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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


  •   “我……”

      明邃很想说自己一点都不饿,他刚刚经历过一场血腥厮杀,根本没有心思吃东西。不过黎深既如此问,想来是自己腹中饥饿,他也只得妥协道:“那吃饭吧。”

      午饭是在云番时提前备下的,此时打开食盒,饭菜的香气便散发了出来。明邃闻着,倒是真被引出了些食欲。

      阿盏将碗筷摆好,默默退到了一边。这话痨一改往日形象,这会儿出奇的安静,黎深见他如此,笑问了一句:“阿盏是不是吓傻了?”

      阿盏犹犹豫豫的眼神瞄向明邃,明邃瞪了他一眼:“看我做什么?有话说话。”

      阿盏咽了咽口水,这才怯怯道:“黎大爷,那我可就直说了……”

      黎深淡淡地“嗯”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刚刚那么多死尸,真真吓死人了!”阿盏打开了话匣子,便滔滔不绝起来:“少爷当初说要往蒹州去,说实在的,小的对此决定很是提心吊胆,就怕当中有个闪失,到时他乡异客,那可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不过幸而有黎大爷在,小的便觉安心许多。可是方才那一大批杀手,各个武艺高强,看上去没一个是好对付的,却偏偏都是冲着您而来……阿盏原只是陪少爷出来散心,将来定是要将少爷平安无事送回老爷夫人身边的,若出了事,让阿盏回去如何交待?”

      他越说越伤心,明邃看那架势,甚至有种自己活不过明天的错觉。

      铁石心肠的宗主大人似乎并没有被这番声情并茂的陈述打动分毫,他漫不经心地总结了一句:“你可真是个操心的命。”

      阿盏原本情真意切,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然而黎深毫无同情心的点评让他顿觉委屈的同时,又似乎品出几分道理来。阿盏纠结地拧着眉头,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明邃暗自好笑,拿起碗筷开始夹菜。

      要说阿盏的业务能力,那可真是无人能及。前一刻还在暗自神伤,主子一动筷子,他便立即抛却烦恼,尽职尽责地伺候起来。

      明邃挑嘴,稍微带些特殊味道的食材都不爱吃。阿盏往他盘子里盛了些八宝葫芦鸭,又仔细地将香菇单独挑了出来。

      明邃慢慢吃着,评价道:“我听母亲提起,从前她在云番时最爱吃八宝鸭,如今尝来,味道也不过尔尔。”

      黎深也觉得一般,不过他饿了,多少还是吃了一些。

      “少爷再尝些别的?”阿盏建议道。

      明邃也不是真的想吃东西,不过是分散些阿盏的注意力罢了。黎深除了对明邃有问必答外,其他人他是不怎么有耐心应付的。诸如方才,一句话就把阿盏打发了事,完全不去体谅一下他那颗受不起惊吓的小心脏。

      午饭过后不多时,车夫隔着帘子向黎深汇报,说他们已经进入蒹州境内了。

      明邃闻言立刻向外望去,然而窗外仍是一成不变的景色,与这一路行来看到的并无二致。

      不过想来也该如此。明邃暗自感叹,也不知何时起,自己对这片土地竟变得如此好奇了。

      黎深见他眼中有光,便笑意盈盈地问:“蒹州风景如何?”

      明邃收回视线,故作淡然地揶揄了一句:“土地也不是红色的嘛。”

      黎深低笑出声:“传言虽不足为信,不过蒹州境内的确有几处地方土壤偏红。除了个别自带剧毒的毒株之外,极少有植物能够在那种土壤中生存下来。”

      说到毒,明邃又想到了黎深那枚针,不禁问道:“那个很长的丝线,还有救了阿盏的长针,都是你的武器吗?”

      “没错。”黎深微微颔首,将明邃说的那两样东西从袖中取了出来,置于掌心之中。

      与此同时,熟悉的味道再度入侵了明邃的鼻腔——看来之前战场上闻到的那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并非错觉。

      他凑近观察一番,发现那黑丝线做成的武器极细极长,表面有些许金属光泽,此刻被卷在了两个同样小巧的圆盘之中,单看外表并无特别之处。不过明邃见识过它的威力,知道这东西虽看似不起眼,实际上却韧性极佳,定然是用什么特殊材料制成的。

      至于那枚针,就更加朴实无华了。

      明邃忍不住想摸一摸,黎深却提前一步将其握入掌中,轻声提醒道:“小心些。”

      明邃点头表示明白——看来这武器的确毒性了得。

      他将黎深的手掌打开,又近距离欣赏了一番。他平日里就喜欢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遇到这种少见的武器自然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黎深见他有兴致,便多说了几句:“这细长之物名为香缠,相传由上古陨铁炼造而成。别看它不起眼,实则却是轻巧不失锋利,柔韧性也极佳,可谓刚柔并济,是难得一见的上乘兵器。而此物炼成之时便自带异香,因此得名香缠。至于另外一个……”

      明邃顺着他的话将针小心拿起,对着太阳仔细瞧了瞧。光线映照之下,乳白和暗绿交织的色泽更为明显。黎深道:“这是兽骨打磨而成的骨针。杀伤力虽不及金属武器,却胜在毒性霸道。”

      明邃叹为观止,却又不解地问:“照此逻辑,若将毒液浸于金属武器之上,岂不是两全其美?”

      “道理是没错。”黎深道:“只是这毒并非淬于表面,而是从中毒而亡的猛兽身上取下的骨头,毒性不会随着人的使用而轻易消失。加上此毒罕见且毒发迅速,非一般人能解,一旦中毒几乎可以说是九死一生。至于你说的杀伤力……倒不是我选兵器时首要考虑的。”

      言外之意老子的强大足以弥补武器的不足,明邃听得热闹,将武器还给黎深,忍不住评价道:“没想到堂堂一宗之主,防身装备却是如此……呃,小巧别致。”

      黎深却说:“武器重在趁手,不拘形式。”

      这话很是有理,明邃点头表示赞同。他忽然之间就冒出了个想法,想也没想便脱口道:“等你有空时,可否教我些功夫?”

      黎深正将香缠与骨针收回袖中,闻言抬头看向他。

      明邃的眼中闪着些光彩,一副很有兴致的样子:“不用你们家传的,随便教些便可。”

      “想学功夫?”黎深嘴角向上勾了勾,对明邃道:“你站过来。”

      明邃疑惑地站起身,心道难不成这就要传授我心法口诀了?

      没想到黎深也不含糊,二话不说就将他整个人从上到下摸了个遍。明邃起先只是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并未阻止他上下其手,直到黎深摸到他的后腰时,他才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把抓住那只咸猪手:“摸我做什么?”

      黎深颇为无辜地摊手:“教功夫前,我总得先看看你的骨骼根性如何,方能因材施教嘛。”

      此话无可辩驳,明邃只好一脸别扭地望向他。

      黎深见好就收,转而一本正经地问道:“我见你多少有两下子,不知师从何处?”

      “我的功夫都是云籍教的。”明邃老实地回答。

      黎深对这个江云籍的态度,与对方看待他的态度十分一致,互相都没有什么好感。正如此刻,黎深一听江箔大名,便十分不留情面地点评道:“看来教得不怎么走心。”

      这话连明邃也一起得罪了。明少爷心下不忿,咬牙切齿地问:“那你教是不教?”

      “教啊。”黎深从容道:“不过你这身板也不适合学那等硬碰硬的功夫,过两日教与你些灵巧的罢。”

      “我能学轻功吗?”明邃当即便问。他非常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够以不被拎着的方式翻墙爬屋顶。

      “这有何难?”黎深牛皮吹破了天:“叫声师父立马教你飞檐走壁。”

      “……”

      “怎么?”

      明邃反问:“若我叫了师父但你没教会呢?”

      黎深毫不犹豫地推卸责任:“那只能说明你悟性太差。”

      这个便宜师父脸皮之厚令人发指,明邃干脆放弃了争辩。

      他在心里掰着手指头捋了一番,这大半年相处下来,从当初的惧怕到如今的越看越不靠谱,他对黎深的敬畏之心一落千丈,鄙视之情与日俱增,也不知宗主大人的威名是何时跌下神坛的。

      二人相伴一路南行。随着逐渐深入山区腹地,周围的景色也与之前大为不同。他们有时沿河流而下,有时穿越山谷溪涧。丛林广袤,人烟稀少,这里早已不见城中喧嚣,取而代之的则是不绝于耳的风声、水声,以及鸟兽虫鱼之声。

      明邃很喜欢像这般置身于天地之间的感觉,仿佛自己越渺小,心就会变得越宽广。

      荒郊野外没有客栈可以投宿,到了夜幕降临,一行人便只能在露宿野外。明邃图新鲜,经过一晚的幕天席地之后,第二日便果断钻回了更为舒适的马车之中过夜。

      这一日傍晚,他们在一处山脚下安营扎寨。若是一切顺利,绕过这座山,明日他们便能抵达西南第一大城兰泱。

      之所以号称第一大城,不仅因为城邦的土地面积为南方之首,就连人口也丝毫不逊于其他任何一个大城镇。此外,兰泱也是蒹州与其他各州往来最密切的城市,自古以来就被视作蒹州重要的门户。

      外界对蒹州虽有各种流言,但毕竟还是纪国的国土,并不会夸张到隔绝一切外来人员。蒹州自然资源及物产之丰富非其他州能比,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种遍地商机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各方商人的不断涌入进驻。而兰泱坐落于蒹州东北,地理上还没有深入到真正的核心地区,相较之下也算安全。因此,将这座城市作为蒹州的经济中心再合适不过。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晚餐照例是望月观星打来的野味,这种山野林区对于打猎来说不能更友好了。

      饭间几人随意聊着些闲话,明邃嚼着烤野兔,连着几天的烤肉让他有些食髓知味。心不在焉地吃了一阵,他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件事来,于是问黎深:“不知未渊是否已经成婚?”

      黎深停下咀嚼的动作,显然对这个问题颇感意外:“怎么问起这个了?”

      明邃见黎深的反应似乎有些微妙,有些不敢确定这个话题是否触犯到了他的禁忌。按照黎深这般年纪,再加上他宗主的尊位,若是已经婚配,却是一点都不奇怪的。

      不过这毕竟是私人的事情,愿不愿意谈起也要随当事人的心意,明邃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随口一问,若有不方便之处便罢了。”

      黎深很快恢复镇定,解释道:“婚配倒是没有,只是好奇你为何忽然关心起我的家室而已。”

      “一直忘记问了。”明邃回道,神色中带着些歉意:“不过既然来了蒹州,若是真的有大嫂在,我也好打听清楚,提前准备些见面礼才是,否则就太过失礼了。”

      黎深“哦”了一声,漠然回道:“没有大嫂,不劳你费心。”

      明邃明显地感觉到了黎深的不悦。虽说他多少也习惯了这人时不时的喜怒无常,但究竟是哪里冒犯了这位爷,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于是他也只能在心里默默记下宗主大人一片片不可触及的逆鳞。

      二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会儿风土人情。阿盏看着时辰过来服侍主子休息,明邃便借机回马车歇下了。

      黎深有自己的一套作息规律,于他而言时辰尚早。

      他在火堆旁静静坐了一阵,直到马车内的呼吸声归于平稳,这才悄声开口问了望月一个问题:“我脾气差吗?”

      望月哪里敢说是,他勉强干笑了一声:“宗主何出此言?”

      黎深略加思索,摸着下巴沉吟道:“你有没有觉得,昭澜很多时候是在刻意忍让我?”

      这个问题比上一个更难回答,“是”或“不是”都必然会惹宗主不快。

      他正犹豫,观星却心直口快地答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望月觉得观星简直是找抽,却不料到宗主不但未加怪罪,反而态度认真道:“你说仔细些。”

      观星于是道:“您身为宗主,不顺意时有些脾气也是应该的,那是您的威严所在。只不过明公子身份不同,您既将他视作朋友,朋友之间相处起来就不能这样了。”

      黎深不解:“不能哪样?”

      观星差点将“任性”二字脱口而出,还好他收得及时,话到嘴边临时改口道:“不能太……由着性子来,要多站在对方的角度想。明公子是谦谦君子,秉性温和,但要知温和之人发起怒来才最是可怕的,哄都哄不好,您看我哥不就是例子么?”

      观星的哥哥正是望月,后者闻言瞪了他一眼。

      观星假装没看到,接着说道:“所以说,若想与明公子那般脾气秉性的人和睦相处,首要任务就是搞清楚对方的底线。就拿属下来说,只要在望月容忍范围内作妖,他通常都是不怎么搭理的。”

      黎深很是意外,对观星刮目相看:“没想到你还有这般觉悟。”

      观星煞有介事道:“都是挨打挨出来的人生阅历。”

      “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望月冷冷道:“跟宗主回话注意分寸,否则不介意让你见识一下你哥的新底线。”

      观星立刻闭了嘴。

      黎深若有所思。

      他一点都不想惹得明邃不快。相反,他愿意做出任何让步依着明邃。只不过他一向都是发号施令的那个,很少有什么人需要自己以对等的态度去看待,这也导致他与明邃相处起来难免出现磕绊。这也幸好明邃大度,不爱与人计较,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要被翻多少次脸了。

      性格真好啊。黎深不禁感叹。

      正当他一边愧疚一边暗爽时,一声划破黑夜的惨叫忽然从林子深处传入众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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