看着这些年轻人，忍不住说：“我妻子瘫了半年多了，医生说恢复几率很低，一直瞒着她呢。你们还年轻，何必冒这个风险。”
无人应答。
郑老爷子读得懂大家的表情，他不再劝阻，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时间过得很快，没有人再选择退出，各自坐在墙边的玻璃座椅上发呆。
机器人拍了拍手，清泠泠的池水霎时黑如墨汁，水面金鱼密密麻麻、挤挤挨挨，仿佛用手就能捞起几条。
0571说：“请各位到池边捉鱼，每个人均有一次机会，幸运大礼包就藏在其中。”
捉鱼？
身穿粉色蕾丝裙的女生恰巧蹲在池边看鱼，闻言俯身用手一捞，掌心便多了抹金色。
“是这样吗？”
字正腔圆的男声，如假包换的女装大佬。
袁昭讶然：这个四肢纤细、皮肤白嫩、长发披肩的陌生人，竟然是男人。
对上整齐划一的错愕表情，女装大佬笑脸微僵，怒吼道：“看什么看，不知道美男子的标配就是粉色蕾丝吗，少见多怪！”
“铜钟图案代表什么？”莫气问的是0571。
机器人说：“恭喜您抽到被动道具防护罩，可以用来抵御数次攻击。”
“啊，我也是防护罩。”戴着兔子帽的鹅蛋脸少女嗓音软萌。
“太好了，我的鱼变成金卡了，是防护罩！”王文柏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高兴。
剩下的人一拥而上，于是又多了四个防护罩。
袁昭把玩着镌有“村规”二字的金钥匙，有些不解：“这是什么？”
0571：“恭喜您抽取到提前探索世界的特权，有99%的几率获得特殊能力。至于其余人，将平分1%的可能性。”
众人艳羡的目光落到袁昭身上，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池边正在摸鱼的黑衣少年，眼中都划过一抹惊艳。
唯有机器人凝视袁昭，语气毫无波澜：“‘村规’是23号任务世界的代称，该世界为灵异世界，请问是否使用特权？”
灵异？袁昭垂下眼帘，掩住内心的兴奋，轻轻颔首。
机器人抬手，对面严丝合缝的墙上露出个小小的锁眼。
钥匙嗡鸣，在0571的控制下飞向锁眼。
镜屋大门缓缓向外推开，雾茫茫的土坡上，风声凄厉如鬼哭，隐约可见一处处坟茔散落四方，坟前树苗细弱，瞧着有些可怜。
看见这些小土丘，郑老爷子身形一晃，靠在了表情呆滞的王文柏身上。
同一时间，王耀坤笑得幸灾乐祸，粉裙男士双眼晶亮，戴着兔子帽的女孩捂嘴惊呼，短发灰裙的女人白了脸，眼镜中年抖着手捧住啤酒肚，至于黑衣少年，他眉不动眼不抬的，摸鱼摸得极为专注。
人类还是那么难懂。袁昭的视线扫过众人，快步走入暗沉的浓雾，奔向可能会有同类的新世界。
*
夜幕低垂，潇潇晚风吹得坡上雾气散尽，头抵空气墙打盹的袁昭蓦地往下倒去，她立刻从混沌中醒来，腰间使劲，挺立身体，迅速伸出双手细细摸索。
果然，那栋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墙壁消失了。
淡淡的月光下，六座新坟默然伫立，坟前无碑，坟后干干净净，不见半丛杂草，坟上统一压着叠纸钱，几座坟一模一样，如同复刻，仿佛是同个人的躯体分成了六份，每份都拥有一处新家。
旧时有风俗说，夭折的幼儿不能立碑、不进祖坟，但这荒凉冷清的土坡上，布置处处简略，看不到半分生人对死人的惦念。
风中飘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像是小兽的动静，倒像是人类的低语。
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有可能出现故意不用照明工具的正经人吗？
袁昭精神一振，肩背都舒展了几分，她毫不迟疑地踏入幽暗的树林，在弯弯绕绕的藤蔓间穿行。
袁昭在保护区断断续续住了两百多年，而达玛雪山保护区横跨九个乡镇，总面积近二十万公顷，高高低低的山峰多达百座，这导致她看见高山就像看见自己家，走进深林如同走进自家后花园。
因此，她的心情十分平静，钻进小树林的那瞬还感觉有点亲切。
她扭头扯掉腰间陌生的刺藤，心中困惑；是天冷后有些懈怠，导致身法不如从前轻灵，还是在陌生地方没发挥出来，怎么接连被藤蔓绊住？
黑暗中，树木模样狰狞，像是异域来的恶魔。袁昭加快了速度，在林中奔跑腾跃，动作迅疾如猎豹，静得仿佛是一阵清风。
十息后，她停住脚步。借助轻柔的月光，袁昭看见十字形的长杆上缠着几块彩色塑料布，晃眼一看，倒像是谁踩着高跷，为坟地作岗哨。
只是一个非人非鬼的装饰品，常设在田间地头，防止飞鸟啄食粮食。
袁昭向着假人丢出粒野果，塑料布“嗵”的一声。
野果迟迟没有落地。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虫鸣，没有兽嚎，更没有野果轻击松软落叶的“嗒”声。
视野内，没有任何突兀的东西。
一缕凉风吹在她的脖颈，她背后寒意翻涌。
它，就在我的身后。
袁昭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它的存在。
心跳有多快，袁昭就有多兴奋。
它会说人话吗，它会是我的同族吗？
袁昭忽然有些“近乡情怯”，慢慢转过脸，身后却空无一人。
……也没有妖精鬼怪。
月光下，树上垂落一张藤蔓结成的小网，小如孩童手掌，摇摇晃晃的“掌心”放着粒小小的野果，不知从哪儿沾了水，泛着晶莹的光。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村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