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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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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子濯腰间别着剑鞘，而那柄削铁如泥的重剑，正被他用右手把着剑尖，灵巧又迅捷地刮着鱼鳞。
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剑尖轻轻一挽，便将鱼鳞剥离开来，显然是个熟手。
没一会儿，已将他抓的四条鱼的鱼鳞都理了干净，串在了随地捡来的树枝上，在火堆边炙烤。
宁翊暗暗观察着他的举动，心里猜想，这人应当是排斥吃鱼鳞，所以才有此一举，不然在这荒山野岭，一般也没有那个闲工夫。
火燃得旺盛，噼里啪啦一簇簇往上窜，纪子濯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烤着。
纪他显然有些神思不属，闻到蛋白质的焦香也无甚反应。
宁翊担心将好好的鱼烤糊了，出声提醒：“大哥哥，鱼好像已经熟了。”
少年轻轻嗯了声，将两串小些的鱼递给宁翊。
人类幼崽不喜欢吃鱼，却因生活所迫，一连吃了几天的鱼，但他很擅长忍耐，此时再吃面上也丝毫不显，只是朝给予食物的少年甜甜一笑。
纪子濯面无表情地啃着鱼。
他的吃相不算优雅，很少咀嚼，入了口三两下便吞咽下去，等他吃完，宁翊手中的小鱼才将将下了半条。
宁翊瞧了他一眼，观察不出他此时的心情，只能试探性地问到：“可以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吗？”
纪子濯在人际交往方面乏善可陈，更是没有与小孩沟通的经验。
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会，打好了腹稿，才看向宁翊，准备开口，却又愣住了。
许是因为他的沉默，这小孩已经做好了得不到回应的心理准备，因此并没有望向他，而是隔着虚空在凝望着遥远的无法触碰的边界。
那翦水双瞳本应该十分无助，但是纪子濯却找不到应有的脆弱。
像他曾经见到的被遗弃的小猫崽，瞎了一只眼睛在雨中孤零零地走着，甚至都意识不到这个世界对它而言，有多么残忍。
不自觉地握了握手，指甲陷进肉里，又很快分开，轻微地在高级剑士的手心中无法留下痕迹。
纪子濯在提醒自己，不应该有过多的恻隐之心。
定了定神，他缓缓开口：
“从这片外界称为埋骨之地的森林走出去，是镜国，盘踞在亚域东部。”
“亚域是一个大陆板块吗？”宁翊插话。
纪子濯摇了摇头：“亚域是整个世界的代称。”
他继续说：“经历了一千多年的分裂，镜国原本已经式微，伽蓝开始蚕食镜国边境，才迫使五大家族达成协议，联合掌权。”
“五大家族的统治维持到百年前，势力此消彼长，陷入又一度混乱，直到五年前，昱大公父母横死，他接任之后，西境才逐渐和平，不过到现在，已经大体稳定。”
纪子濯说话十分流畅，语调平淡，没有一般人组织语言时下意识地思考。
并且完全没有考虑过，一个孩子能否理解他话中的含义。
这种下意识地坦然，这让宁翊不由猜测，这名少年应该在与自己当前相仿的年纪，接受过正规的历史教育。
只是镜国，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莫名的熟悉，但想要去细究却有些虚无缥缈。
“大哥哥，我会是境国人吗？”
这点纪子濯也考虑过，但是据他猜测，这小孩应该是混血。
西境人比较普遍的特质是平和的面部线条，且留白稍多，而宁翊则还有部分伽蓝人的面相，小脸精致，面部幼态十足，却隐约能看出深邃的眉眼。
因此纪子濯诚实地摇了摇头：“你的面相似乎是混血，身份不好判断。”
此路不通，宁翊换了目前他最感兴趣的话题。
“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有魔法存在？”
纪子濯微微颔首：“是的，亚域有许多魔法师和武者。”
魔法已经在亚域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人类畏惧着它惊人的力量，又渴望征服它，即使全身心已经献祭给了魔法，依然嚎叫地渴望与它进一步合为一体，达到那至高无上的境界。
“元素亲和是魔法世界的路引，但即使拥有，也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法通过冥想与魔法建立联系。”
那双独属于幼崽的幼幼圆圆的眼睛十分清亮，此时正一眨一眨地盯着纪子濯，问道：“元素亲和是怎么判断呢？”
没等纪子濯回答，人类幼崽无辜地扬起右手，那只细细软软的爪子手心向上，轻轻一压，一簇火苗便已腾腾升起。
他说：“这样可以吗？”
宁翊并没有藏拙的想法，纪子濯如果对他怀有恶意，中途有无数机会能下手，而不是等到现在还耐心地跟他沟通。
与其之后遇到突发情况漏了马脚，不如早早暴露底牌，换取他的信任。
“……”
纪子濯微顿，这小鬼看起来不是挺明白的么。
一般人即使有天赋，也要在长达数年的冥想中建立与魔法的沟通“栈道”，形成元素连接的回路后，才正式踏入魔法的世界。
这个过程一般需要三到五年。
此时，魔法学徒只能能借助法杖或者卷轴，并且附上冗长的咒语才能施展低级魔法，在实战中可谓不堪一击，拙劣地惹人发笑。
直到慢慢步入中阶，才能逐渐摆脱法杖，独立施展。
纪子濯罕见地有些后悔，也不知一时心软，帮了这被死灵法师盯上，来历神秘的烫手山芋，会不会带累此行的任务。
“之前遇到危险，才意外感知到这股力量的。”宁翊很真诚地望着纪子濯：“不过不太熟练，只能放一两次火球便力竭了。”
“你并非初学者。”纪子濯肯定道。
这样的进度……哪怕是在拥有优越资源的贵族中，也是凤毛麟角。
至少，他在十岁时，也不过刚刚触碰到中阶的门槛，勉强可以不借助外力释放魔法。
从少年的几句话中，宁翊已经隐隐对这个世界有些了解，他问道：“怎样远距离联络？”
纪子濯理解为眼前的幼崽迫切地渴望寻找家人，宽容地解释：“如果是平民之间，会使用低等魔兽传送信件，但魔法师或者武者之间，则可以通过魔法阵传送人或物。”
“魔法阵的使用有限制吗？”
“身体没有经受过魔法淬炼的普通人，会在空间割裂中被搅成碎肉。”
虽然从衣服的布料以及纪子濯腰间的佩剑，宁翊已经有所猜测，但是不免觉得奇怪。
他暗自以为，有魔法这样神奇的力量存在的世界，应该很容易过渡到“现代文明”。
“我可能找到我的家人吗？”
宁翊对未经历工业革命的世界不敢报有幻想。
纪子濯听着，却理解为对自己的试探。
“我会带你去佣兵公会发布任务，如果可能有你家人的消息，这大概是最快的获取途径，你有天赋，如果想入都灵学院重修魔法基础，我也会为你办理入学手续…但再多的，我不会帮你。”
并非是无能为力，而是到此为止。
他跨过遥远的距离，不是来这里拯救一个素昧相识的孩子。
纪子濯已经因为心软，做出了不合时宜的决定，不愿再为了这个变数耽误更多的时间。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会为你留下一笔钱，不用担心生存。”
宁翊微微楞了一下，少年的话听起来凉薄，但行动却并非如此。
他已经尽力在做到最好，却依旧以冷淡的口吻说，我不会帮你。
虽然早早便猜到，他们在森林中的再次相遇，是因为纪子濯故意等在这里，但此时仍然忍不住心中一暖，有些感动。
“我没想到你会为我考虑这些。”宁翊说：“也许你并不希望遇到我这个麻烦…但是我很感激能遇到你。”
“倘若以后我有能力帮到你，我会不遗余力。”
十岁的孩子即使再认真，面对这样沉重的话题也依然令人啼笑皆非。
此时的纪子濯不过十七岁，亚域的魔法师和剑士早已在魔法的淬炼中获得了漫长的生命，他不过才经历了人生的几十分之一。
现在的他并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听见小孩近似感恩的话也并不觉得触动，他只是淡淡的，微不可闻地露出一丝笑，并说：“不必。”
他并不是怀疑这个孩子的真诚…只是…
纪子濯的曾经，黑暗笼罩时未见一丝光明，但他的未来，不会像欲望没得到满足的小孩，变本加厉地渴望弥补曾经的残缺。
他拉这个孩子一把，没想过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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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塔屹立在滨海之巅。
自两千多年之前，西切尔将白龙新生的躯体扼杀在母体之中，才常驻这里。
只是偶尔需要猎杀人类时，才会发动传送阵离开片刻。
作为亚域最恐怖的死灵法师，西切尔的名字在大陆被列为禁忌，像断头台的铡刀高悬在每一位统治者的首级。
然而在视西切尔为心腹之患的同时，他们甚至不敢直呼他的姓名，而以那位代指。
因为游吟诗人的歌谣中写道，呼唤魔鬼的姓名，千里之外，也如在耳畔。
而近日，黑塔也陷入了百年以来的低气压之中。
莱恩是住在黑塔的学徒，曾在西切尔所有的“学生”中处于最底层。
他因为三年前被其他学徒欺负，穿着单薄的布衣在极寒之日被安排去扫雪。
那时他还没学会大风咒，是宁翊阁下救下了冻晕在雪地里的他，才捡回一条命。
后来他为了能离宁翊阁下近一些，兢兢业业地修炼，凭着过人的天赋留在了黑塔的内围。
因此，他也“有幸”亲历了宁翊阁下被丢在埋骨之地，自此没了消息。
莱恩怨恨自己的弱小，但又没办法反抗西切尔大人。
毕竟，当初是西切尔大人亲自将父母双亡的他接回黑塔，给了他一个家。
想到这，莱恩抿了抿唇，轻轻叩了叩门。
“进来。”
熟悉的沉郁音调响起，莱恩没敢再沉浸在思绪中，推开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改了几遍，结果仍然使我觉得僵硬，先放着，待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