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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九十八章 ...


  •   龙族的地牢有很多层,关押大批的人类和非人类。他们被困在狭小且密不透风的隔间里,每日面对的唯有冷硬的石墙以及难以下咽的饭菜。

      司南归夫妇在昏暗的囚室中坐立难安,他们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被突如其来闯进家门的族人抓了起来,司南归一再追问,也只换来一句冷冰冰的“族长命令”。

      青竹心中有鬼,以为是自己向丹济传递消息的事情败漏才连累了夫君。事已至此,她也只好将之前的所作所为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没想到司南归面色平静,丝毫没有要发火的迹象,他沉默良久,才沙哑着嗓音道:“你做的那些,其实我早有察觉。”

      青竹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司南归,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从嫁到龙谷城的那天起,不,比这更早,她的夫君就一直忠实地执行着龙族族长的每一条命令,无论好坏,他只是执行,从无二话。青竹一直觉得,自己在夫君面心目中的地位只能排在后面,永远都不可能撼动朱苑的地位。

      但她就是看上了这个男人,甚至愿意委曲求全,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嫁给他。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这个冷漠到近乎冷血的夫君,竟然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了她的所作所为。

      青竹既感动又愧疚,却唯独没有后悔——作为兽族的女人,兽族有需要的时候她必须站出来做点什么,而无论别人愿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她都不改初心。

      “是我害了你。”青竹哽咽道。

      “夫妻之间无需说这些外道话。”司南归搂着她的肩膀,并未有半句责备之言。他看似淡然,实则从未停止过挣扎,不知道究竟该行尸走肉般地继续效忠朱苑,还是做个有血有肉有心之人。

      他尝试了一次后者,却不曾想代价如此之大——即便他们夫妇可以生死由命,但女儿司汀还那么小,龙谷城这种你死我亡的地方,一个没了爹娘的小丫头该怎么活下去呢?或者说,以朱苑的毒辣程度,会让她痛痛快快地死去吗?

      就在二人坐立难安之际,朱苑出现了。

      没有想象中的嘲弄侮辱和严刑拷打,那人挥退了狱卒,站在几步之外的背光处彬彬有礼道:“二位受苦了。”

      人还是那个人,声音也还是那个声音,可司南归夫妇就是觉得,眼前这位根本就不是他们认识的龙族族长。

      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对方再次主动开口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可能比较离奇,不过还是希望二位能够先耐心听我把话说完。”

      “你是谁?”司南归将青竹护到身后,以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来人。

      “在下明邃,前些日子多谢司夫人出手相救。”明邃开门见山道,遂即郑重地向青竹行了个礼。

      “你说你是……”青竹简直难以置信,不由暗中掐了自己一把,胳膊上传来的真实痛感清楚地告诉她一切并非梦境。

      难道说这明公子懂得巫术,将自己附身在了朱族长的身上?

      不得不说,她这番胡思乱想倒也歪打正着地猜中了七八分。

      明邃也不多废话,先拣了他夫妇最关切的事情交代:“司汀已经获救,现下由宗主保护。”

      “真的吗?”二人立刻异口同声地问。

      司南归的表情中充满了困惑与莫名其妙,那样子像是在消化一件极其不合理的事实:“宗主他……来龙谷城了?”

      明邃十分肯定地点了一下头,继而拿出了黎深那枚刻有宗族纹饰的佩玉给二人看——这是他提前准备好,由戚容传递给朱苑的,为的就是获取他夫妇的信任,否则很难在短时间内解释清楚朱苑不是朱苑的事实。

      那佩玉乃是宗主的贴身之物,即便丢了也断不会丢到朱苑手里,这一点是绝对是做不得假的。

      二人这才放下戒心。司南归长舒一口气,再转头看青竹时,发现对方正在默默地揩着眼角。

      “呃,明公子……”司南归仍旧觉得别扭,他对着这么一张熟悉的脸,实在是难以开口。

      还是青竹心理负担小一些,替他把话问完:“我听传言说、说公子已经逃走,为何又回了龙谷城?”

      “此事说来话长。”明邃于是将个中因由大致说了一遍,中间省略掉了那些寻常人无法理解的部分。

      二人越听越觉得后脊骨一阵发寒。

      司南归沉默不语,看上去屈辱又压抑,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嗓子问道:“你的意思是……族长将我们关押起来,并不是因为偷传消息的事情暴露了,而是他打算利用青竹威胁宗主?”

      “不错。”明邃肯定道:“这是他与螈族族长会面时亲口说的,我与未渊在暗中听得一清二楚,也是在那个时候,令千金由他亲自交给了戚容。”

      螈族究竟是做什么的,真正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但仅凭他身上经年不去的腐尸味道,明眼人也知道他做的不是什么正经勾当,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不是有朱苑压着,有关此人的传言早就满天飞了。

      幸好有宗主和明公子的及时解救。

      司南归感恩戴德,当即表明心迹:“只要汀儿无事,我夫妻也就死而无憾了。公子放心,我们……即刻便会自我了结,绝不成为龙谷城拿捏丹济的把柄。”

      说罢,他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夫人。青竹微笑着颔首,又对明邃道:“只求宗主能将汀儿交由青泽抚养长大。龙谷城出来的孩子,将来怕是会遭人白眼,公子日后若是见了,还望能够护她一二。”

      这二人说完就要下跪,明邃忙上前搀了一把,颇感无奈道:“你们误会了。我冒险借用朱苑的身体前来,可不是为了谋财害命的。”

      司南归夫妇愣愣地看着他,似乎都没明白他话中之意。

      明邃叹了口气,只得又道:“宗主让我来救二位出去。”

      二人闻言,神情似乎更加茫然了。明邃也很纳闷,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没说明白。

      “救、救我们?”司南归难以置信:“青竹便罢了,可我本是龙族之人,之前还与织风一起谋害过公子性命。这些宗主都是知道的,既如此,他如何还会……”

      “往事不必再提。”明邃道:“司大人不过听命行事,明邃心中从未怨恨过你。”

      司南归一时间无法自持,越发觉得从前的自己不辨是非,被猪油蒙了心。如今宗主和明公子不计前嫌亲自来救,更加令他无地自容。倘若今日若能活着出去,他定改邪归正,投靠真正贤明有为的一方,再不会做那等助纣为虐之事了。

      明邃与二人通好气,便以朱苑的口吻唤来两个狱卒,对他们嘱咐道:“把这二人押到城楼上去。”

      狱卒一愣,其中一人不确定地问:“现在吗?”

      明邃摆出一副不悦的样子,斜睨了他一眼。

      “属下该死。”狱卒哪里敢触朱苑的眉头,忙拱手谢罪。但他仍有些拿不准,迟疑片刻后不得不硬着头皮追问道:“这司大人……也随同夫人一起押过去?”

      明邃假意怒道:“我方才说的是把‘这二人’押过去,是你不会数数,还是听不懂人话?”

      狱卒有苦难言,他们只知道黎青竹才是拿来威胁兽族的筹码,司南归的死活并不相干,却不明白族长为何要连带着他也一起送上城头。

      多说多错,狱卒当下不敢再多一句废话,找来麻绳将他们捆好后,便押着人往城门方向去了。

      一切还算顺利,夜深人静,他们这一行人并未引起周围太多的注意。

      直到城门越来越近,三人也跟着越发紧张起来,尤其是司南归夫妇,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们一步一步地接近那道门,打开它,就能够触摸到自由的天空。

      想到这里,司南归却忐忑起来——大半夜开城门这种事情太过反常,即便是朱苑的命令,想必也会引起下属的怀疑,一个不小心就将弄巧成拙。若是不想个稳扎稳打的法子,怕是会折在这最后一步,也不知这明公子心中是否已经有了计较……

      他边被押着走边默默地盘算着这些。出乎意料的是,明邃竟没有让人去开城门,而是真的带着他们往城头上去了!

      守城之人见朱苑押着人上来,还以为他要趁夜带领龙谷城展开反击,以报今早偷袭之仇,个个兴奋得摩拳擦掌。

      之前他们虽与丹济有一月之期,但对方违背在先,那个姓明的人质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如今便也怪不得他们以牙还牙了。

      只是,这人员如何部署调配,仗该怎么打,却还未曾收到半点消息。

      不过此时龙族族长亲自登城,他们也就有了主心骨,纷纷放下心来。至于什么部署计划……龙谷城一向以暴制暴,敌人来了砍上去便是,撕咬便是,只有弱者才去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这边明邃一行人还未登顶,角落里却忽而窜出一个人来。明邃定睛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早被他设计打昏的庄寻!

      庄寻一心想打听些织风的消息,却是一整日都没寻到机会——朱苑被这爷孙气都气死了,哪里还有心思搭理他?若不是为了留他这双眼睛对付明邃,这不成器的怂货怕是早被喂蛇了。

      但庄寻不死心,龙族不让他进门,他就在城楼上待着,反正大战在即,朱苑每天都是要上来视察情况的。

      他蹲在角落里,打算先这么凑合一晚,岂料还不到后半夜,朱苑就已经来了。

      庄寻终于逮到了机会,赶忙连滚带爬地来到朱苑身前:“朱族长,我……”

      他刚要开口,却在此时对上了朱苑的双眸。

      只一眼,庄寻便察觉出了不对劲——这根本就不是朱苑的眼神!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了对方手腕叫道:“你、你是……”

      庄寻一出现,明邃便知事情有变,此时处境微妙,他并不想与眼前这人多做纠缠。

      明邃脑子转得飞快,面上仍然操着朱苑的口吻厉声喝道:“放肆!”

      一旁的狱卒忙上前将庄寻按住,都觉得此人狗胆包天,竟去触碰朱族长的贵体。

      对于一般人而言,一个眼神上的细微差别根本分辨不出什么,但对于熟悉瞳术的天眼传人来说,情况就不一样了。

      与今早控制侍卫的情况不同,如此近距离的直面对视,明邃的瞳术便没能逃过庄寻的审视。可眼下正值关键时刻,走到这一步,他不可能就此放弃,更何况还有两条人命握在手里,无论如他何也要想办法冲出去!

      “你们放开我!”庄寻被按在地上吃了一嘴的灰,他根本顾不得这些,气急败坏地大吼道:“这人不是朱族长,他是明邃!你们听我的,不然一定会后悔的!”

      没有人听信他的话,庄寻剧烈挣扎着,更多尘土进入了口鼻中,呛得他一阵猛咳。

      “别看这人的眼睛。”明邃小声叮嘱着身后的司南归夫妇。

      周围的守卫听到动静开始往这里聚集。庄寻心知明邃的本体定然也在附近,他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当即便发动瞳术,先是制服了按住他的两个狱卒,然后迅速将目标转向明邃。

      他对于明邃为何去而复返,又是如何连朱苑都制住的一概不知,他只知道此人极度危险,必须趁现在就阻止他的所有行动!

      此时明邃三人距城头还有一段距离,几个人挤在两道石梯折角交接的地方对峙。庄寻难得灵光一回,却是给明邃添了不小的麻烦,他低声冲司南归夫妇道了句“快跑”,二人会意,虽然还被五花大绑着,但双腿还是自由的,闻言就以极快的速度往楼上跑去。

      明邃紧随其后,庄寻也终于站起身来,跟着跑了上去。

      司南归率先跑到最高处,却发现那里已经有数名守卫举着长枪,死死守住了石梯口。而下方,庄寻和两个狱卒正快速追来,将退路也给堵死了。

      千钧一发之际,明邃长袖一伸,数十条颜色鲜艳的小蛇从他的袖口探出头来,直直扑向守卫的门面,那几人立刻捂脸的捂脸,抱头的抱头,下一刻,几人便纷纷倒地,气绝身亡。

      然而危机仍未解除。

      他们跑到城楼上,明邃取出短刀割断绳子,迅速给二人松了绑,却见左右两边各有一队守卫持刀奔来。

      下面的庄寻也已经赶到,气喘吁吁道:“别、别让他们跑了……”

      三面夹击,身后又是高高的城墙,三人被逼得退无可退。

      正当司南归决心博上一博,大不了鱼死网破之时,明邃忽然伸手按了一下他的胳膊,冲他摇了摇头。

      司南归一愣,却是不解其意。

      明邃来不及多解释。他一边躲避着与庄寻的眼睛,一边与二人慢慢向后退去。直到后背抵上城墙的那一刻,只听对面庄寻大喝一声:“抓住他们!”

      庄寻虽然时常遭到织风朱苑的贬低,但这多半要归咎于他懦弱好欺负的性格,其实他本人的天资并不差,甚至可以称得上出类拔萃。

      不过片刻工夫,不仅是那两个狱卒,就连所有守卫也一并被他牢牢控制了起来。

      龙谷城高高的城楼上,正默默上演着天眼最后一代传人的生死对决。

      庄寻话音未落,所有人都挥舞着兵器扑了上去。

      明邃,确切地说,应该说是朱苑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他在此时从容转身,挡在了司南归夫妇面前,将后背留给了敌人。如此一来,守卫们就需要绕过他才能攻击到另外两人。

      这个狡猾的家伙!庄寻暗自咬牙——就算要捉拿人犯,他也断然不敢在此过程中伤害到朱苑,一根头发丝都不敢。

      明邃从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一招并不是单纯的被动防御——他要做远不止这么多。

      就在庄寻还在努力寻找下手时机的时候,明邃已然先一步行动,他伸出双臂,竟是一把将那夫妇二人推下了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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