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至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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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江至远背我回江北。
天光破晓，绿化带里的林木蓊郁而葱茏，到处可见蓬勃与生机，就连路边最简陋的小摊也蕴藏着无限的希望。
走在路边的少男少女们，不管是独自一人还是结伴而行都朝着阳光的方向，身上都散发着独属于这一代少年人的张扬意气。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青春。
在这样富有朝气的明艳画面里，可能只有我的内心世界一片灰败。
全身上下充斥着巨大的无力感，一路盯着男生白皙的后颈发呆，视线又开始模糊，我忽然很想狠狠咬上去，在江至远身上留下独属于我的永不磨灭的痕迹。
向全世界，向所有靠近他的人宣告他是我的人，只属于我，不会属于别人。
阴暗的念头一旦滋生就如藤蔓般疯长，一股强烈的冲动在血液里不断叫嚣着，要我不顾一切地告诉他我有多喜欢他，无理取闹地问他能不能不要喜欢别人也别和别人在一起，不可理喻地要求他还像以前那样只偏爱我一个人。
“嘀——”
尖锐的喇叭声令我猛地惊醒，所有阴暗的念头顷刻间如潮水般退去。
怔怔半晌，我想把头埋进他的颈窝，但最后只停留在一个离得很近又没有碰到的距离。
他已经有要携手与之共度一生的人了，我不能再这样做。
我现在什么也不能做。
从前做过的，曾经无数次想做又没能做的，我本来以为以后还能有机会做的，从现在起，都不能再做了。
这将会是我最后一次和他离得这么近。
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一阵风过，空气中飘散着桂花馥郁的清香，记忆里，中学时代的开学演讲总会提到“丹桂飘香的九月”。
是啊，马上就要开学了，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我忽然想起四年前的寒假，我和江至远在崇高第一次见面那天，最后好像也是他背我回去。
现在又是他背我回学校。
从开始到结束，仿佛经历过一场轮回，最后又回到了原点。
我好像还是一无所有，但又好像已经拥有了很多。
曾经得到过那么热烈真挚的爱，即便最终永远地失去了，但也会成为过往记忆里最珍贵的钻石，闪耀我的余生。
尽管那天我们相遇的开端是我和他一起进了派出所。
……
初三上学期末，淮县第一重点高中崇高进行首次提前招生，考试结束后的那个假期，我和三个死党去看电影，要进场时却顿住了脚步。
看着消失在前方转角的那个高挑背影，我脑海中闪过一张熟悉的面孔，但很快又摇头。
不会是她，她说过不会再回来。
直到正面看到那张惊艳的脸，我才意识到相信她的话是多么愚蠢。
是她，她回来了。
她果然一直都是那样说话不算数的人。
双手抓紧了裤缝线，我扔下一句“人有三急”就迅速钻进旁边的洗手间，一进隔间关上门就用力摁住了发堵的胸口。
这是那天决裂后我第一次再见到沈清漪。
时隔这么久，我好像还是无法坦然面对她。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试探着出来，没想到刚好捕捉到她离开的背影。
“诶？那人你认识啊？”
我一惊，转头却看到薛凝在捅沈煊烨，而沈煊烨正和我刚刚看着同一个方向，脸色有点古怪，“不认识。”
薛凝狐疑，“不认识，你这么看着她干嘛？”
沈煊烨冷着张脸没说话，薛凝又奇怪地看着杜萦紧紧抓住沈煊烨胳膊的手，“还有你，你这么紧张干嘛？”
杜萦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我才没有。”
看着面无表情的沈煊烨和她身边隐隐有些愤愤的杜萦，我脑海中顿时多出了很多记忆碎片，四处飞溅着最终汇聚到一片逆光中，就像此刻打在脸上的灯光一样，令人眩晕到眼角酸涩，什么也看不清。
甩甩有点酸胀的脑袋，我抬手挡了挡让人感到不适的光线，下一秒，头顶的灯全灭了。
几乎是同时，有人在我右边坐下，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莫名令人感觉有些熟悉。
头好像又有点痛了，我揉了会太阳穴才慢慢缓过劲来，把注意力放到电影上。
但这剧情实在烂俗，我一边在内心疯狂吐槽一边伸手去拿奶茶，结果却拿了个空。
好吧，可能我放左边了……嗯？
两边都没有？！
双手在两边槽里来回摸了好多遍，我慌了。
不是吧，难道像《名侦探柯南》放的那样此刻正有一个黑影君在秘密谋划一起杀人事件，我那消失了的奶茶就是他机关中一个关键的道具？
当旁边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时，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是机关开始了吗？！
“啊——”
尖叫一声跳了起来，我哭嚎着抱头蹲下时好像踩到了什么，隐约听见一声闷哼。
但我现在顾不了那么多，甚至还因为恐惧而踩得格外用力。
“别杀我别杀我！我不知道你要杀人啊！我什么也不知道！”
下一秒，我的嘴被捂住了。
完了完了，他一定是在手掌上涂了毒药，因为我已经开始七窍流血了！
难道我就这么死了吗？不！我还没有让我家皇后凉凉过上好日子还没有……
少年清俊的脸庞闪过那一刻，那只手松开了，骤然呼吸自由，我一下垂下了头，随后感到鼻头和人中一片黏腻。
所以刚刚那不是血？
麻利地掏出纸巾，我刚擦干净就听见头顶传来一个凉飕飕的声音。
“你打算踩我多久？”
这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我下意识挪开脚，当看见那由白变黑的鞋面时，我心下一抖，颤颤抬眼，到后来就变成了仰头……最后我看见面前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他正用手帕非常用力地擦着手，那架势我看着都疼……等一下，他手上好像是沾到了我的……
意识到他擦的是什么，尴尬窘迫在此刻盖过了恐惧与担心，同时我还有些反胃，虽然被弄脏的人是他……
头顶的灯这时已经全部亮了起来，人群迅速聚拢到这边，周围一片嘈杂。
“怎么了怎么了，谁杀人了？”匆匆赶来的杜萦刚把我拉起来，我又马上瘫了下去。
因为我已经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表现有多离谱了！
男生气笑了，“你说，我怎么蓄谋杀人了？”
在那犀利的眸光注视下，我几乎要哭了，“不是，这是误会……”
“大姐姐别怕！我已经打110了！”
凭空响起一句足以砸蒙在场所有人的霸气宣言，只见一个小肉团子艰难地拨开层层人群跑到我面前，一脸正气地指着那个男生大声道：“警察叔叔会把坏人抓起来的！”
男生愣了一瞬，旋即再度黑脸，冷笑着看向我。
我绝望地遮住了眼睛。
……
“这位同学，请问你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目击到对方做杀人准备的？”
面对警察同志一脸严肃的询问，我低头嗫嚅了半天才弱弱挤出来一句：“我没看见。”
“没看见？”警察同志被我震到了，“那你是怎么断定他蓄谋杀人的？”
从刚才开始，这四个字就一直反复被不同的人在各种场合不断提起，简直像是摆脱不掉的魔咒，此刻我终于控制不住地崩溃大叫：“他没有蓄谋杀人！”
警察懵了，“这不是你说的吗？”
我欲哭无泪，“这是个误会……”
警察不明白地看着我，“他是做了什么会让你产生这种误会？”
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少年这时终于叹气，“我也想知道。”
“他什么也没做……”对上那无辜的眼神，我再次痛苦捂脸，“就是我的奶茶突然不见了，旁边又突然有咕噜咕噜的声音，然后可能我平时柯南看多了比较能脑补，他又坐我旁边，所以我就……”
警察和江至远：“……”
从指缝里看到那张庄严肃穆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我慌得语无伦次，“我也没想到那个小弟弟会报警……当然这不能怪他！是我的问题我很抱歉！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绝对没有恶意诽谤和报假警的意思啊警察叔叔，能不能不要拘留我……”
我哭得稀里哗啦，满脑子只想着我要真进去了我妈会被气死的，不要啊呜呜……
一团柔软落到了脸上，随后被轻轻按住，“别哭了，警察刚刚说了，你和那个小弟弟都不会有事。”
江至远轻叹一声，“被你这么冤枉，该哭的人应该是我啊，你怎么这么爱哭？”
对上那无奈中疑似带着一丝伤感的眼神，我呆了呆，回过神后不由愤愤不平。
你才爱哭呢，我之前从来没在外人面前哭过好吗！今天这是意外！
而且我们才第一次见吧，干嘛表现得好像我们很熟一样，莫名其妙。
这时，沉默旁观了很久的警察同志清咳一声，“好了，你们待会可以走了，但在那之前，我想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只见他严肃地看着我，“这位同学，你今年几岁了？”
“……”
江至远闷笑了一声，我则是羞愧地把一片火辣的脸埋进了怀里。
……
出来后，我走在江至远后面全程低头盯着鞋尖，这样的结果就是当他突然停下时，我差点撞上去。
迅速稳住，我刚站好就和他对视上，本能地脱口而出，“今天真的很对不起！”
江至远“嗯”了一声，刚想再说点什么，手机却在这时响了。
看他的手指动作像是本来要摁掉、看清是谁后又不得不接，随后对我做了个稍等的手势就出去了。
但没想到等了一会儿，我居然想上厕所了。
幸好还在能忍耐的范畴内，不过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在外面有这种需求，可那杯奶茶我明明只喝了一口……等等，所以我的奶茶到底去哪了？
对了，那个“咕噜”“咕噜”的声音！当时坐在我右边的不就是……江至远？！
这时，三个死党刚好从厕所回来。
没察觉到此刻我内心的崩溃，沈煊烨惊叹，“你是真的牛，我们就去个洗手间的工夫，你就脑补了一出大戏，连人民公仆都惊动了……”
薛凝则不满道：“你怎么能随便冤枉帅哥呢？”
我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好像不记得江至远长什么样了……
之前满心紧张害怕，好不容易等到一切都结束，他的脸就也跟着那些复杂的情绪一起从脑子里消退了……
就在我努力回忆他长相的时候，她们三个的手机同时响起。
TBC.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至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