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九章 掩真相 ...

  •   深夜,中军王帐。
      皇帝换过丝绵的明黄寝衣,歪在榻上,手中拿着书册,却并不在看,只问道:“赵富海,你在哪里找到的英王世子?”
      面对突如其来的点名,赵富海回答道:“启禀主子,在大帐后头的茶房里。”
      “茶房?”皇帝皱眉,问道:“他在那里做什么?”
      赵富海如实禀告:“世子说他渴了,没人上茶,他便自己去茶房。。。”一边说着,一边偷瞄了一眼皇帝。
      “然后呢?你这老狐狸有没有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皇帝见他欲言又止,狭长的凤眸凌厉一挑,示意他说下去。
      赵富海接着禀告:“奴才站得远,世子与宝音姑娘又站得近,是以并未听到什么。”说完,只见皇帝脸色如寒霜,便闭口不言退立一旁。
      皇帝冷着一张俊脸,一时眼前浮现起女孩儿跪伏时颤抖的身影,他的堂弟哪里是渴了,只怕是去私会佳人以慰芳心;又一时回想起夜宴上的情形,还有皇祖母曾与自己提到的赐婚。那丫头怕是已经知道自己要被赐婚,还胆敢与英王世子独处一室,真是狗胆包天!

      谢姝守着火炉子,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拢了拢衣裙,又将鬓边的碎发撩起,细细痒痒的如同在心里抓挠的小猫儿,他说有他在,让她安心,谢姝不自觉傻笑起来,浑然不觉自己正在受罚。
      营帐外虫声吱啾,营帐里火光跳动,炉子里的木炭还不时地发出细微的爆裂声,谢姝坐在小杌子上,双手支撑着脑袋,抵挡不住阵阵困意,囫囵睡了过去。寒冷与饥饿让她瞌睡得并不安稳,迷蒙着睡眼,仿佛瞧见一个细长的人影在不远处走走停停。
      就这样潦草地过了一夜,宝珠进来茶房,正看见还在瞌睡的谢姝,于是推了她一把,说道:“卯时都过了,还不起来清醒清醒去。”
      谢姝揉了揉惺忪睡眼,伸了个懒腰,因为枯坐了一夜,顿觉浑身骨头疼,她问道:“主子醒了没?”眼下这是她最关心的事情。
      宝珠一边将药罐里的药倒出来,一边说道:“神天菩萨护佑,主子现下已经醒了,我就是来端药过去的。”
      谢姝的心咯噔一下,竟然好的这样快!
      正想着心事,宝珠却突然对她说道:“你也赶紧梳洗梳洗,一会儿上前头殷勤些,求一求主子,这罚也就过去了。”
      谢姝点头,暗自想着她确实该去大帐中,在这里耳聋眼瞎的,实在心里没着落。于是回了自己营帐,梳洗一番,又换了身衣裳,往大帐走去。
      还未走近,远远便看到惠安大长公主带着福宁郡主匆匆而来,谢姝不得已与她二人打了个照面,请过安,便为二人掀开帘子,自己则立在帐外,听吩咐。

      太皇太后现下已然清醒,歪在榻上,背后垫了两个绣枕,芳宛在一旁喂药,琼玉和宝珠则随侍两边。
      惠安走进来,请过安,径自坐在床榻边,福宁则立在她身后,看着母亲一夜苍老的病容,惠安问道:“母后觉得如何了?”
      因是才清醒一些,太皇太后并不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惠安看着一勺又一勺的苦药汤子喂进去,说道:“昨儿个母后可吓死儿臣了,儿臣只恨不能替母后受苦。”
      见女儿情真意切,太皇太后轻轻拍了拍惠安的手。一时喝药完毕,琼玉将药碗放在茶盘里,又献上一盏煮好的甘泉水,便转身端着茶盘退出帐外。
      “母后躺了这样久,想必腹中空空。”惠安转头问芳宛:“可备了绵软的膳食?”
      芳宛回道:“备了白玉小米粥,并几样开胃小菜,御医说主子有恙,恐肠胃不好,进些粥,人也舒坦些。”
      惠安转头询问:“母后,可要叫他们传膳?”
      太皇太后点头示意,芳宛便领着宝珠等出去传膳。一时间,帐中只剩下太皇太后、惠安以及福宁三人。
      福宁挨到榻边,柔声说道:“昨儿母亲从外祖母这里回了营帐,哭了一夜,阿婉同父亲都劝不住她,好在外祖母福泽深厚,母亲也可稍稍宽心了。”
      太皇太后摸了摸福宁的鬓发,说道:“哀家老了,生老病死是天理,你们无需这样牵挂。”
      福宁安慰道:“外祖母胡说什么,福宁还等着外祖母送我出嫁呢。”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福宁说的对。”转而又看向自己的女儿惠安,说道:“等哀家身子好了,便将英王夫妇传进宫来,是该将这门亲事定下了。”
      惠安点头,看了一眼尚有些懵懵然的女儿,笑着满口应承。
      福宁顿觉害羞,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起早母亲要将自己拽过来探望外祖母,竟是为了这件事。因着昨日里缠着元谦哥哥学骑马,夜里歇下时便觉累极,复又听闻外祖母不过是舟车劳顿,没有休息好这才病倒了,是以并没有很放在心上。原想着等自己歇一日,养足了精神再到外祖母这里献殷勤,却不想此番来探病竟有这样的好事。
      说话间,芳宛走了进来,请了示下,便由宝珠领头,谢姝在后面跟着,还有几个小宫女,端着早膳摆在帐中的矮几上,再一起端到床塌边,由芳宛侍膳,谢姝及宝珠并另几个宫女,侍立一旁。

      宫里的规矩,食不言寝不语。原本安安静静地进膳时间,被太皇太后的一连串咳嗽打断。惠安本以为母后是被呛着了,却不想咳着咳着,遮掩的罗帕里竟是一片鲜红,惊慌之后,再看自家母后,早已晕在榻上,昏死过去,唬得众人连忙叫来内监,去传御医。
      不多时,御医们便急慌慌地赶到大帐,诊脉、查看病容、又问太皇太后晕过去之前状态如何,正当御医们围在一处讨论时,皇帝也得了消息,赶了过来。
      皇帝怒道:“你们这帮庸才,昨日是怎么跟朕说的?现如今太皇太后又怎么吐了血?”
      御医们惴惴不安跪了一地,院正硬着头皮启禀道:“臣等把脉,确实没有大不妥之处,而今病情进展迅速,想必不单单是病了这么简单。”
      一语惊醒众人,如同一个焦雷在头上炸开,惠安疾言厉色道:“院正何意?不单单是病,那就是。。。毒了?”
      皇帝闻言,见院正默认,怒道:“皇祖母吃过什么、喝过什么、凡是近身之人一律原地听候待命,给朕查!”
      赵富海领命,立刻带着监察内监辅佐御医们,监察呈给太皇太后的东西,不但是吃过的,连带大帐中的物件也一一查了过去。
      谢姝屏气敛神,默默地看着。忽而瞥见自己左后方小木桌上摆着的茶碗,那一向是琼玉姑姑用来盛甘泉水进献给太皇太后的玉碗。谢姝想到被琼玉藏起来的小纸包,心头一震,隐隐感觉这事只怕与琼玉有脱不开的关系。
      而自己恰巧站在人群外,众人此时又正围着御医们查看验毒,谢姝挪了一小步,用自己挡住了那只茶碗,可里面还有剩下的甘泉水,这该怎么处理?正当谢姝急的满头冒汗,突然太皇太后养的御猫雪团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
      谢姝心生一计,解下自己的荷包去引诱雪团,而雪团也非常配合,灵步一跃,便跳上了小木桌,喝光了它最爱的甘泉水。
      谢姝稍稍松了一口气,将荷包原样系在身侧,静立不语。
      不多时,御医查验到谢姝,谢姝配合得将身上的一应物件上缴,让芳宛搜身,去除嫌疑后,便听御医问道:“这茶碗里是什么?”
      芳宛回道:“是甘泉水,想必是雪团偷喝光了。”
      御医又问道:“何人所呈?”
      芳宛又回道:“寿安宫管茶房的宫女琼玉。”
      皇帝闻言,示意赵富海亲自带人去查。赵富海领命而去。

      相比于人人自危的大帐,茶房中的众人便显得平静的多,她们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纷纷猜测是丢了什么重要的物件,隐隐的不安悄悄蔓延,只有琼玉的嘴角有着一丝淡淡的笑,仿佛胜券在握。
      赵富海领着御医和试膳内监进来,众人亦是相当配合。琼玉看了一眼帐外戴着佩刀的御前侍卫,便知今日是在劫难逃。正当她等着被押解而去的时候,赵富海问道:“今早姑姑呈进太皇太后的甘泉水在何处?”
      琼玉微微一愣,竟不是屠刀加身?她明明瞧见太皇太后只饮了半盏甘泉水便搁在一旁,只需御医查验一番,便知道是她做的手脚。
      她内心不解,但面上却依旧如常:“奴婢怕太皇太后还要喝,便一直温在炉子上。”说完指了指不远处火炉上的水罐子,说道:“那便是。”
      御医闻言,揭开盖子插入试毒的银针,片刻后拿出来并无异样,试膳内监又舀了一勺罐子中的甘泉水,仔细地闻了一闻,然后一饮而尽。赵富海见他二人并未查出些什么,便下令命茶房众人无旨不得随意走动,遂即领着人又回到大帐赴命。

      “启禀陛下,并无不妥。”赵富海回禀道。
      皇帝闻言,眼神犀利地直看向御医们。而御医们此时也是抖如筛糠,原以为只是小病症,却不想不仅不是小病,还查不出病因,推说是下毒,可查验后又并无异常,一时间众御医都没了头绪。
      院正壮着胆子说道:“也许只有那一盏中有毒,可惜被御猫喝了,无从查证。”
      而此时福宁却一把抱起在脚下打滚讨好的雪团捧到皇帝面前,脆生生说道:“皇帝表哥你看,若是那水里有毒,怎得雪团喝了就无事,分明是这群庸医瞧不出病症,非要推说是有人下毒暗害。琼玉姑姑在寿安宫伺候多年,深得外祖母喜爱,怎会下此毒手?”
      皇帝眉头深锁,此时追查是否下毒并不是当务之急,只看向御医们问道:“如何治?”
      院正立马说道:“太皇太后的高烧已退,除了昏厥咳血,并无其他症候,目前只能以补血固气的方子,加上百年老参,或可稳住凤体。”见皇帝点头,御医们便下去准备。
      “赵富海,传令下去,将寿安宫众人各自拘禁在营帐内;这几日觐见过太皇太后的人,也要详查;除惠安大长公主、皇后侍疾外,后宫众人一律不得随意走动;另外,去御前调几个得力的来寿安宫伺候。”皇帝的声音如金玉般,在这个愁云惨淡的大帐中回荡,铿锵有力。
      说完,帐外的侍卫便冲进来,除了芳宛,侍卫们将寿安宫的宫女内监一律押回各自的营帐。
      离开的时候,谢姝的腿有些麻木,不知是站得久了,还是心中油然而生的畏惧,她有些后怕,不该一时冲动,为琼玉遮掩,将自己置于险地。她是个自私的人,想着自己在宫中战战兢兢五年,若是此事东窗事发,自己便是万劫不复。然而她是矛盾的,对于太皇太后和惠安大长公主的恨意终究占了上风,谢姝选择了沉默,将琼玉可能藏有毒物的事绝口不提,既然没有当场人赃并获,那么或许这将永远成为一个秘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