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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九十七章 ...


  •   朱苑来到戚容厢房外,十分嫌弃地用香帕掩住口鼻。

      他抬了抬腿,用脚尖把门推开后却没有要进屋的意思,而是拖着一惯慵懒的嗓音冲里面喊了一声戚容的名字。

      室内一片安静,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朱苑眉头一皱,沉默片刻,还是一手捏着鼻子屈尊往里面探了探头。

      他非常不喜欢这地方,晦暗又肮脏,挥之不去的臭气总是止不住地往周围扩散,让人根本无处遁形。若非宅子由他亲自划给螈族,朱苑甚至怀疑戚家这墙是不是用屎砌出来的。

      从门口叫人时,戚容没有答应,他倒也不觉得意外,只当是那家伙又在密室里瞎鼓捣着什么。

      朱苑不耐烦起来,站在门口又喊:“戚容,赶紧滚出来。”

      话音未落,里间传出一阵门板开合的吱呀声,不一会儿,帘子被挑开一条缝,戚容搓着手从里间走了出来。

      朱苑竟不是独自而来,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昏睡过去的小丫头。

      戚容看着那丫头,不由愣了愣。

      朱苑不悦地皱起眉头,后者回过神来,忙低头作揖,讨好又市侩道:“不知朱族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朱苑心烦意乱地挥挥手,把怀里的小孩儿往前一丢,戚容眼疾手快地接住,抱着女娃谄媚地问:“这是……”

      “司南归的女儿,你总不会不认得吧?”

      “自然是认得的。司大人跟丹济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全城谁人不知?”说到丹济,戚容面上浮过一丝鄙夷之色:“这娃娃以前总往丹济跑,司大人也不好好管教管教。”

      “管不管教的也无所谓了。”朱苑冷哼,随即不甚在意道:“这孩子现在归你了。”

      归给他的后果,十有八九会被倒挂在密室的天花板上。

      “这……”戚容显得有些犹豫。

      朱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不想要?”

      “自然是想的!”戚容立刻表明立场,他一手抱着女娃,一手挠着头道:“只不过司大人一向受您器重,这般优秀的得力干将,小的只怕得罪不起。”

      朱苑看着他头上被挠出来的一小撮碎发,心中的厌恶更甚了:“既由我交与你,你便只管用就是了。至于司南归……如今已是弃子一枚,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会来找你的麻烦?”

      戚容嘿嘿笑了两声,继而贱兮兮地打听道:“司大人可是犯了什么事?”

      朱苑今日心情简直糟糕到了极点,不光城门被攻破,罟蚺死了一只,连龙和人质也一并丢了,他像是发泄般咬牙切齿道:“犯事倒是没有,南归跟随我这么多年,也的确算得上尽忠职守。要怪也只能怪他跟兽族扯上了亲戚,如今那小滑头明邃跑了,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拿他那兽族的婆娘顶替作人质。至于这丫头……虽算不上兽族的种,留下却也是个祸害,就交给你随意处置吧。”

      “多谢族长成全,那小的就却之不恭了。”戚容逢迎道:“至于那姓明的小子,您大可不必忧心,没有我的解毒剂,他连十日都活不过,到时毒性发作,他必然会跪着求着来找您讨要解药的。”

      “只怕不会那般顺利。”朱苑叹道:“这小妖精跑得不见踪影,就算是中途毒发有心求药,又岂是想回来就能回来的?再者说,你瞧这情形,黎深根本没将这小子放在眼里,即便真回来了又能有什么用呢?”

      戚容连连称是,而后又看向怀中女娃:“照此说来……宗主既是那无情之人,又怎会把司大人的夫人当回事呢?”

      朱苑不悦地斜睨着他:“你今天怎的如此多话?”

      戚容一僵,干笑道:“小的这、这不是担心形势会对龙谷城不利嘛。”

      朱苑的脸冷了下来,无不讥讽地问:“打听清楚了,你好提前做准备投敌?”

      他的疑心一向很重,戚容见状连忙摇头否认,说了一大堆表忠心的车轱辘话。

      朱苑不耐烦地打断他:“我劝你安分些,龙谷城若是出事,唇亡齿寒,你也别妄想能独善其身。”

      戚容又是一阵疯狂鞠躬:“小的发誓,对朱族长您绝不会有二心!若有一丝非分之想,就让天打、天打……”

      说到这里,他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将头抬了起来。

      院子里已经没有了朱苑的身影,很明显,这种人嫌狗不待见的地方朱大族长一刻都不愿多待。

      戚容收起了脸上猥琐的神情,变得严肃而凝重。他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司汀,一时间犯了难。

      躲在内室中的二人相继走出来,黎深仔细检查了小姑娘的情况,而后递给明邃一个安抚的眼神:“没事,只是昏过去了。”

      明邃松了口气,却还远未真正放心,他看着朱苑离去的方向,忧心忡忡道:“看来为了赢你,这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黎深眸光微闪,对此感到十分不屑:“这无耻之徒,也只会用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

      明邃一跑,这缺德带冒烟的家伙竟又打起了他族人的主意,简直卑鄙得毫无下限。方才朱苑虽未正面回应戚容的问题,但黎深心中却很清楚他的想法。

      明邃是个外人,站在宗主的立场放弃他不仅情有可原,更是一种大义,而司汀的母亲青竹就不一样了。

      她是名副其实的兽族出身,即便给龙族当了媳妇儿,即便兽族内部对她颇有微词,可在大是大非面前,除了个别偏激的,大多数兽族族人依然会站在保护她的立场上——不为别的,只因她身体中流淌着兽族的血液。

      这种情况下,如果黎深仍然选择牺牲她来换取胜利,即便一时取得了胜利,也会在暗中埋下隐患,将来无论做得再好,都掩盖不了他曾经放弃过同胞的事实。

      不退让,宗主在族人心目中的形象就会崩塌,而一旦退让,那便是龙谷城的机会。

      这便是朱苑的处事方式,他总有手段让对手难受,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翻身。

      黎深自然不会放弃青竹,却并非如朱苑所想那般,为了些虚头巴脑的声望和地位,他要救她,是出于一颗真正想要保护族人的心。

      “现在想想,幸好我们来了龙谷城。”明邃拍了拍黎深的肩膀,安慰道:“此事虽棘手,但提前知道总归是好的。”

      黎深没说话,而是转身将他搂进了怀里。

      “喂……”明邃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手足无措,忙小声提醒:“注意场合啊。”

      尤其他同时还以戚容的视角默默注视着纠缠在一起的二人,那感觉实在是说不出的怪异与尴尬。

      黎深抱了一会儿,无声地放开了他,抱怨道:“朱苑这狗东西,简直坏得登峰造极。”

      明邃却问:“我们该怎么救人?”

      即便他们自己也深处危险之中,一个弄不好就会被发现,明邃还是跳过了“要不要去救人”这个思考环节,而是直接开始讨论营救方案,这让黎深心中不由一暖。

      “青竹和南归怕是已经被抓起来了,得先想办法找到他们才行。”

      明邃赞同地点点头,脑子转得飞快:“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黎深眼神一亮:“说说看。”

      他的昭澜是真的靠谱啊,每当这种关键时刻,黎深的心中总会生出这种感慨。他不过刚刚将整件事情捋了个大概,人家却是连计策都已经体贴地替他想好了。

      明邃言简意赅道:“依我看,还是要从朱苑那里下手。”

      黎深定定地看着他,默默在刚才的看法上又加了一条——昭澜公子不仅靠谱,还十分有魄力。

      明邃见他不说话,以为对方不赞同,于是又补充道:“我会小心的,司汀的父母现如今都是重点看护对象,一般人怕是轻易见不得,只有朱苑出面才是最稳妥的。”

      黎深不置可否,只问道:“你打算用瞳术控制朱苑?”

      明邃“嗯”了一声:“但是我不确定织风是否对他提前做了保护,让他有能力破除瞳术,就像阿娘当初对你做的那般。如果真是如此,那便不好下手了,但我推测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非常小。”

      黎深沉吟片刻,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原因——这八成是出于织风的私心。

      “你也猜到了吧?”明邃见他若有所悟,便道:“别的暂且不提,单凭织风的奸猾个性,定然会为自己留下后路。有朝一日若是与朱苑产生了冲突,瞳术可是要用来保命或者换取解毒剂的。只要他脑子还在,应该不会傻到作茧自缚,主动给朱苑递刀子。”

      黎深点头:“还真是懂得未雨绸缪。”

      明邃微微扬起嘴角:“他们双方互相掣肘,如此一来,倒是方便我们行事。”

      说着,他再度将目光投向了螈族族长。

      戚容正漠然地站在一边,有种游离于三界五行的超然,但下一刻,他就又恢复到了原本夤缘鄙陋的样子。

      他将沉睡的司汀交给黎深,接着便独自往后角门的方向去了。待走出自家宅邸,他又拐进一个铺着青石板路的深巷,巷子尽头横着一条长长的小路,夹在两面高墙之间更显逼仄。

      他一直默默走着,直到穿过小路,脚步才终于在一扇十分气派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戚容敲了敲门,门房不耐烦地在里面喊了一句:“谁啊?”

      “是我,戚、戚容。”他唯唯诺诺地答道。

      门房一听是螈族的人,声音更冷了:“早就过了关门落锁的时辰了,戚族长有事还是明日再来罢。”

      落锁不过是个借口,龙谷城这种地方,自然没有高门大院的那些讲究,一个小小的门房都敢如此搪塞,可见根本无人将他这个螈族族长放在眼里。

      戚容却是不死心道:“麻烦大哥通融一二,我、我也不是那等不知规矩礼数之人,实在是有事求见,若是耽误了,我怕担不起朱族长的责罚……”

      他搬出朱苑,门房也就不敢再怠慢,骂骂咧咧地从里间起了身。

      半晌过后,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张睡眼惺忪的脸出现在了戚容面前。

      “多谢大哥。”戚容忙作了个揖。

      “戚族长快进去吧,莫要耽误正事。”门房漫不经心地说着场面话,又寻了个值夜的小厮送他,这才回去继续睡觉。

      小厮掌着灯,一路将戚容引到了朱苑的书房外。此时朱苑尚未歇下,听到下人禀报戚族长来了,不禁心下疑惑——方才不是刚见过面吗?还是说戚容从送去的试验品身上,有了什么特别的发现?

      之所以没将司汀直接杀掉,而是交给螈族族长处理,他其实是存了私心的。司汀虽不姓黎,好歹也有一半兽族血统,这个部族可是出了名的抗毒,如果戚容能从司南归女儿身上研究出点什么,他日后便可寻找机会针对兽族有的放矢。

      当然,这毕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朱苑也没有抱太大希望。戚容那边不会这么快就有所进展,他前来求见,也许是有别的事情。

      “让他进来吧。”朱苑阴柔的声音响起,下人领命,随后将戚容放了进来。

      “族长……”戚容神色慌张,还不忘向他行了个恭恭敬敬的礼。

      “你离我远点。”朱苑正坐在书桌后面,当即掩住口鼻,身子往后一仰,直接抵在了椅背上:“有什么话就站在那里说。”

      戚容的小眼睛滴溜溜地逡巡着四周。朱苑见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还是对伺候的人道:“都出去吧。”

      下人们鱼贯而出。戚容见门都关严实了,才又鬼鬼祟祟地向前几步,来到朱苑的书桌前:“小的发现了一个秘密……”

      朱苑本欲让他退后,闻言顿了一下,抬头向他看去。

      四目相对,他发现戚容乏善可陈的脸上,竟有着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

      ‘糟了!’他心里猛然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堂堂龙族族长,千防万防,最后竟是以这种方式让明邃钻了空子。

      通过戚容的眼睛,明邃顺利地控制住了朱苑。

      这个技能得以被发掘,说到底还是朱苑的功劳,若非当日在明石渡被逼到绝境,偶然做了那次大胆的尝试,明邃又怎会有如此快速的成长?

      自尝恶果的龙族族长,此刻已经没有了自主意识,精致美艳的躯壳之下,藏着的是另一个机敏而勇敢的灵魂。

      与此同时,另一边身处黑暗角落的明邃本体,却是忽然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你怎么了?”黎深见他神色有异,立刻焦急地问。

      就在戚容去找朱苑的当口,他们二人却是翻过高高的城墙,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龙谷城。黎深本以为一切顺利,转头却见明邃一脸难受隐忍的样子,当下就有些慌神。

      他们原本静静地蹲在城墙根下,稍有动静就会有暴露的风险,明邃忙示意他无碍,略缓了缓才小声道:“没什么大事。朱苑定力非凡,控制起来需要多耗些心神罢了。”

      黎深摸了摸他的脸:“撑得住吗?”

      明邃点头,冲他笑了笑:“放心。”

      这要是面对面,明邃拿下朱苑可以说是信手拈来,瞳术的控制效力也要强上许多,只不过他若亲自深入龙族禁地,途中需要冒更大的风险,相较起来,以戚容作为媒介施术才是更为稳妥的选择。

      唯一的问题是,这种间接施术的难度非常之高,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极大的精神控制力。要是放在从前,明邃不一定有十足的把握会成功,但他得了外祖父的加持,能力有了不小提升,因此才敢有如此冒险的计划。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明邃精神高度集中,没有出一丁点岔子。

      一天之内,龙谷城从外到内,被黎深和明邃逐一击破,这座看似坚不可摧,与丹济城对立已久的城池,正在以某种形式悄无声息地瓦解着。

      龙谷城的核心人物,此时已经沦落成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忠实地执行着主人交予他的任务。

      朱苑进入地牢,在关押司南归夫妇的牢房门口驻足片刻,之后指挥狱卒打开了门上的铁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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