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满级法师的我却要追妻火葬场》竹外渡子

85、第 85 章

　　“……对不起。”
　　过了一会儿，希娅抬起头来看向蜃楼，内疚地说。
　　不知是因为气温还是情绪，她的鼻尖、眼角都微微发红，模样楚楚可怜的，叫人也跟着心疼。
　　蜃楼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脸颊，果然没感受到什么暖意。于是解下外套披在她肩上，困惑地问：“为什么要道歉？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
　　他心软放过阿忒菈是因，没能从阿忒菈手中救下希恩是果。让阿忒菈再一次从他手中逃脱，则是埋下了一枚更大的隐患——
　　蜃楼深知这一点，也无意为自己辩解。希娅若因此责怪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他没想到，她从百合宫冒雨跑来这里，第一句话竟然是“对不起”。

　　“因为我怀疑你了。”希娅低下头，小声地说，语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我的脑袋很乱。对不起，阿灵。达木兰宫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玫理纱失控恐怕是调虎离山……如果我能早点发现不对劲……”

　　凌晨的风带着湿气与冷意吹过长廊，将蜃楼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希娅不敢看他的眼睛，即便此时此刻，她的内心依然挣扎。
　　玫理纱的话提醒了她一件事：弗洛瓦皇室的背后牵扯诸多，无论原来的“蜃楼”是出于什么目的将她的阿灵召来这里，她都不该让他继续深陷下去。
　　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蜃楼一直没有注意到。
　　他陷入恍惚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希娅曾私心想让他多留在这世界一阵子。可后来她知道那样的代价，是让蜃楼逐渐忘记自己原来的生活。昨夜她在困顿中迷迷糊糊地思考了一晚，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她不该再将他牵扯进来了。
　　在另一个世界的回忆组成了她现在所见到的阿灵。如果连那些珍贵的记忆都失去，那便只有一副苍白又空虚的躯壳……就像那个“蜃楼”一样。她再自私，也不愿看见他被困在这里，慢慢被蚕食成那副样子。

　　“这不是你的错。”蜃楼在她耳边温声说道，“别担心，下次阿忒菈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会让他有活着离开的机会。”

　　希娅顿了一下，抬起头来。
　　蜃楼能狠下心，本应是件好事。可不知是否错觉，她总觉得他那双金色眼眸里，似乎有什么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没关系吗？”希娅哽了一下，心脏隐隐揪疼，“你之前一直没有杀过人……我想，你应该有选择的自由。阿忒菈那边，我可以去……”

　　蜃楼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她。希娅看出他的坚持，抿抿嘴唇，最终没有继续说下去。
　　“……让我进去看看吧。”短暂的沉默之后，希娅叹了口气，将话题转回正题，“我……虽然恨他，但从没想到，希恩会以这种方式死去。”

　　*

　　希恩的死在王庭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由于当晚达木兰宫的人证只剩下蜃楼，不少大臣认为他是掩人耳目的帮凶。写满谏言的信件雪花般飞入王庭，弗洛瓦皇帝只得限制了蜃楼的活动，并将他列为嫌疑人之一，直待花园法庭开庭，再对他进行审判。
　　蜃楼被迫过了几天在剑兰宫里长草的日子。

　　不过，他身上的嫌疑最终还是被彻底洗清了。
　　希娅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在审判那天，竟然说动亚纶出面作为证人。
　　虽然这件事本来也跟他脱不开关系。
　　要不是亚纶提醒，蜃楼哪儿想得到达木兰宫会出事？但亚纶愿意在法庭上陈述当晚的经过，无疑是引火烧身——他本可以置身事外，却给了原二皇子派大臣一个借题发挥的机会。
　　有了亚纶的证言，加上阿忒菈在现场留下的那只断手，蜃楼最终被判无罪。
　　但围绕在亚纶身上“弑弟夺权”的风言风语，迟迟未有停歇。
　　当然。这样的议论对希娅而言，并不算是坏事。

　　另一方面，那晚极其恶劣的天气，直接造成皇城周边地区灾情严重，人员伤亡、经济损失难以计数；连坐落于皇城中心的弗洛瓦王庭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若非季诺启动了剑兰宫的结界，光剑兰宫的损失恐怕也够让人头疼。

　　不过。
　　风暴带来的，不止是灾难，还有机会。
　　亚纶的苦竹宫受损严重。他忙着收拾自己的一堆烂摊子，治灾的工作便落在希娅头上。这是一次赢得民心的时机，也意味着希娅真正接替希恩的位置；在弗洛瓦皇帝心中，她与亚纶已经站在同一个天平上。
　　为了把握这次机会，希娅白日往返于灾区与花神教会之间，夜晚则点着书房的烛火、查阅赈灾款项的账目。
　　她生怕王庭拨出去的财款被底下的贵族吞吃一分一毫。投靠的大臣她不愿尽信，干脆亲自对账，有时叫上季诺、蜃楼一起帮忙，就这样忙活半个多月，西郊庄园的异常也被她暂时抛到脑后——
　　这对蜃楼来说是件好事，
　　至少，他不必刻意阻止希娅去那里冒险。
　　但他也没过得太闲。重获自由之后，除去帮希娅对账、维护灾后秩序的时间，蜃楼大多泡在皇室图书馆里。
　　绽放盛典即将到来。在那之前，他忙于和焰一起搜寻和“无名之神”有关的典籍。

　　自蜃楼和焰在图书馆大打出手之后，皇室图书馆的管理员每每见到他们，总是露出一副便秘的表情。
　　偏偏两人背后都有皇室靠山，他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跟在他们后面，至少确保下一次两位大魔法师打起来的时候，他能第一时间把最珍贵的藏书挑出来收好……
　　诚然，这二人如今有了接近的目标，但相处时的气氛依旧剑拔弩张。
　　譬如现在——

　　“你是说，现在的希娅极可能是弗洛瓦开国女皇的转世？”蜃楼合上书，不赞同地蹙起眉头，“这怎么会。她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措辞不太恰当。于是迅速闭上了嘴，但焰头脑灵活，片刻便反应过来，将锐利的目光投向他。

　　“这么说，你很熟悉弗洛瓦的开国女帝？”焰摸着下巴，忽然来了兴趣，“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差点忘记问你从那箱黄金里看见什么了……难不成，就是那个‘希娅’？”

　　和太狡猾的人说话就是这样。
　　用词稍微疏忽一点，就会被抓住破绽……
　　蜃楼无奈地想着。他本打算将这件事作为筹码，至少从焰身上多捞点情报回来再告诉他。然而眼下被人猜了出来，他不好嘴硬，只得承认下来，并简要地向焰描述了一番记忆中的情景。

　　“以蜃楼的能力，是能控制自己分出的记忆时间的。但他剥离这段回忆，最早恐怕也是在弗洛瓦女皇死去的第一年，歌登镇山脚的矿洞里。”焰想了想，说道，“这时间有点蹊跷。如果蜃楼恨那个‘希娅’恨到要死，要么在一开始就分出相关她的记忆；要么永远保留下来，作为对自己的鞭策……总之，不该是在这个不上不下的时间点。”

　　蜃楼听着他的分析，脑海中灵光一现。
　　筹码这不就来了么。
　　他把手里的童话书放到一边，认真地对焰说：“这件事我有头绪。但作为交换，你得告诉我不让希娅接近皇城西郊的理由。”

　　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说过了，这是弗洛瓦皇室的家事。”

　　“你也知道是王廷家事。还让我这去阻止希娅？”蜃楼抱起胳膊，“还是说，你们不让她接近那里，是因为女皇真在——”
　　在焰警告的眼神之下，蜃楼及时刹车，没有再说下去。
　　在他们身后、书架的另一边，图书管理员正紧张地注意着他们的动静。

　　“这是他们家自己的烂摊子。”焰撇了撇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量说道，“你不是想回家吗？管这些事，只会让你越陷越深……要不是我答应了原来的‘蜃楼’，我才懒得掺和进来。我最初想搞明白的，只有法芙娜当年为什么给我设下界限而已。”

　　“法芙娜？界限？”又是两个从没听说过的词语，蜃楼困惑地重复了一遍。

　　焰揉了揉太阳穴，拿起蜃楼刚才放下的童话书，快速地翻到某页，然后扔到他面前。
　　这本书算是儿童的信仰启蒙，其中包含不少与神明相关的故事。蜃楼本想从中寻找无名之神的踪迹，不过没有结果；而焰翻给他的这一面，则简单地讲述了这个世界魔法的由来。
　　一个热爱纺织的女神将自己的力量编织成网，共享给了每一个拥有天赋的人类，于是这世间便有了魔法师的存在……
　　书里没有交代女神的姓名，但按焰的意思，“法芙娜”似乎就是这位女神的名字。

　　蜃楼偏头：“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女神……”

　　“这很正常。”焰将后背靠上书架，不咸不淡地说，“法芙娜的信仰早已没落了。不过，这不是我们今天讨论的重点。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但我这里有一条情报，你应该会感兴趣。”

　　蜃楼抬头看他。

　　焰笑了笑，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那天你封存在达木兰宫的魔力，我已经调查出结果了。”他说，“确切地说，那不是魔力。那股力量和蜃楼身上的拥有类似的性质。虽然我一直用‘魔力’概括，但那只是方便你听懂的说辞。二者间的差别，实际上就跟石头与翡翠一样大。”
　　说到这里，焰停顿了一下。他摸了摸腰间，从腰带上取下一枚色泽奇异的玉佩，在蜃楼眼前展示出来。
　　蜃楼眯起眼睛，发现这竟然是某种被他固态化的魔力——就像那天他交给蜃楼的金色血珠一样；焰将蜃楼封存在达木兰宫中的魔力残余，固化为了这块玉佩，挂在腰间。
　　不过，用玉佩来形容它其实并不恰当。
　　它通体漆黑，浑身散发出某种玄秘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光泽；在阳光的照耀下混沌不清，如同一团实质化的雾气。
　　蜃楼盯着它，忽然想到什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而焰已经沉浸在自己天才的推论中，无法自拔：“简单地说，那是神的力量，这是我现在能够确认的事实。当然，还有本人的揣测，目前没有证据，你听听就得了。”
　　他倒是懂得吊人胃口的。尽管蜃楼在等待他的后文，但焰直等到不紧不慢地将玉佩挂回腰间，才慢吞吞地说下去：
　　“……我总觉得，这就是法芙娜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