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满级法师的我却要追妻火葬场》竹外渡子

84、第 84 章

　　风暴初歇，天色微亮。
　　蜃楼站在达木兰宫廊下，手中捏着一枚黄金打造的扳指。
　　离开房间之后，蜃楼巡视了整座宫殿；再确认没有幸存者之后，又回到希恩身边，取下了他戴在大拇指上的那枚扳指。
　　……老实说，这种行为是非法侵占他人财物。
　　但在经历今晚这些变故之后，蜃楼心底那些教育带来的道德感已经快被消磨殆尽了。

　　他更想知道，这枚扳指里蕴藏的记忆，是否会和希恩被刺杀的缘由有关——
　　没错，这枚扳指，与歌登镇黄金是同样的性质。
　　曾经的蜃楼似乎有着把血液碎片四处寄存的古怪癖好。歌登镇的金矿、季诺的护身符、希恩的扳指，凡是与他有所关联的人，手上似乎都持有他身体的一部分。
　　“蜃楼”不断地分出自己的血液、同时不断地失去这些记忆，最终成为“系统”；直到现在的蜃楼来到这个世界，将他四处落下的碎片重新收集起来，才一点点拼凑出他的人生轨迹。

　　现在，蜃楼转着扳指，心不在焉地想。
　　如果他将所有蜃楼遗留在外的力量回收，会发生什么？
　　他会真正意义上地成为“蜃楼”吗？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那一天到来的。系统交代给他的任务不含有这一项，他对成神没什么兴趣，只是想帮助希娅实现愿望而已。
　　苍白而修长的手指碾过扳指平滑的表面，蜃楼低声念诵一串咒语，然后看着那枚扳指在他手中融化、消失。
　　与此同时，一段简短的回忆涌入他的脑海……。

　　*

　　“听说了吗？上个月出生的小公主，简直和女皇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是呀！听说那孩子胎发就是白金色的！女皇这阵子几乎都在宫里照顾她，好一阵没来达木兰宫了……今天是二殿下的生日，看来也……”
　　“唉，说起这个。小公主出生之前，我父亲是笃信二殿下能当上皇储，这才送我来达木兰宫做工的。没想到人不争气啊……”
　　在仆人的窃窃私语间，一道白色的身影快速地穿过宫殿中庭。
　　当蜃楼来到希恩身边的时候，尚且年幼的希恩正蹲在花园的角落里出神。

　　“老师？”他抬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表情有些懊丧，“我……”

　　“躲在角落里听仆人的墙根……”蜃楼抱起胳膊，逆着光俯视他，表情看不出好恶，“我是这么教你的吗，希恩？”

　　希恩抿了抿嘴唇，低下头说：“母亲她……很喜欢新生的妹妹。他们说得没错，这些都是事实。”

　　“这只是现在的事实。”蜃楼纠正道，“但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话音落下，蜃楼从口袋里取出一枚扳指。他俯下身，在懊丧的希恩面前展示它，而后微微弯起眼睛，露出某种晴朗、和煦的笑意。
　　“外貌上的相似只是最浅显的一层。”蜃楼温声引导，“灵魂才是最重要的一环。希恩，知道吗？你才是那个和她最像的孩子——”
　　希恩瞪大眼睛，没料想到他能从蜃楼口中听到这样的夸赞。他诧异了几秒，目光随即被那枚闪闪发光的扳指吸引。他下意识伸出手去，蜃楼却将扳指向后一挪，避开了他的触碰。

　　“生日快乐，希恩。”蜃楼从腰间取下一把匕首，放进希恩的手里，循循善诱地说，“是你的东西，早晚都是你的。但在拥有它之前，你必须证明你的决心，就像你的母亲一样。”

　　母亲？
　　年幼的希恩露出懵懂的神色。
　　而蜃楼乐于指点这位皇子，在某些崩坏的、邪恶的方面。
　　他抬起手，方才还在花丛间窃窃私语、全无所觉的几个仆人，便被魔法押送到了希恩面前。这几人看见希恩，才意识到自己的议论被正主听了去；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也未有求饶的意思，还试图为自己辩解：“殿、殿下……我们是惋惜您才……”

　　希恩不解地看着他们。
　　“惋惜？”蜃楼戏谑道，“你们是什么身份，也配惋惜弗洛瓦的皇子？”

　　几人意识到失言，一时陷入沉默。不过片刻，又有人开口道：“好吧，那请您处置我们吧！希恩小殿下贤名在外，如果真是我们的错误，我们也甘愿受罚……”

　　蜃楼嗤笑一声，没有再作评价。而希恩仰视着他们、努力解读着这几位仆人的神色，面上的懵懂逐渐转为恍然。
　　他曾在王庭中观摩过母亲与众臣议事。
　　当时的母亲力排众议，加封了东洲来的父亲；而众臣之中，便有人对母亲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那时的母亲是怎么做的呢？
　　——她派人割断大臣的喉咙、切掉他的双手。尽管臣子的尸首得到了体面的安置，但在那之后，再没有人敢对母亲的行为置喙什么了。
　　后来，蜃楼告诉他说，这样的处置，是“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干的别干”的意思。

　　“原来如此！”希恩合掌，恍然大悟道，“老师，我明白了！”

　　……
　　片刻后，沾满鲜血与碎肉的匕首掉到地上。
　　希恩喘着粗气跌坐在地上，看着他的老师布下结界，让几人的尸首在其中融化、蒸腾，最后化为金色的光点，没入他苍白的身体里。
　　毁尸灭迹。
　　蜃楼满意了，眉眼间弥漫淡淡的欣悦；在他满意的时候，希恩总能感受到被肯定的幸福。
　　那枚黄金打造的扳指被丢到希恩脚边。希恩小心翼翼地捧起它，戴在自己尚且纤细的拇指上——那扳指并不是按照他的尺寸定制的。这是枚相当敷衍的礼物，但却是希恩今天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祝福。

　　蜃楼吸收完那些尸体，扯下胸口的领结，一边擦拭染血的手指，一边对希恩说：“要成为皇储，就不能心软。你母亲为了登上这个位置，连手足都能够残杀。你也不能优柔寡断，明白吗？”

　　希恩似懂非懂地点头。
　　多嘴的仆从被他亲手杀死，可年幼的他眼中却无半点愧疚或是恐惧；倒不如说，这正是蜃楼选中希恩的原因之一。
　　希恩继承了女皇暴戾的一面。
　　他品味奢华、崇尚武力，天生缺乏同理心，却又渴望得到强者的认同……
　　这样的人，最适合作为他的棋子，在暗中搅动弗洛瓦皇室的风云。

　　这段记忆，是数年前蜃楼在希恩心底埋下的一颗种子。
　　当然，希恩后来的所作所为，也没有让他失望。

　　*

　　回忆戛然而止。
　　回到现在，蜃楼抱起胳膊，若有所思。
　　在“蜃楼”的视角里，他对希恩的态度，与对曾经的花奴希娅、年幼的焰都不尽相同。
　　虽然传授的内容不能苟同，但从表现来看，他的确称得上一位老师。特别是那怂恿人干坏事的语气，简直跟“系统”一模一样……
　　噢，他们本来也是一个人来着。

　　如今的蜃楼比较在意的是，在这段记忆中没有登场，却被频繁提及的弗洛瓦女皇——
　　她在这段记忆中展露的形象，似乎与希娅的描述相去甚远。
　　别说希娅了，游戏剧情里为数不多的描写也称她是一位“温柔的贤君”。蜃楼从未想过希恩扭曲的性格里还有女皇的关系，可她要是真的拥有暴戾的一面，弗洛瓦皇帝取而代之的行为，倒也不能完全评价为一件坏事……

　　……
　　那么问题就来了。
　　希娅是那样深爱她的妈妈。如果得知女皇并不光彩的一面，她又会怎么想呢？
　　蜃楼对这个问题感到头疼。他不想自作主张，但先女皇在希娅心中的地位无可撼动；这位母亲教导她成为一个善良、坚定的女孩，几乎将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了她。虽然这也间接导致其他孩子因缺乏教养产生缺陷，可至少对于希娅，她的所作所为不能指摘。

　　这是件麻烦事。
　　蜃楼在穿来之前就处理不好家庭关系，而关系错综复杂的弗洛瓦皇室，更让他感到头疼。
　　蜃楼甚至不确定如果他向希娅提起这个发现，她是否会认为他在蓄意诋毁她的母亲……就像曾经的“蜃楼”做的那样。
　　当然，那个“蜃楼”是平等地诋毁弗洛瓦皇室从古至今的所有子弟，先女皇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他叹了口气，在长廊内焦躁地来回踱步。
　　希恩遇刺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蜃楼现在正在这里等人过来交接——希恩的男佣们被阿忒菈屠杀殆尽，这座宫殿里已经没有活人了。他必须留在这里，以防阿忒菈重返现场、或者谁偷偷来破坏房间内的痕迹。

　　距离焰和皇帝回到王庭还需要一段时间。
　　会率先赶来这里的大概是亚纶……他会不会怀疑是他杀了希恩？啊，那也没事。蜃楼不着边际地想着。反正还有阿忒菈留的一手，已经足够证明他不是犯人。等忙完这些事，还得回剑兰宫一趟，以防万一，他要再加强一遍宫殿外的结界……

　　他想到这里，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亚纶吗？但这脚步听起来有些太轻了……蜃楼转过身，却出乎意料地撞进一个柔软而微凉的怀抱里。
　　他顿了一下，低头看去，发现第一个赶来这里的，竟然是不久前还在百合宫沉睡的希娅。

　　希娅似乎睡得不好，眉眼间的倦怠未消，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湿意。风雨打湿了她的肩膀，也让她贴近蜃楼的体温发凉；然而，希娅却仿佛察觉不到这份凉意似的，只是用她纤细的手臂紧紧地箍住他的身体。
　　蜃楼看着她。只是这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许多问题——
　　做噩梦了吗？为什么冒雨过来，不披外套？希恩遇刺的消息，你也知道了吗？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终只成一声无力而短促的轻叹。

　　他回拥希娅，冷漠麻木的心后知后觉地恢复跳动。