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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西切尔端正地坐着,沉闷的视线聚焦于桌几上的卷轴,它们在暗色近黑的桌面摆放地并不齐整,而是散乱的扔着,上面写着细细密密符号。

      其中一卷因为太过厚重,从桌上滚了几下,有字的那一面顺着桌角落到棕黄的长毛地毯上,直到仅剩一个小卷没完全打开。

      莱恩大略地扫过一眼,上面是黑塔的专用字符,他能看懂七七八八,但是他隔的不算近,只看到前面几行,上面写着:

      潜藏的无名者

      接下来是几个潦草的人名,显然,西切尔大人写下这些名字时,心情称不上愉快:

      迟衍

      宁昱

      覃路明

      纪子濯

      剩下的被掩藏在下落的弧度中,被一片暗色笼罩。

      将骨鸥送来的新的卷轴归置到桌角的置物架上,莱恩轻声询问:“大人,哪些卷轴需要处理掉?”

      黑塔远离大陆,常年白雾缭绕,一般人在渡海时都会被狂风浪潮吞没,即使是他们这些学徒也不例外,两边的通讯仅依靠西切尔大人驯养的骨鸥维系。

      而传达骨鸥带来的消息,这一能够时常见到西切尔大人的光荣使命,也因为跟宁翊阁下的亲近降临到了莱恩的身上,他无比珍惜这份差事,任职期间完成的一丝不苟。

      西切尔没有多余的动作,念随心动,桌面三分之一的卷轴便自然而然地收起,漂浮在莱恩地面前。

      莱恩一一接过,温驯地低着头,像是不经意地提起:“宁翊阁下的魔宠无人照料,大人觉得应该如何安置呢?”

      西切尔余光略过整整齐齐堆叠着卷轴的置物架——这是宁翊亲手做的,用他召唤出来的亡灵的骨头,打磨的莹白如玉。

      置物架不是宁翊送他的,那个吝啬的小鬼几乎没送过他礼物,而是他强抢过来的,为此,宁翊跟他生了整整一周的气。

      这也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杂物”。

      西切尔深思一转,继续凝视着手边的卷轴,面无表情道:“扔进海里。”

      莱恩在心底叹了口气,恭敬地告退,暗自琢磨着将那小家伙偷偷养在自己房间的可能性。

      可惜,神秘阴鸷的亡灵法师并不明白什么是金口玉言,他突然就改变了主意:“等等。”

      西切尔略做思忖,缓缓道:“带着它的饭碗,送来我房间里。”

      莱恩领命离开,没一会,他抱着一只猫回来。

      那猫银白色的体毛间嵌有鲜黑色条纹,头圆且大,两颊丰满。

      即使被饿了两天,也不见萎靡,反而十分有精神地喵喵喵喵个没完,四只腿胡乱踢着,虎虎生威,莱恩险些拿捏不住。

      黑魔法师盯着它,像是即将陷入暴怒的边缘,眼中幽深的紫眸凝着万里寒冰寒,只需一瞥,被盯上的人就会动弹不得,像是堕入无尽黑谷,幽冷凝滞。

      莱恩不禁冷汗直冒,后知后觉地开始后悔提到宁翊阁下的魔宠。

      即使西切尔大人视线的中心并不在他身上,但那犹如实质的冰冷视线的余光仍然让他难以招架。

      虎斑猫突然奋力摇摆,挣脱了莱恩,猛地往前一扑,一只喵喵拳蹬在西切尔的俊脸上,又迅速弹开,三两下没了踪影,在黑沉沉的房间内藏了起来。

      留下西切尔低头看着法师袍上的猫毛,久久无语。

      当莱恩以为这只猫的生命已经走向尽头时,他才听见西切尔大人的声音。

      他问莱恩:“换季了吗,它在脱毛期?”

      莱恩艰难地摇了摇头:“大人,这猫一年掉两次毛,一次掉半年。”

      收到了按时为虎斑猫送来口粮的命令,莱恩离开主殿时十分雀跃,他贪婪地享受着能为西切尔大人服务的近乎纯粹的喜悦,心潮波动,久久难以平息。

      这使他难得地犯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错误。

      一宗卷轴从他挽起的手臂间滑落,卷着边摊在黑硬的石面上,露出了大人亲自印下的血红色的火漆印章。

      莱恩哼着从同伴那里听来的小调,下意识地回想火漆印章背后的意蕴,他动作不慢,还在捡起的途中便回忆起来,这个奇特的颜色与符号,是“沉眠”。

      它看起来更像刺客临行前的血腥预警,莱恩这样想着。

      妥帖地重新卷好,他一路行至礁石岸边,将卷轴挨个绑在骨鸥粗壮的由血色薄膜黏连的大腿上,看着它们展开宽大的骨翼,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莱恩不知道他在执行着怎样黑暗而血腥的神秘仪式,此时此刻,他仍旧在内心祈祷——

      希望宁翊阁下早日归来。

      没有了他,黑塔的冬季似乎都格外冷寂呢。

      ————

      纪子濯原本想拎着这小鬼走,没想到被拒绝了。

      他饶有兴味地瞧着,原本以为跟两步就差不多了,没想到半小时过去这小孩才体力不支,开始摇摇晃晃。

      “我好累。”人类幼崽漂亮的眼睛水汪汪地瞧着他:“真的走不动了。”

      他拎着小孩脖颈处的衣服,边走边逗小孩玩:“那你不早点说,就不用受这份累。”

      “不能总是依靠大哥哥。”宁翊歪了歪头:“并且出去之后,大哥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不要叫我哥哥。”纪子濯喉咙不自觉得紧了紧,转开话题,不紧不慢道:“要称呼我为,陆濯阁下。”

      “原来哥哥叫陆濯吗。”宁翊重复道:“阁下是这里最普遍使用的敬称吗?对所有人都可以用?”

      “自然不是。”纪子濯晃了晃宁翊,仿佛几十斤重的幼崽像塑料袋一样轻飘飘的,提着毫不费力:“只可以称呼魔法师和武者为阁下,对一些尖酸刻薄的魔法师,倘若没有使用敬语,可能会被他们用一些小把戏整蛊。”

      话毕,他又想起了些其他东西,继续道:“无论身份高低,阁下都可以普遍适用,但是对平民使用敬语,对于其他魔法师而言,是十分失礼的,这会让他们觉得自己与平民被划入同一个阶层。”

      宁翊心中明了陆濯跟他说地这样清楚的用意,他扬了扬唇角,勾勒出一道有些调皮的笑容:“那也请阁下称呼我为阁下。”

      纪子濯十分配合道:“小魔法师阁下。”

      宁翊故作严肃道:“我要惩罚你之前没有称呼我为阁下。”

      “哦?”纪子濯睁大眼睛,难得配合道:“阁下要如何惩罚我呢?”

      “罚你背着我。”宁翊苦着一张小脸:“大哥哥这样拎着,我很难受诶。”

      纪子濯畅怀地笑着,把提着的小鬼扔到自己的背上,除了武斗,他几乎从不与人肌肤相贴。

      但背后小小的一团,缩在他宽阔的脊背上,双臂环住他的脖颈,脉搏处隐隐滑过他的喉结,下身因为没有着力点还在挣扎地扑腾着,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他却意外地不觉得讨厌。

      纪子濯伸手拖住小孩的膝弯,让他在自己背上能呆的更舒服一些。这样的负重对他而言几近于无,丝毫不影响他行进的速度。

      “陆濯哥哥。”背上的幼崽扒在他耳边询问:“能跟我讲讲关于魔法的事吗?”

      纪子濯没再试图纠正称呼,而是沉沉应道:“你想知道魔法的哪一方面?”

      小鬼沉吟一声,试探性地说:“关于魔法的……起源吧,这个世界上是自古以来就有魔法吗?”

      少年沉默了,这个问题似乎更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唯有哲学家能以一个玄妙的视角来给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于是他很诚实地说:“我不清楚。”

      但他很久违地升起谈话的兴致,这个问题勾勒起他童年的阴影,那种第一次在魔法的石榴裙下被打击地体无完肤,灵魂都支离破碎的痛苦。

      他在回忆很久以前,大概是初窥魔法世界的玄妙之时,他进入这一领域接触到的第一本书,第一堂课:

      “今后,无论何时何地,当你第一次系统地接受正统魔法教育的洗礼,你的第一堂必修课,第一本书,都拥有同一个名字——魔法古代史。”

      “它的老师一般都拥有长长的白色胡须,或许会被梳理地很整齐,或者散乱地如同杂草,带着玻璃瓶底单片厚眼镜,头上顶着一顶破布帽,神情混沌,眼神呆滞,语速奇慢,说起话来冗长拖沓,像是把世界上最枯燥无味的东西都铭刻入意识深处,从他口中,你几乎找不出一句不引人入睡的话。”

      “这是世界上最难以忍受的东西,枯燥地让你宁愿上魔法实践课被揍的鼻青脸肿,也不愿意坐在教室哪怕多听一个字。”

      纪子濯仿佛陷入了无尽的痛苦回忆,青涩而英俊面容隐隐有些狰狞,说到这里,终于要步入正题,他面色才缓和了些,继续道:

      “但是,这门课第一章的第一节,名为——魔法本源的炬火。”

      面对那么多冗长的堆砌,宁翊依然听的很认真,他眼睛一眨不眨,清亮的瞳孔中心倒映着粼粼的森林,像火苗在其间幽幽点燃。

      “它是魔法古代史中最长的一节,它的主角,是圣人都灵。”

      “都灵或许不是人类,但他绝不是神明,或许就像无数游吟诗人传诵的那般,他是圣人都灵。”

  •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第七章的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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