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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至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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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江至远是谁吗?”看我毫无反应,邓玥兴致高涨地开始给我科普,“那可是传说中的数竞冠军、竞赛之神,高二就能保送树大,高考裸分拿下省理科状元进的树大数学系,长得也超帅……”
“行了行了,这些我们都知道。”夏歌摆手,“他高中我们学校的,林甚还是他同桌呢!”
“什么!”
邓玥和郑安恬一下扑到我面前,脸上写满了惊讶和羡慕,“你和江至远做过同桌?!”
尖锐的声音几乎刺穿耳膜,面对她们炙热的眼神,我却只感到心底有寒气在一阵又一阵地往上冒,前所未有的冷,从身到心都是。
邓玥又想到什么,不由皱眉,“不对,不是一届啊。”
这时我终于出声,嗓音却沙哑得厉害,“我复读了。”
“原来如此,诶诶,那你讲讲他以前的事呗!”
一时间,大量过往的画面走马灯似的在眼前一闪而过,晕眩感猛烈来袭,我身体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最终,我躲开她们探询的目光,抖着手快速拿好衣服,近乎落荒而逃地冲进淋浴间,“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扶着墙平复紊乱的心跳,我听见外面隐约传来女生说话的声音。
“她没事吧,不说就不说,摆张臭脸给谁看呢!也是真的小气,分享一下是会死吗?简直莫名其妙……等一下,她不会也喜欢江至远吧?”
“我看是,那可是江大神诶!谁能不为之倾倒呢?更别说他们曾经还是同桌朝夕相处……对了,我想起来了!之前我看到过!林甚在有张纸上写满了JZY,JZY、JZY……不就是江至远嘛!”
“想多了,那是她偶像季正昀。”这个笃定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夏歌,“行了别瞎脑补了,她不想提很正常,毕竟高中我们全校都知道,林甚她啊,最讨厌的人就是江至远了。”
花洒打开,热水放肆地从头顶浇下来,水雾模糊了视线,无数水滴顺着脸颊滑落,哗啦啦的水声再次灌满了双耳。
像是又走过了一遍十七岁的雨季,只是这一次,没有人再在我头顶撑起一把伞。
缓缓张口,感受着液体流到嘴里的咸涩,我无声重复:“对,我最讨厌的人就是江至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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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玥和郑安恬是高中同学,所以格外要好,她们俩和夏歌关系也不错,跟我则是在一星期后彻底闹掰。
我清楚自己的死德行,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我没想到夏歌会跑来哭诉说我再不理她,她就要被全寝孤立了。
那副眼泪汪汪的模样矫情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在之后的日子里,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抗拒不了她的热情,像今天,我又被她拉来看社团招新。
很放松地被带着走,晴空下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女孩,呼吸到的空气好像都变清新了。
“这些社团都好无聊啊……话说林甚你真的不考虑加入红娘部落什么的吗?当年你可是闻名全震川的最佳僚机啊!”
“我不干这个很久了。”我嘴角微抽,“而且这里好像没有这种社团。”
“没有我们可以自己建一个嘛!”说完她就风风火火拉着我去申请建社。
在她填表的时候,我百无聊赖地翻起了旁边那叠申报书,没看几张就皱眉,“单身社团为什么会有‘攻略中文系系花’这种完全没有意义的活动?”
话音刚落,身边就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完全没有意义吗?”
我点头,一脸莫名地看着男生泪洒两边夺门而出的悲愤身影继续说完后面的话:“加入单身社团就该好好享受单身生活,还谈什么恋爱?不过他反应有必要那么大么?我说什么重要吗?他们要攻略的是那个系花又不是我。”
夏歌扭头,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我,“你知道系花是谁吗?”
“不知道。”看她的表情变得更一言难尽了一点,我不由道,“高中和大学不一样,我现在连同班的人都还没认全。”
夏歌捂脸,“可系花就是你啊!”
我“哦”了一声,“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不我错了,还是很好笑的。”
夏歌抓狂,“是真的!没跟你开玩笑!”
对她撒这么离谱的谎还想骗到我,我表示不屑,但第二天课间闲着没事还是问了下旁边的人,“同学,你知道我们系系花是谁吗?”
看着她诡异的表情,我摆手,“不知道就算了,我再问问别人。”
这下她的五官都有点扭曲了,我忍不住问:“同学,你是脸抽筋了吗?”
“……不是。”女生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没想到系花本人会到处一本正经地问别人知不知道系花是谁。”
“啊,这听起来是有点自恋,我也理解不了。”我一边摇头感慨一边把身体转回来,但转到一半忽然停住。
“等等,你不会想说系花……是我吧?”
看她点头,我惊得当场拍桌跳了起来,“不可能!”
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齐刷刷扭头,我条件反射地坐下,等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收回去了才转头认真发问:“投票系统那几天出bug了对吧?”
“额,应该没……”
“果然就是这样。”没等她说完我就迅速转了回来,头顶持续天雷滚滚。
魔幻现实主义,一个丑了十几年的人是系花……
等等,如果真是这样,那些传言不会也都是真的吧?
由于班上只有两个男生,我很快锁定了目标,一下课就直奔对方而去。
男生面色微红,看上去有些激动,可刚打了招呼就只见我一脸严肃地问道:“同学,你是不是喜欢我?”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男生的脸瞬间红到冒烟,猛咳着拼命摆手,“没,没有!”
“好的,我为我的自作多情向你道歉。”我松了口气,无比诚恳地鞠了一躬又看向坐在他后面的人,“那同学你呢?你喜欢我吗?”
这话一出,两个男生一齐痛苦地捂住了脸,在一片哄笑声中仰天哀嚎着跑了。
用夏歌的话说,他们将来会后悔自己今天怂了的。
因为后来有人给树洞投稿了我大一下和医学院研二学长陈自豪的恋爱故事。
过程很简单,就是他问我可以和他交往吗,我们聊了几句后就达成了共识。
这件事让很多人大跌眼镜,之后还短暂在校内掀起了一股“直球追人”的热潮。
然而这段关系最终在大二开学的第一周宣告结束。
这周末夏歌要回家,她早上出门时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不以为然,但在晚上听到这层楼第五个女生在附近的商场刮彩票中了一百块后,我信了这个说法,抓起手机就冲了出去。
可结果是我不甘心地连买五张后一脚狠狠踹上了自助售卖机。
“咚——”
空中回荡的余音和苍凉的风声一起嘲讽着我的无能狂怒。
对着空气发泄了一通,直到无意间低头看到腕上的手表,我才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路狂奔,可最后还是没赶上十点半的门禁。
果然无论何时何地,在任何事情上,我都不会是那个幸运的人。
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幸运的人,可偏偏不能多我一个。
站在空无一人的大门前任凭夜风吹乱头发,我望着无边夜色放空思绪,过了很久才认命地拿出手机准备搜索附近的旅馆,按亮屏幕时却看到了几条新的到账消息。
不敢相信地点进微信钱包,居然真的多了五百!
然而人的心情总是在大落后大起,在大起后又大落——下一秒,屏幕一黑,关机了……
抓狂地环顾四周,当看见不远处的一座建筑物时,我眼中一亮。
是树大医学院附二医,陈自豪实习的医院。
问医院门口值班室的大爷借了手机,可我打过去才讲了几句就被粗暴地打断:
“你知道我最近有多忙吗?白天要打工,晚上不是要上夜就是要给老板写论文,你从来没关心过我,遇到麻烦了才想到让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实在是可恶!我要跟你分手!我们之间,结束了!”
这噼里啪啦一大通把我说懵了,等反应过来就发现对面早挂了,再打过去就被拒接了。
深吸了一口气,我平静地归还手机走出去,但内心满屏的星号字符已经更新了好几轮。
我怎么没关心你了,是没给你送过吃的还是你交代的事我哪件没做好?交往这么久了今天我才第一次向你求助,你就说我过分?过分的到底是谁啊……阿嚏!
晚上急着出门就忘了穿外套,本来一路疾走还没感觉,现在停下来了,裸露在外的皮肤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搂紧了胳膊暗骂今晚真是诸事不顺,我烦躁地踢向路边的槛墙,收回脚时却突然脚下一歪。
撑着地想起来,右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我狠狠皱眉,想不通自己刚刚是怎么摔的,现在又怎么会听见江至远的声音。
“林甚!”
还是那个永远带着一丝懒散痞气的青受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停下时带起一阵风拂过脸颊,痒痒的。
心跳疯狂加速,我猛地转头,男生满是担忧的清俊脸庞近在眼前,“还能站起来吗?”
是他,不是在做梦,真的是他。
是江至远。
他现在就蹲在我身边,我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吐出的气息,闻到他身上洗衣粉的淡淡清香……
终于,我们又离得这么近。
在这之前,我们已经太久没见了,久到我现在好想不顾一切地大力拥他入怀,然后放肆地大哭一场,紧紧抱住他再也不放手。
像是恋爱电影里久别重逢的男女主人公,哪怕中间穿越了无数个时空,经历过无数次轮回,两个人都还是初见时的模样,眼中也依然只有彼此,一切都没有变。
不,他或许还是那个他,可我一定不再是当初的我了。
唯一不变的只会是我们之间永恒的距离。
想到这里,我猛然清醒过来,耳边传来男生焦急的声音,“是很痛吗?你别哭……”
怔怔抬手抚上脸颊,指尖一片粘腻,我这才发觉原来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我送你去医院!”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江至远想抱起我却被我制止,“不用了,我不想欠你人情。”
“可你已经欠我了。”他耸耸肩,还是抱起了我,“彩票是我帮你扫的。”
想起那几笔来源尚且不明的微信到账,我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后呆了呆,旋即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不可能!我看了好几遍,确定没看错也没看漏!”
“但你没刮上面那两排。”
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我反应过来就扬起手往自己脸上招呼,但瞬间被抓住,“别气了,我不是帮你把好运捡回来了吗?”
这轻松的语气却令我鼻子一酸,“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
“刚好经过看到。”他摊手,“你扔掉的彩票又刚好都被风刮来我这儿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